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很顺溜,即使没有梳过,看上去也并不零乱。虽然是穿着衣服睡的,但她的睡姿很安静,并没有乱翻乱动,因此褶皱也不多,往那儿一站,仍然清清爽爽。她脸上的神情坦荡磊落,没有给人丝毫暧昧的想象空间,让客厅里的三个人更加疑惑。
等她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岳鸿图看向刘伟业,低声问:“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刘伟业挠头,“估计……似乎……没情况。”
岳鸿图大惊,“这孤男寡女的在一间房里过夜,还会没情况?”
刘伟业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
“我是好男人,别破坏我形象。”岳鸿图笑嘻嘻地说着,抬手摸下巴,“如果真的没情况,那大哥也太柳下惠了,佩服啊佩服。”
当着地主的曾秘书微笑着扔出一个炸弹,赢了他们两人,这才闲闲地说:“我想也不会这么快,老板不是那种人。”
他们嘀咕了几句,二楼的房门又被打开,换了一身天青色休闲装的刘定国轻快地走下楼梯。
岳鸿图最先笑着招呼,“大哥,睡得好吗?”
“挺好的。”刘定国走到他们面前,淡淡地问,“你们都没吃早饭吗?”
“是啊,等你呢。”刘伟业站起身来,“走吧,连午饭一起吃。”
“好。”刘定国走出门去,从头到尾没有提过顾影。
曾秘书紧跟着出去,其他随员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却不见半点焦躁,神情都很轻松,见到领导出来,赶紧上前听候吩咐。
刘定国平静地说:“一起去吃饭吧。”
岳鸿图抢着拉开车门,请他上自己的车,然后上了驾驶座。刘伟业上了副驾,正在想要不要给顾影打个电话,提醒她快一点,便看到她走了出来。
顾影肩上背着笔记本电脑,手里捧着装在包里的投影仪,对他们笑了笑,便径直上了自己的车。
午饭仍然是在酒店吃的,菜很丰盛,但没有喝烈酒。岳鸿图只要了一瓶红酒,与刘定国小酌一下。顾影仍然是敬陪末座,与刘定国隔着圆形餐桌面对面。一顿饭下来,岳鸿图的话最多,毕竟他最了解这里的情况,从七仙岭说到五指山,从保亭县说到三亚市,提到万花农场时也着重讲到了与三亚未来发展目标的关系。
刘定国很少说话,一直听得很专心,最后才淡淡地问:“需要见见三亚的领导吗?”
岳鸿图一怔,随即高兴地说:“能见当然好。我听徐场长说,我们这个项目进行总规评审时,三亚那边也会派人参加,这是一票否决制,所以,如果三亚那边有异议,评审也就通不过。”
“嗯。”刘定国微微点头,“明天晚上我从三亚飞北京,晚餐就在三亚吃吧,小曾,你一会儿联系一下,看三亚那边的领导明晚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空,就请他们一起吃饭,如果已经有安排了,就不要勉强。”
“好。”曾秘书立刻答应。
岳鸿图和刘伟业同时举杯,欣喜地说:“谢谢大哥。”
刘定国仍然气定神闲,举杯与两人碰了碰,然后把酒喝完。顾影对这位儒雅俊逸的男子更加钦佩,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这“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度却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由得仰慕不已。
吃完饭后,岳鸿图便将车子驶向万花农场。刘定国的秘书和随员跟在他后面,顾影最后跟上,沿着中线公路向东南方向驶去。
岳鸿图没有去公司,而是先上了山,来到那个背山面海的最佳观察点,领着刘定国站到崖前,笑着对他说:“大哥,你看,远处那片蓝色的就是大海,下面那个盆地就是我们这个项目的区域,湖边那一片,包括湖边的两座小山,就是打算建成小城镇的核心区。”他边说边比划,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工作关系,刘定国曾经到过世界各地,基本上什么都见识过,可面对那样壮观的景色,也不禁动容。
金色的阳光将一切色彩都渲染得无比鲜明,蔚蓝的大海、浅蓝的天空以及大地上深深浅浅的绿色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微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更令人神清气爽。
刘伟业看过顾影拍的照片,那时候就觉得这里非常美,但真正到现场来看过,才知道这样的景致不是一个“美”字能够形容的,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顾影拿着公司新买的数码相机不停拍摄眼前的地形与景物,镜头转向他们的时候却有些迟疑了。她不知道能不能拍刘定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按下快门,打算回到公司后就问问岳鸿图,如果不能拍,就把他的照片全部从相机里删掉。
刘定国站了很久,听岳鸿图指点着下面盆地里的几个区域,把昨天晚上顾影汇报的项目概念性策划又重新讲了一遍。刘定国认真听完,提了几个问题,然后微笑着说:“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你们很有眼光。”
