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然他人比较粗,此时也知晓方才雍城失守的战报皇上早已料到,而他方才所问的“还有吗?”,恐怕指的就是这份军报吧!
“陛下……可是宁都也失守?”宁都是距雍城最近的城池,雍城之后,叛军的目标便是宁都了。
姬凤离抬头瞥了一眼铜手,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思量什么,片刻,他将手中军报扔了过来。铜手慌忙接过,打开一看,双目瞬时瞪圆。
“陛下,这……这是真的?”铜手惊声问道,有些不可置信。抬眼看去,姬凤离却早已开始继续批奏折,眼睫轻垂,叫人猜不透他此时在思量什么。
“意料之中!”姬凤离一边批着奏折一边说道,语气轻淡平顺。不过,这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铜手还是能听出他心中蓄着的风暴。
北朝有异动,北帝萧胤派五万兵马,向娘子关进犯。内有叛乱,外有强敌,堪称内忧外患,铜手眉头顿时凝了起来。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确实猝不及防了些,不过再想想,却觉得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子时的更漏响了,清脆的声音,敲击着宁静的夜。
姬凤离扔下手中朱笔,从龙椅上起身,侯在一侧的内侍见状忙过来为他披上披风。姬凤离踏着清凉的夜色,不一会儿便到了桃源居外。
“你们候在这里,朕随便走一走!”姬凤离冷声吩咐道。
铜手依言候在林子外面。
姬凤离漫步穿过林子,进了桃源居内的小院。林子里的桃花已经凋零,但院子里长廊下的夜花却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似乎也沾染了夜露,分外幽凉。
他在院内站了良久,只觉得肩上一片沁冷,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雨丝,身上衣衫已经被打湿了,他始有所觉。
萧胤派兵袭击北部边境,恐怕是为了牵制住北部王煜和南宫绝的兵马,使他们不能回援禹都。说到底,他是为了助花穆的叛军一臂之力,也就是助花著雨。
自从知晓了那“冰云草”是皇甫嫣在温婉的暗示下给花著雨下的药后,姬凤离那死了的心瞬间便复活了。当夜得了消息,听说花著雨还在禹都,便派人四处去找,却不料她早已经去了烟都。如今再听说萧胤进犯北境襄助叛军,一颗心顿时好似在冰火两重天中浸过一般,所有的感官与知觉都麻木了,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连他也品味不出。
他推开木屋的门,燃起火折子点亮了烛火,看着屋内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只觉得一阵隐痛从胸臆间升起,片刻后便消失无踪。他并未在意,因为让他更加难受的是,望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他心中那空荡荡的感觉,竟是那样的荒凉。
他在屋中凝立片刻,看不透的脸上挂着的仍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只是眸底,却夹杂着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哀凉。
他从院内缓步走出,对着候在那里的铜手说道:“派人去准备一下,朕要御驾亲征!”
铜手一惊,身后那些候着的内侍们更是一惊,一起跪下道:“陛下三思啊!”如今他不再是左相,可以到军中去监军,他是南朝的皇帝,万金之躯如何能去奔赴沙场。
姬凤离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深夜之中被春雨浸润的桃林,心底辗转的是那一季烂漫的桃花,开得艳丽,那般明媚,如火如荼,却也是不可思议的短暂。
宁都不算大城,但却驻有重兵,只因宁都扼守着青江之源,如若花穆和皇甫无双攻下宁都,大军便可一路溯水而下,直取禹都。
花著雨抵达宁都时,正是黄昏。天空中阴云密布,眼看着一场雨便要来临。她一拉缰绳,马儿追电便向大营中奔去。刚到营中,便感觉到大营中气氛极是肃穆,莫非是吃了败仗?
迎面看到安牵马而出,他看到花著雨,快步奔了过来。
安面色青白,看上去惊魂未定,就连说话都隐约带着哭腔,“将军,你来了,不好了!”
花著雨从未看到过安如此惊惶的样子,心下一惊,平早已开口问道:“安,出什么事了?”
“侯爷出事了!”安话未说完,已经哽咽。
花著雨滚鞍下马,疾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侯爷在哪里?”
安痛声道:“在帐篷内,随行军医说,说侯爷可能不行了!”
花著雨一把甩开马缰绳,疾步奔了过去。
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衣衫尽被雨水浸透,冰凉的刺骨。她在雨里发足狂奔,一路赶往花穆的帐篷中,奔到帐篷门口,她却忽然驻足,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皇甫无双从帐篷内冲了出来,看到花著雨立在外面,显然吃了一惊,他黑眸一凝,快步走到她面前,伸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帐篷内。
“我爹呢?”花著雨上前一把抓住皇甫无双的手臂。
皇甫无双原本清澈的黑眸中,满布着疲惫和伤痛,他轻声道:“小宝儿,你别着急。他在帐内!恐怕……”
花著雨慢慢松开紧抓着皇甫无双的手,挪动着好似灌了铅的腿,缓步到了内帐。
帐篷内灯火昏暗,花穆躺在床榻上,尚在昏迷之中。他身上遍布血污,正中胸口处,插着一支金翎箭。花穆喘息很重,很显然这支箭刺中了肺部。军医们没有人敢拔那支箭,唯恐一拔掉,就会断了气息。
泰尾随花著雨快步入帐,查看了一番花穆的伤势,又诊脉,眉头紧锁在一起,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