书城保健养生失守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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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与抑郁共存30年

文/罗洁琪

李香(化名),一个42岁的女人,自小学五年级起陷入抑郁状态。在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她的声音略带沙哑,低沉平缓,让人想到“琴声如诉”。

抑郁的少女

她从小就不快乐。家里三姐妹,姐姐在爸妈身边长大,她寄养在奶奶家,妹妹在舅舅家。七岁时,她才和妹妹回到父母身边。

妈妈长期抑郁,脾气暴躁,不按医嘱吃药,长期处于病发状态。先被诊断为抑郁症,后又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妈妈常常打骂她和妹妹,还和父亲吵架。她曾经怀疑,她不是妈妈亲生的。

读小学时,早晨一睁开眼,想到就要去上学了,她就特别开心。一放学,就很难过,害怕回家。从五年级开始,上课时她就胡思乱想,情不自禁地流眼泪。后来,记忆力越来越不好,心情也总是不好。常常觉得活着没意义,想死又不敢死。

青春期那几年,她特别无助,想找人倾诉,但是找不到能理解她的人。那时她想,“谁带我走,就跟谁走”。现在庆幸,当时没遇到吸毒的或者红灯区的。

初中时,她喝纯酒精自杀。被发现后送到医院洗胃,没死成。

多年后,有同学说,当年的她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她明白,其实自己是病了。

求医

几年后,她终于离开家,去外地读中专,学医。尽管知道妈妈有抑郁症,她可能被遗传,但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病态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家庭特不和谐;也害怕别人知道她妈妈是精神障碍患者。

接下来的十几年,她都不快乐。躁几天,郁几天,循环往复。躺在床上,特别烦,想自杀;到外面去,和任何人都容易有矛盾。工作断断续续,也有过很失败的、不堪回首的恋爱。

33岁那年,她去医院看其他的病。在一个角落看到一张宣传单。上面写着:“你快乐吗,如果不快乐,并且符合其中四条,你就可能患了抑郁症”。一核对,发现自己全有。于是她去找精神科大夫,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开始服药。

那时候,每个月药费就需要1000多元。工作断断续续,收入不高,承受不起,不能足量吃药。

吃了四五年药,换了几个医生,都觉得不大好。后来,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结婚后,他不在意经济负担。她不上班,但他给钱让她治病。她认为,对于抑郁症康复,经济能力非常重要。

抑郁状态一来,她整个人很颓废。不刷牙,甚至整个夏天都不洗澡。丈夫说,“你快洗澡,整个人都馊了。”可是她就是不想洗。

一旦躁狂,她就会发脾气,产生对抗情绪。她丈夫曾经说她修养不够,性格有问题。她知道,病影响了夫妻感情。

心情不好时,她会打回龙观医院的自杀热线电话。又哭又闹,把情绪发泄完才罢休。对方很耐心,非常耐心,一直听她说完。现在,他们都能辨认出她的声音了。

渴望理解

吃了十年的药,她开始感觉正常。十年很漫长,很多人扛不过。最让她痛苦的是,她无力帮助同样抑郁的妹妹。妹妹至今不承认生病,夫妻分居,无力照顾幼儿,日子过得很不好。

结婚前,她和丈夫达成协议,不要孩子,因为害怕遗传。没想到,换药之后,月经重新来了,怀上了孩子。

她和丈夫商量是否要把孩子生下来。他说,他和她都40多岁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就算有不好的后果,他也能接受。况且,孩子还有他50%的基因,或许是好的呢。

怀孕后,她又抑郁了,也伴随着躁狂。去咨询医生,抗抑郁药是否对胎儿有影响。医生说,国内外都没对人体做过实验,让她坚持到把孩子生完再服药。但是她身体扛不住,只能继续服药。

现在,孩子一岁多了。她不上班,专门在家看孩子。

去年,她参加了北大六院的抑郁症自助团体。那里给了她归属感。

病友们说出的话,正常人听了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对于发病的人来说,有时候是救命的。

30年来,抑郁的痛苦如影随形,如今阴霾渐散。她说,自己并非坚强,只不过找到了正确的医疗。

走上康复之路后,她逐渐理解了妈妈,恨意消融。现在,偶尔打电话回去提醒妈妈按时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