得到他的肯定,岳鸿图和刘伟业都喜形于色。站了一会儿,岳鸿图便请他上车,带他去看万花湖和场部、小镇。
美丽的湖光山色与湖边的严重污染形成鲜明对比,令人触目惊心。刘定国看了以后,不禁皱起了眉。岳鸿图立刻向他介绍了准备与项目配套的环保措施,“这些工厂和医院我们都会彻底拆除,污水处理系统会引进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和技术,达到国家颁布的排放标准后,那些水会用来浇灌园林、公共绿化带以及当地人的农田、果园,基本上不会排放到江河湖海里去。”
“很好。”刘定国满意地点头,“我知道,现在好像一说社会责任感就让人觉得是假话大话空话套话,年轻人更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其实,如果不把这些话当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地去身体力行,实际上是能做很多有用的事的。我昨天对小顾说过,或许因为她的策划,会改变很多人的一生,尤其是那些孩子,特别是贫困地区的孩子,而真正把她的策划落到实处,却要靠你们这两个决策者。我也知道现在各地政策不一,很多人的想法不同,你们做事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一个企业的能力也有限,但是,能做就尽量去做,总能造福一方。如果没人做这些事,那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大哥说得对。”刘伟业的神情很郑重,“这事我们一定会做,绝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岳鸿图也保证,“对,大哥,你就放心吧。”
刘定国笑着看了看他们,“这些年你们做得不错,我对你们是放心的,只是你们既然让我来看了,总得说两句。”
岳鸿图接着带他看了镇边的两条河,然后又带他去看镇里的市场。里面环境太过复杂,刘定国的随员和曾秘书都坚决反对他进去,岳鸿图和刘伟业也担心他的安全,便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岳鸿图沿着山脚下的乡村公路往北开,带刘定国看了沿途的小村落、果园、橡胶林等等。
他们的车队经过一个小山坳时,看到那里有几块小小的农田,没有大人,只有三个孩子。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少年打着赤膊,长裤挽到膝盖以上,踩在水田里插秧,两个大概只有几岁大的小男孩都只穿着小短裤,身上满是泥水,在田坎上嬉笑打闹,奔来奔去,充满活力。
刘定国让岳鸿图把车停下,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笑容。跟在他们车后的顾影也看到了这一幕让人感觉温暖与喜悦的情景,忍不住拿起相机拍了下来。
刘定国看着那边认真插秧的少年和天真无邪的孩子,轻轻地说:“昨天晚上,小顾强调你们在做这个项目时会保护当地人们的生活方式,这让我很感动。这些年来,大家的环保意识是增强了,做每个项目也必须通过环境影响评价,但很少人会想到要在开发的同时保护本地原住民的生活方式。他们是弱势群体,资本的强势进入往往会破坏他们的生存环境,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甚至灭绝他们的文化,但现在仍然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个问题。小顾能够提出来,并把这一点作为你们开发的原则之一,是很有智慧的,这让你们对这里的开发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也能获得更多的支持。”
“是啊。”刘伟业点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无论别人怎么想,我们情愿多投入一些资金,少收入一些利润,也不做以建设为名的破坏者。”
“这句话说得很好。”刘定国愉快地笑道,“以建设为名的破坏者,我看很多开发商都是这样的类型,确实应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刘定国便示意可以离开。岳鸿图发动车子,打算顺着小路开到中线公路上,然后就去公司。
刚刚驶出一片椰林,刘伟业便看到前面的一片田野中间有个奇特的村落,所有的房子都是同样的形状,而且漆成明亮的天蓝色,整齐划一,就像是一排排积木立在那里,他不由得问道:“那是什么单位?”
“不清楚。”岳鸿图摇头,“我们去县城的时候都会看到这个地方,看这里的屋子全是标准规范,应该不会是普通的乡村吧,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单位,没有任何标识。”
刘定国看了一眼,淡淡地道:“那个应该是难民的安置点。”
“难民?”岳鸿图和刘伟业都很惊讶,没想到在中国还有这种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