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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城之春

影片档案

出品:上海文化影业公司1948年

类型:黑白片

片长:95分钟

编剧:李天济

导演:费穆

主演:韦伟饰周玉纹

李纬饰章志忱

石羽饰戴礼言

张鸿眉饰戴秀

本片在2005年由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发布的“中国电影百年——最佳华语片一百部”中名列榜首。

导演简介

费穆(1906—1951)出生于上海,1916年随家人迁居北京并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学生时代。1930年费穆考入华北电影公司,担任翻译英文字幕和编写说明书的工作。两年后,在上海联华影业公司一厂,费穆开始了他的导演生涯。

首部影片《黑暗之夜》在形式上打破传统戏剧结构,用人生片段的对比来结构故事的手法就得到了影评人的赞赏。随后,他又执导了多部影片,较有名的有《香雪海》、《天伦》、《人生》、《狼山喋血记》、《春闺梦断》、《孔夫子》、《生死恨》等,这些影片或表现传统儒家思想,或通过妓女一生探询人生意义,或以寓言形式抨击不抵抗主义的可耻。表面看来这些影片题材各异,但却都传达出费穆惯有的人文知识分子的思想追求,即对民众的关怀,对生命的哲学思考。影片也秉承了费穆长期以来在电影语言上的探索精神,逐渐形成了镜头凝练,构图优美,清丽淡雅,韵味悠长的电影风格,这样的风格在《小城之春》可谓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但不幸的是,在《小城之春》最初被公映时,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相反还成为费穆不革命的明证。1949年5月费穆来到香港,创办龙马影片公司,后因心脏病于1951年溘然长逝。在费穆的临终遗言中,曾这样说过:“我绝不会为了人家的喝彩而拍电影……只是,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寂寞,问题是我的感受,究竟有多少人能了解?”①30多年后,费穆的知音终于出现了。20世纪80年代,《小城之春》被海外影评家评为“中国电影十大名片之首”,费穆本人也在1995年纪念世界电影诞生100周年、中国电影诞生90周年时被授予中国电影世纪奖——导演奖。如今,《小城之春》已经成为了中外电影界公认的经典作品。

剧情简介

战后江南的某小城中,年轻少妇周玉纹和丈夫戴礼言过着平淡无味的生活。夫妻二人分居已久,不但感情微薄,甚至无话可说,玉纹只把照顾生肺病的丈夫当作一种责任。只有游走于小城破败的城墙上,玉纹才能稍稍排遣心中的苦闷。长期生病的礼言更是终日郁郁寡欢,他既无法接受日益没落的家道,也无法接受妻子对自己的疏远。家里还有一个年少的妹妹戴秀和年老的仆人老黄。

春日,礼言的好友章志忱学医归来,打破了戴家的沉闷。志忱为久病的礼言带来希望,也使戴家的生活荡起微澜。志忱是玉纹曾经的恋人,两人被旧情缠绕,不想再错过彼此,但又苦于道德和礼义的规范。与此同时,戴秀爱上了志忱。在戴秀生日之夜,礼言终于感觉到了好友和妻子间的不同寻常,一气之下服药自尽,但终被救。经过这次风波,志忱决心离开小城,玉纹也决定跟丈夫继续生活下去。影片结尾,志忱许诺戴秀春天再来,而玉纹则和礼言一起,在城墙上目送志忱远去。

影片分析

一、中国民族性文本

《小城之春》呈现给我们的是异常简单的情节,只是章志忱的到来给戴礼言一家所带来的些微波澜,随着他的离去,一切便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小城之春》像是截取了生活中的一个断面,似乎没有来处,也没有归所,整部影片像一首淡淡的散文诗,含蓄雅致。但影片深处,却远非外表般平静。在主人公,尤其是周玉纹和章志忱的内心,上演了一场情感与理智,欲望与道德的激烈角逐。最终,道德和理智艰难取胜,志忱离去,玉纹也选择了留在礼言身边,继续以往无爱无欲的平淡生活。“发乎情,止乎礼”,这对曾受到过欧风美雨等现代思潮影响的新一代知识分子,却永远逃离不出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所给予的启蒙教育,情感遵从礼义这样的文化理念已渗透到他们生命的骨髓,成为无法改变的底色。因此,《小城之春》在故事层面是一个极具中国民族性的文本。影片没有太多煽情的情节处理,只是专注于这些人物的心理角逐,通过人物的眼神,欲语还休的神态,上演了一场灵与肉、情与理、放纵与克制的心理剧。想爱却无法爱的困境挣扎,道德上的撕裂和升华使得作品具有了动人心魄的魅力,而这也是《小城之春》能够成为经典的原因之一。

