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走下神坛的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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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麦城一战留遗憾(8)

在陆逊他们打算困死关羽的时候,却不知道,关羽早已有了必死的决心。当一个人决心要死的时候,爆发出的能量往往是巨大的。

刘备的援军一直没有到,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关羽还是没有等到最后的救命机会,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机会此刻对他来讲,已经无足轻重了。

在麦城的这段时间里,关羽想了很多,看到身边的关平,他心里有很多歉意,这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儿子,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很像他。父亲总是喜欢和自己相像的孩子,关羽也不例外。但是他没有给过关平什么,从关平出生到之后的成长,他几乎没怎么陪在关平身边,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后来关平跟在他身边,长年在战火中生活,这不应该是一个父亲给儿子的生活。

就算我对不起你了,如果再让我选择,我绝对不会让你过这样的日子。关羽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因为他很清楚,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身边留下的人越来越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死而无憾的勇气的。

刘备知道了关羽的处境危急,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关羽竟然真的扛不住了,以前不管再怎么危急的情况下,不管他去得再晚,关羽都能坚持在战火线上,看到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一句:“大哥,你终于来了。”

但是这次,当刘备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狼藉,那片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已经改旗易帜,而那个战无不胜的关云长不见了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真的会输了吗,这是刘备的疑问,也是关羽的扪心自问,但是事实告诉他们,是的,输了,输得很惨。

刘备以为关羽还会扛很长时间,关羽也以为自己会抵挡很久的时候,他们都成了失败者,刘备得知荆州失守的消息时,关羽在麦城突围失败,被陆逊活捉,一起被俘的还有关平。

这就是我的结局。关羽手里的青龙刀终于掉落在地,而他再也没能捡起来,因为孙权告诉他,你必须死,因为我不能让你活下去。

看着自己的对手,看着身边的儿子,看着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眼的阳光,关羽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我想,终于可以停下了,在这段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充满硝烟的人生路上,我终于走到了最后,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其实孙权之前并不想杀关羽,他希望关羽可以投降,然后为他所用,但是陆逊告诉他,你表现得再宽宏大量,关羽也未必会买账,看看曹操就知道了。关羽不是等闲之辈,且忠心不二,你留下他只会埋下隐患。

于是,关羽就这样被定了死刑,一同被处死的还有关平,这个一直聚少离多的儿子,这次终于实现了父子团聚。在那个断头台上,关羽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家门前的那条河流,清澈、宁静。

世间如果说有遗憾的事情,便是当初的约定无法兑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向最信守承诺的关羽,这次率先违背了誓言,不是不想遵守,而是无能为力了。

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关羽死了,刘备哭了,张飞哭了,曹操愣了,孙权想笑却笑不出来。很多个世纪之后,一个外国的硬汉作家说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那个硬汉作家为了证明自己不能被打败,便开枪自杀了。

这个硬汉作家叫做海明威,他读过很多书,也写了很多书,但是他确实还是不够勇敢,因为他无法直面苦难,只是选择了结束生命来证明自己勇敢。

关羽从来不说自己勇敢,他只坚持自己的原则,坚持当初他对天许下的承诺,并一直默默努力着,他没有读过很多书,他一直在看一本叫做《春秋》的历史读物,他也没有写过多少字,因为他杀人的时候更多些,但是他是勇敢的,因为一直到最后他还是坚信自己的原则。

在关羽被杀害之后,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难以表述自己的心情。这是一个让他们无法开口的家伙,这个家伙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刚硬。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死去的人,他在四十多年前,便为了正义杀人,然后独自离开家,便再也没能够回去,而现在,他依旧无法回去,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切将回到开始。是结束的时候了。

关羽这一辈子,从放牛娃到杀人犯,从打铁匠到大将军,他尝过人生百味,看过世间百态,他是由草根崛起的,他最终没有忘本,在他金戈铁马的时候,依然记得身后无数的生命,是这些生命筑起了他成功的平台。

他感恩,他感激,他记得任何一个人的好处,包括那些籍籍无名的士兵们。当公孙瓒对他提拔的时候,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当曹操对他关怀的时候,他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从刘备成为他大哥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为他付出,并且随时准备付出生命,直到最后的终结。

我一无所有,我只有这条命和这把刀,当我到了再也握不住刀的时候,便是我献出生命的时候,关羽说到做到,他真的死了,死在他辛苦了半辈子的土地上,他到死都不屈服,他给当初在桃园里宣的誓画上了一个句号。

当一个人不得不面对死亡时,是非荣辱,你争我夺,不过如此!关羽在终于看淡这一切时,离开了这个舞台。虽然方式有些决绝,但他不后悔这一生的风雨兼程。

但是有的人明白了,有的人却还深陷其中,一些事情的结束恰是另一些事情的开始,张飞因为关羽而被暗害,刘备因为关羽而东征失败、劳累而死,曹操因为头疼病难以医治,同年死去,吕蒙也在同年因为疾病,不治而终。

这是一个纷乱的时代。这是一个告别的时代,这是一个崛起的时代,这也是一个埋葬的时代。在这些当初活跃在舞台最中央的面孔纷纷离场的时候,新的王朝正在暗中萌芽崛起,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到的结果。

在历史这位导演的计划里,所有人都只是一个配角,他们服从着导演的安排,完成了自己的角色,然后离开,不论以什么方式,这不是这位导演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只是这场历史大戏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接下来,曹丕、刘备和孙权一一登基称帝,然后在还没享受到帝王乐趣的时候又纷纷死去,这几十年的努力最终也不过是一方墓穴,一块石碑,那些是是非非、功功过过,自有后人评说。

刘备死后,儿子刘禅在成都继位,改元建兴,新的时代开始了,刘姓的天下似乎终于打开了局面,但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关羽是不幸的,他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但他也是幸运的,他躲开了最后的结局。

关羽死了,三国的历史却才刚刚开始,在这之后的人,已经不记得有一个叫做关羽的红脸大汉,长长的胡须,手持青龙偃月刀,横刀立马,所向披靡。

战乱终于结束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关羽愿意看到的结局,这是一个安定的天下,但这个天下不姓刘。如果力扶汉室是事业,那天下安宁则是理想,有时候,理想比事业更重要。

在那些无敌的岁月里的,关羽应该是寂寞的,有时候手捧金印的将军,还不如一个布衣粗食的百姓活得潇洒。这就是关羽,一个出身平凡的人所走的不平凡的一生。

那年冬季的雪分外洁白,关羽在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季,走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站,生于蒲州,起于涿州,战于徐州,亡于荆州。这是后人为关羽四十年戎马生涯轨迹的一个划定。

但是,这几十年间的艰辛和血泪又岂是这十几个字能概括得清楚的?关羽的故事结束了,历史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这条漫无边际的长河里,自是: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梦,后人凭吊空牢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