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遮在洞口藤蔓的缝隙,向外望去。外面天空已经呈现乳白色,但是密林中还是幽蓝一片。我缓步从洞中走了出来,心中担忧易十六,便纵身跃到前面一处树丫上,朝着远处望去,可是,林密山远,易十六以及追他那伙人早已消失无踪。
我轻轻叹息一声,便纵身从树梢上跃了下去。我这边一动,身后不远处一阵窸窣声传来,一道身影从后面林中追出。
我不知何以这里还留有人,不知人数有几,武功如何,更不欲和这些人恋战,便拧身一跃,往密林中钻去。
我飘身攀住树梢,从林中穿过,翻过一处陡峰,身后人依旧追的甚紧。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前方忽现一处山坳,山坳处一处激流,上面驾着一处独木桥。
我飘身跃了下去,在溪边,将身上破烂的灰色老妪布袍褪了下来,所幸内里一直穿着少女的装束。再将脸上以及手上如同褶子皮一般的假面揭了下来,在龙头拐杖的龙头上轻轻一按,一阵机簧轻响声,龙头便缩了回去,拐杖便成了一段木棍。我将木棍放在身畔,将脱下的外衫藏好。伸出袖子在头上一挥,将白色假发套纳入袖中。
溪边,临水照影。
我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布衣罗裙,乌发披泻,没有工夫再去挽发了,我褪下罗袜,赤足伸到溪水中,再将乌发沾湿了水,装作在溪边浣发的样子。
这一切才方做好,只听得身后密林中有衣衫拂动树枝声,三人飞掠而出。当先一人,正是般若卿,他纵身跃到溪流边,动作快若鬼魅般上了独木桥。
这人的轻功如此之高,倘若方才不是因为密林阻隔,或许,我早已被他追上。
他忽然在独木桥上驻足,扭头望向我。
山间晨雾袅袅,他双目寒意穿过晨雾,直透人肺腑。
“喂,小姑娘,可曾看到一个老婆婆从这里过去?”般若卿身侧一人问道。
我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甩,水珠四溅中,回首嫣然笑道:“你们是什么人,追人家老婆婆做什么,难不成还看上了老婆婆不成?”
那人呆呆看了我一眼,扬声再问道:“你到底见没见?”
我咯咯笑道:“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为何要告诉你们?”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掳去头发上的水珠。
山间空旷,衬托着我的声音极是清脆。
好久没有用自己的原声说话了,扮作老婆婆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极力压抑。这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感觉真是好。
“哎,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淘气啊,我们就是问你见没见一个老婆婆,你就这么多话?”另一个人脾气似乎不太好,怒了。
我从身后的草丛中摘了几朵小白花,洒在溪水中,看着它们在流水中,像珍珠一样排成一串。我伸足拍了拍水面,水花四溅,排成一排的小白花瞬间被水流冲散。我玩的不亦乐乎,般若卿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伸手制止住身畔两人,站在独木桥上,静静望着我问道:“小姑娘,请问你看到一个老婆婆吗,我们找她有事?还请小姑娘说一下他向哪里去了?”
我拿起一粒石子,眯眼瞄了瞄,手腕轻轻巧巧一甩,石子飞了出去,在水面上旋起一个接一个轻快活泼的水花。我也不看他,笑吟吟说道:“看你长得像个野人,不过态度还好,我就告诉你吧。我的确见一个老婆婆,向山坳东边去了。”
“多谢!”般若卿淡淡说了一声,沿着独木桥带着两人向东追了过去。
我伸了伸舌头,切,还多谢!
如果他知道我就是那个老太婆,不知会怎么想,不过,我可没兴趣知道这个大胡子的想法。看着他们三人穿过独木桥,施展轻功向山坳东边飞跃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我站起身,穿上鞋袜,沿着山坳向西而去。心中担忧易十六,不过待我上了悬崖,也没看到他。易十六是我的贴身暗卫,但他武功并不算多么高,当年父皇派他来做我护卫时,我还并太情愿。埋怨父皇派这样一个人到底是要他保护我,还是让我保护他来着?不过,他跟了我这么久,倒有一样好处,就是运气好,每次都能险胜对手,也没受过伤,除了昨晚。
我只得回到安镇,在一家成衣店换了装,重新扮成婆婆,拄着拐杖回了客栈。
蓝雁和两个西江月的护卫在,他们倒没什么,受了点轻伤。
“婆婆,你没事吧?”蓝雁看到我回来,迎上来担忧地说道。
我慈爱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婆婆没事,你派人把十六找回来吧,他受了伤。”倘若有朝一日,蓝雁知悉我就是从小和她玩在一起的小公主,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蓝雁点头道:“易护卫已经回来了,方才看到婆婆没回来,又带人去寻找婆婆了。我怕婆婆回了客栈找不到我们,所以才在这里等候着,我这就派人传信,让他们回来。”
我点点头,蓝雁转身去了。
十六回来时,身上还是那身被荆棘和尖石挂得破破烂烂的衣袍,胳膊上和腿上还有我草草缠上去的布条。当日夜里,没来得及细看十六的伤势,如今看去,很是惨烈。
“十六,你怎么样?”我凝眉问道。
“我没事,堂主没事就好!”易十六低低说道,身子忽然踉跄了几下。
我忙上前扶住他,派人将他身上的伤势重新检查了一遍,这才知悉,胸部有一处被尖石刺得很深,几乎触及到心肺,差那么一点十六的命就危险了,可我昨夜还都以为是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