二、影片的社会遭际

影片深入关注、细腻描摹了以周玉纹、章志忱、戴礼言等为代表的普通人的心理轨迹,是一部以知识分子的心理律动为题材的作品,并且它只试图把握心绪,而与20世纪40年代末国内动荡的时局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在影片创作初始,费穆就要求编剧李天济按照苏东坡那首《蝶恋花》进行修改,只追求“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意境,这样的创作动机一方面使《小城之春》呈现出了与当年电影界以“忧患史诗”为主流的作品完全不同的意味,为观众带来了新鲜的体悟,另一方面也因此被人们所诟病,并长期遭遇被忽略甚至被批评的厄运。

三、影片的艺术成就

《小城之春》在艺术上的成就不可否认,为了传达古老中国的灰色情绪,费穆大量使用长镜头和慢动作,使节奏舒缓有致。同时影片构图考究、光影调和,场面调度别具匠心,巧妙地将中国古典美学与电影这一西方舶来品融为一体,被评价为“开启了中国诗化电影的先河”,“开创了具有东方神韵的银幕诗学。”②

1.时空处理。《小城之春》在时空处理上,可谓虚实相生。故事的主要时空似乎具体明晰,即为戴家的小院,但实际上,影片的时空是相当虚幻的。城墙似乎隔断了小镇和外界的联系,城墙之外的世界是何等模样?他们生活的小镇及周遭的人群又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影片完全回避掉了。似乎是故意在真实和虚幻之间留出了相当的距离,供人们思考和回味,给人“如梦如幻、若即若离”的审美感受。

2.环境与人物心理。同时,“一切景语皆情语”,《小城之春》以富于象征的手法,以环境表现人物的心理状态。礼言的出场是在戴家衰败的废墟上,镜头从一个破洞口中缓缓推近,将坐在废墟上的他渐渐展示在观众面前,他的绝望与失意在残砖碎瓦的映衬下一丝一缕地传达给观众。妹妹的房间却总是阳光明媚,正如同她那天真浪漫的性格。玉纹的出场是伴随着破败的城墙出现的,城墙是影片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意象,它表面上是能带给玉纹宽慰使她心头松动的地方,实质上那日复一日的城头游走颇似玉纹心理律动的节奏,这城墙仿佛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隔断,是女主人公想走却又走不出的象征。

3.场面调度。影片在场面调度上堪称典范,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当属志忱到来的当晚,戴秀为他演唱《可爱的一朵玫瑰花》的长镜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费穆利用镜头的摇动、焦距的变化、演员的走位、声音、眼神等细节,将四个人各自复杂的内心世界生动展现,别致含蓄,让人回味无穷。“同时这个长镜头又是中国式的,有点类似于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和卷轴式,因此完成基本的叙事功能之外又使影片具有极强的‘象外之意’的旨趣。”③而戴秀生日段落,影片的调度也非常完善,把玉纹与志忱酒后失态、情感外露以及礼言和戴秀分别察觉、极为失落的心情都传递了出来。

4.画外音。《小城之春》中玉纹的画外音如梦似幻,飘洒于过去和现在的双重时空之中,素来成为学者关注的对象。玉纹的画外音与以往电影中非常不同,影片中,玉纹的画外音不仅是回忆那样简单,还承担着表达内心感受的作用,是一种“外向型介绍和内向型的心理倾诉”的结合,从而令整部影片增添了暧昧与复杂的意味。

《小城之春》可谓处处充满美感,整体基调上含而不露、怨而不怒、哀而不伤,颇得中国诗词、美术、戏剧等传统艺术的精髓,实在是中国美学集大成的经典之作。

(安晓燕)

参考书目

《流莺春梦·费穆电影论稿》,陈墨著,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年版。

注释:

①《歌与歌者》,费明仪,(香港)文艺书屋1975年版,转引自乌兰主编:《世界著名电影导演研究》,中国电影出版社1998年版,第93页。

②《中国电影史》,倪骏著,中国电影出版社2004年版,第108页。

③《大学美育——电影鉴赏指南》,陈宇锴、王志敏主编,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年版,第2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