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看着门前站着的两个人,已经混乱。我不知道,一天之内大喜大悲、吃惊感动全都经历的人,还有几个?
江槐,和董黎两人,还有我,就这样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对恃。
他们的惊异,绝对比不上我的。因为,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的?
局势,在我眼里变得越来越不明朗起来……
董黎描画精致的眼睛和嘴唇,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她可能都没预料到,我会在这里出现;或者,她根本没有预料到,她会在这里见到我。
江槐只是站着,不说话。
在这种时候,我其实很有些恨江槐,因为,他的沉默不知道代表什么,我也更别指望会得到什么解释和提醒,只能就这样,望着他的眼睛,猜测、再猜测。
我看看江槐,又看看董黎,心跳混乱。
江槐……江槐……
我开始在心里呼唤他。如果,他和我有感应,他就能听到我的呼唤,他就能开口。
“拉拉。”
我很幸运,他,开口了。
只简单的叫我的名字,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已经习惯了听江槐叫我的名字,那种声线,那种调调,那种语气,我终于可以领悟江槐是用爱着我的心在叫我的名字。
他用这样的爱,叫我的名字,跟我说话,感受我的心情高低。
然后,陪我伤心发狂,还要忍受那种眼看我的幸福而心里深深的痛。
我的腿其实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是它还是不由自主地踏出了电梯,最终带我站到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我曾经暗暗发誓,要让江槐快乐一些,让他远离那些伤痛和悲哀;但是,现实却是我给他增添了更多额外的伤痛。
眼睛不自觉地瞄到江槐的右手,关节全部是红肿淤青的。
这就是和易秦发生冲突的结果。
心里,又一阵刺痛。
“江槐……你吃饭了没?”半天,我才说出这一句。楼道的灯光并不明亮,但我却紧张得觉得这样的光都相当刺眼。
未等江槐回答我,董黎却开口:
“拉拉,原来,你住在这里?”
她漂亮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惊喜。
不惊喜于她在这里出现,更不惊喜于她知道了我住的地址,尤其不惊喜的,是看见她和江槐在一起。
我最近遇到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我又想起《偷天陷阱》里那句话:意外无处不在。
我咬着嘴唇,没有回答董黎的问话。
“拉拉,你放心,我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来打搅你的。”
她也有些不自在,说完后就看着我发呆。
气氛变得无比尴尬起来,糟糕的是江槐一直没有发言。
“小黎,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话跟拉拉说。”
终于,他又开口了。
凌乱的长发后面,一双眼睛向董黎发出无声的命令。
这时候的江槐,阴沉而内敛。
我看见董黎眼睛垂了下来,听话地走向电梯门。最后她走进去转过身来的时候,似乎身体都有些僵硬。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很勉强。
“我先走了。拉拉,以后还想再见你。”
我呆站着,转身背对她,不想再看见她那无辜的眼神。
董黎走后,江槐只转身开门,并没理会我。
就在我思维混乱不知该干什么想什么的时候,他伸手拉过了我。
“进屋再说。”
我一个踉跄就跟进了门内。
进门,坐下,然后我就持续的发呆,江槐猛烈的抽烟。
突然,有一种想要走掉的欲望。
江槐的屋子里面,又是一片狼籍的景象。
看样子,他又已经好几天没有整理他的家,他的屋子了。
多半又处于心情低潮,而且,很可能还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个麻烦的、只会给他带来困扰的女人。
下意识低下头去,想要走掉的欲望瞬间湮灭。
不管怎么说,我要为江槐把伤处处理好,尽快使他的右手痊愈才好。但是,他心里的伤口呢?我不仅不能帮忙愈合他内心深处的伤口,甚至在他还没有把从前的伤痛遗忘之时,又在他的伤口上划了深深的一刀,最后又撒上了一把盐。
江槐,你怎么能爱上我呢?
难道我们相遇那时,就注定了这是一个必然?
我感觉有些口渴,于是自己走到冰箱面前去找平时喝的百事可乐。打开冰箱,发现除了可乐,几乎什么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真的因为太思念易秦,而忽略江槐许久。
“你吃饭了没,江大叔?”
我努力保持平静,其实心里酸楚。
刚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这时候他又会不会理我。
江槐狠狠吸了一口烟进去,表情狰狞。
为什么说狰狞呢?那是因为,他的表情怪怪的,又相当忍耐,所以有些扭曲。
我说过,他和易秦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江槐从某个角度来说,更MAN。
因为本色,纯粹的本色。
“没。”
一个字。他只回答了我这一个字。
“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了吧?”我努力对他笑着,想要说服他。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
“拉拉,你坐下。坐好。”
刚欲起身的我,只好端端正正的,听他的话坐好。
我瞄了一眼窗户,他的窗帘是拉开的,但是,今天晚上的天空一如往常的成都夜空,阴霾无月,这让我想起了我初次来到江槐的家里,看到的那纯净的夜空。
心里,多少又增加了几分不舒服。
我不说话。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但是我只选择一部分回答,你没有意见吧?”他声音嘶哑低沉,仿佛心情很低潮。
“你愿意回答我,我就很开心了。”我的声音更低。
“其实,我的确隐瞒了你很多。”
“谁没有秘密呢?我理解。”我这么说,但心里又发慌。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把从易秦那里听到的说出来。
那对江槐该有多大打击。
“秘密,之于很多人来说,不愿意暴露。我的秘密,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如果为别人考虑,我愿意隐瞒一生。”
江槐看我。
眼神坚定。
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为别人考虑,为谁?是为易秦,还是为汤柯缈?还是……
“董黎,看来和你很熟啊。”他坐正,说。
“是的,曾经无话不谈的知己。”
我的脸上,突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
江槐亦然。
我们相视而笑,气氛多少有一点点诡异。
“董黎跟你,看来也很熟悉啊。”
拜托,千万、千万不要跟我说,你跟董黎有什么过去;否则,我一定会崩溃,因为这实在是让我不能接受。
她不能跟我心目中最重要的、或是曾经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同时有着过去和现在。
将来,更不能有。
双手颤抖,准备迎接宣判。
“她跟我相识26年。”江槐又在我面前打开一罐可口可乐。
我眼睛睁到无限大,和刚才董黎看到我那时一样。
“董黎是我表妹,是我姨妈的女儿。”
原来如此。
感谢上帝!
我的心突然像是注射了一剂强心剂,欢快地跳个不停。
果真是奇妙的缘分啊!不管我曾经和正在怎么憎恨董黎,这毕竟是个好消息,因为居然我和江槐就这么晚了一步的因为她而有了新的联系。
如果那时侯因为董黎而见到江槐,又该是怎样一种状况?
我开始编撰无数种可能,极尽八卦之能事,却没发现自己的心态在怪异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在极力地将我和江槐的相遇看成一种必然。
是否这种第四类情感一发生转变,就不能够免俗了呢?
“原来你是她哥哥。”
“恩。”
“以前她从来没有提起过。”
“她这人,其实很多事情都藏在肚子里不肯说的。”
“跟我一样,所以我们那时侯能成朋友。”
我和江槐似乎都放松许多。
“你的手很疼吗?”我拉过江槐的手,看着那瘀青,不舒服。
他没有把手抽回去。
“对不起,拉拉,让你看到我失控的样子。”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他笑了,左手拂开我额前的一缕发丝。
江槐其实很多时候是很柔软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傻子?”
嘟起嘴,又有了和他胡闹的心情。
“难道你不是?”
一掌拍到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