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如刚熬出来那般烫,不至于烧起一串泡,但还是将花著雨手背上灼出一片红印。
姬凤离的目光从花著雨手上扫过,又望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凤眸中一片冷凝。
花著雨凝了凝眉,轻轻俯身蹲下,伸手去拾地面上的药碗。
锦色极是不安地欠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让絮儿来收拾吧,你退下吧!”
“你好好躺着!”姬凤离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一把将锦色按了回去。
锦色无奈,只得慢慢躺回到床榻上。
姬凤离伸手为锦色掖了掖被角,温雅笑了笑,轻声道:“小心伤口崩裂。”
花著雨将药碗一片一片捡了起来,一不小心,手微微颤了颤,手指被划破了,滴了几滴嫣红的血珠。大约是耍刀弄枪久了,这些活计,她总是手脚笨拙,做得不够好。姬凤离深邃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花著雨淌血的手指,便匆匆转开脸去。
“四儿,伤口还疼不疼?”姬凤离冲着锦色淡淡笑了笑,声音低沉柔和地问道。
姬凤离风华无双的笑容让锦色心中瞬间凝滞,脸上隐隐浮现出两抹嫣红,娇羞无限,“不……不算很疼了!”,她低低答道,眼光顿时不知往何处看了,待到不经意扫到花著雨手指上的嫣红,心顿时一颤。
花著雨手指上的伤口虽不大,但鲜血还在淌,她伸手在身上摸索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可以包扎伤口的布条,正要作罢。锦色见状,从枕头下抽出一块锦帕,轻声道:“用这个吧!”
花著雨勾唇苦笑,扮男子久了,她身上就连这样女子必备的锦帕都没有。
她起身接了过来,将手指麻利地缠绕了一下,弯腰将药碗的碎片捧起来,“左相大人,末将告退了!”
姬凤离没有看花著雨,挥了挥手,凝眉道:“去吧!”花著雨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屋外依然是乱雪飞扬,冷风飘零。
乍然从温暖的帐篷内走出来,这扑面的冷风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花著雨将手中的瓷碗碎片扔在角落里,便迎着扑面而来的雪片,缓步走向了雪中。
风,吹吧,狠狠地吹吧!将我的眼泪和软弱都吹走!将孤独、冷硬和无情留给我。
雪,飘吧,将这世间所有的野心和阴谋统统都掩埋,还一个暂时纯净无暇没有争端的世间,让她好好地喘息一下。
花著雨在风雪中疾步而行,她轻轻仰着头,风掠过鬓边,送来一份凛冽,雪扑在脸上,带来一片沁冷。
原本,她打算从姬凤离身边查探一些事情,然而,不巧地遇见了战事。如今,战事已停歇,搁置下的事情,现在改去办了。回京后,她恐怕是无法在姬凤离身边待下去了。
花著雨走后,姬凤离命锦色的丫鬟絮儿再熬了一碗药,呈了上来。他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送到了锦色面前。
眼前,不知为何,便飘过她撮唇轻轻吹药的动作,那一夜,那唇的温软混合着药的清苦便好似柔软的蔓藤,穿越了时日的障碍,再次在他心头蔓延生长,缠缠绕绕。
他心不在焉地喂完了药,将空碗交给絮儿,再细心叮咛了锦色几句,便快步出了帐篷,向中军帐走去。
召集了王煜和一些重要将领商议班师回朝之事。
“阳关地势平坦,需要重兵防守,王煜,你和南宫绝统领五万精兵在阳关镇守。北朝这一次虽然败北,但也不能说明北帝再没有南下之心。”姬凤离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
王煜点了点头,“相爷说的对,这几日本将便将兵力分配一下,不过……”王煜顿了一下,忽然说道,“相爷,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宝统领,他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本将想将他和虎啸营都留在边关。”
姬凤离凝了凝眉,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你可以事先问一下他的意思,如若他愿意,留在这里自是最好。但若不愿,你也不用强迫他!”
“相爷,你原本不是说宝统领是一个人才,要陪你到京中委以重任吗?为什么要将他留在北疆。”南宫绝凝眉问道。
姬凤离凤眸眯了眯,眸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决绝:“本相现在改主意了,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留在哪里都可以,只要……”只要,他不留在我的身边,不要让我日日看到他,他在哪里都可以。
当初,姬凤离把花著雨从内惩院中带出来,让他到相府,便是存了惜才的念头。可如今,他却不想再重用他。不仅不会重用,也或许,自此就会放他自由。
他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有些事情,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是该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天高海阔,自此后,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再不相见。
或许,再不相见,便会遗忘。痛或许便会少一分。
“留在阳关最好了,京城也不缺他一个人才!”蓝冰在一侧低声说道。
这些日子,蓝冰变得少言寡语,清减了不少,眉角眼梢都是丝丝缕缕的愁绪。
唐玉抱臂坐在一侧,没有说话,一时间心中有些迷惑。他不知,那一日的事情,到底是做的对了,还是错了。
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在第四日夜间,天色终于放晴。
北军已退,阳关城得保,那些流离逃亡的阳关百姓,陆陆续续牵儿携女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园,这个遭受了战火洗礼的城池顿时有了烟火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