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在对她微笑。
花著雨的手抖了抖,心底滑过一滴凉凉的冰晶。她知道,这一箭射出,他和她之间所有的爱恨和恩怨都将一笔抹去。事实上,自她从花穆口中知悉自己是默国公主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应该一刀两断了。
花著雨觉得腹部似乎有些钝钝的痛,心底也随着痛了起来。江南的风扬不起沉重的战袍,强大的真气却将她的衣衫鼓荡起来。
姬凤离,我会为你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会让你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皇帝。自此后,上天入地,你我永绝。
双眸微眯,白玉般的耳垂上两颗泪滴状的耳坠晃荡不已。
手轻轻一松,一箭流光,带着破空的风声,到了城楼上。有人欲行去挡箭,被姬凤离一把推开。
箭至,他应声而倒。
“攻城!”皇甫无双一声令下。
三日,整整攻打了三日,宁都驻守的重兵倚靠城坚墙固,闭门并不应战。据传,姬凤离因伤病倒在床。
宁都。
姬凤离躺在床榻上,想要睡去,却偏偏不能。神智格外的清晰,清晰地感知到身体上的疼痛无边无际地向他涌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浸在冰火两重天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疼痛给弱化了。更奇怪的是,这疼痛并非是被她射中的部位,她那一箭射在他右胸处,虽也是火烧火燎的疼,但却根本及不上胸腹间那疼痛的千万分之一。
这生不如死的疼痛到底是源于什么?
在他疼得几乎没有知觉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方悄无声息地退去,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刺目的光亮。
“陛下,老奴来迟了!”影影绰绰的光影里,叶富贵佝偻着背跪倒在地面上。
大约是疼痛在体内肆虐的太久,姬凤离感觉头脑有些眩晕,身侧早有内侍过来,将他搀扶了起来。
“阿贵,你来了。你已经为朕诊过脉了吧!有话但说无妨!”姬凤离凝眉说道。
阿贵施礼慢慢,声音苦涩地说道:“陛下,箭伤并不碍事,养几日便好。只是,陛下身上中了一种奇毒,这是一种极罕见之毒,早已在世上绝迹,老奴实在未想到世上还有此毒。此毒名魅杀,最先下在女子身上,对女子身体无丝毫害处,但是,一旦女子和男子同房,便会导入到男子身上。此毒虽对女子无害,但对于男子却是致命之毒,会不定时发作,且并无根除解药。”
姬凤离根本没有听到阿贵后面的话,当他听到魅杀是由男女同房后过继到男子身上时,便觉得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狂肆地蹂躏了一番,狼狈地纠结成一团,噬咬着身体的每一处地方,泛起一种深沉而空洞的痛楚。
原来,方才那一番死去活来的疼痛来自于毒药魅杀,而这种毒是由女子传到他身上的。
“不会的!”过了好久,姬凤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慢慢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说道,“她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说,她是默国公主,虽然说,她可能不爱他,她进宫也有可能是为了复仇,但他还是不能相信,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是另有目的的。仅仅是想一想,他就有些承受不住。
“阿贵,中了魅杀后,第一次发作距离中毒之日有多久?”姬凤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艰难地开口问道。因为,他想起了在军营中那一夜。
阿贵怔了怔,实在想不通姬凤离中了这样厉害的毒药,不担忧自己的身子,却为何关心起第一次的发作时间。
阿贵叹息一声,低声道:“老奴对此毒并不熟悉,首次发作距离中毒之日究竟多久也不太清楚。不过,老奴一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找到解毒之法的。”
姬凤离慢慢呼出一口气,方轻声道:“阿贵,唐门对于毒药很有研究,朕中毒之事,除了唐玉,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贵闻言,点了点头,他自然知悉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泄露半点口风的。
“你去叫蓝冰进来。”阿贵点头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帘子开处,蓝冰从外面疾步而入。如今他已官居相位,此次抵御叛军,他是随军做监军的。他在外面虽已见过叶富贵,知晓姬凤离的箭伤并无大碍,但脸上神色依旧极是凝重。他进来先看了看姬凤离的伤势,眉头早已皱在了一起,终忍不住絮叨道:“陛下,臣早就说了,皇甫无双和花穆的叛军臣还能对付得了,陛下非要巴巴的跑了来,心里到底为了谁,臣下还是清楚的,如今好了吧,被人家一箭射伤,你看这伤口,若是再偏得三分……”
蓝冰的话未说完,便被姬凤离冷声截住了,“再偏三分也射不死朕!”她绝不会射死他的,不然也不会偏那三分。
蓝冰张了张嘴,自从姬凤离做了皇帝,虽然说两人私下见面还是如以前般随意,但是一旦涉及到元宝的问题,他这絮叨的毛病便收敛不少,因为蓝冰知道元宝是姬凤离的逆鳞,是容不得说的。不过今日蓝冰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他实在是生怕姬凤离因为花著雨的缘故,吃了败仗,丢了朝堂。
“陛下,有些话臣原本不想再说,可是实在见不得陛下再被元宝坑害。她从牢里和北帝一起逃走,如今北帝又在北境助她,花穆又在乱军中死的不明不白,说不定她把这笔账算在了陛下头上了,如今她又在乱军之中射了您一箭,到了如今,陛下您还认为她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吗?臣对元宝确实也很钦佩,她对天下百姓绝对一片赤诚,对手下兵将也是生死之交,可是她和陛下,不管从哪里算起,那都是仇敌啊!”对于仇敌这一点,蓝冰也甚是痛惜。说实话,他们这些做臣下的,没有一个不认为元宝和陛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