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赌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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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海两重天

老刀说:想当个好庄家就得有杀人的心,没杀人的心就千万别当庄家。因为,赌博是要人命的东西。

那几天对于老刀来说也绝对是个“大日子”,不仅仅是因为黄飞加入了这个圈子,而且,老刀那个在10多年前因为斗殴致死对方的堂弟“老鹰”,也被刑满释放,回到了上海。在这个赌博团伙里,老鹰起的最大的作用当然就是要一些坏账、死帐。真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输得青皮了的老赌棍、老赖还被老鹰抠出了钱。老鹰就这样,谁欠了他的钱,他肯定玩命,反正,他那命也是捡来的。老鹰剃着个光头,脸的正中央有一大块青色胎记,这胎记足足占了占了脸的三分之一,让人不敢细看。如果说老刀没事儿就戴个平光镜还挺像个文明人的话,那么这老鹰和他就是俩极端,老鹰要是演个杀人犯,根本就不用化妆直接就可以上镜。而且,老鹰平时言谈举止极其粗鲁,沙哑着嗓门儿,一说话就跟要和人打架似的。40多岁的人了,比20来岁的小年轻还冲动。也就是老刀能制住他,别人的话,他肯定是从来都不听。而且这老鹰长得别说不像上海人,连中国人都不像,怎么看怎么像是3/4非洲血统再加1/4白人血统的混血儿。

老鹰和黄飞这一文一武,基本左右了老刀从06年开始的“生意”。

黄飞在刚刚开始做球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敢吃成。只是安安心心的拿“回水”。所谓回水就是每当赌徒下100块钱的注后无论输赢,黄飞就拿1块钱,也就是1%,这回水是旱涝保收的。而且,黄飞手下的枪手就一个,结起帐来格外简单。

那时候娘舅还远没到如今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已经把房子抵押出去了2、3套,但是公司运营毕竟还是正常的,只要不像是那次一下输了100万,娘舅一般都是能在周一把钱拿得出来。而且,娘舅下的球又多又杂,有时候一个礼拜就能累计下注400万,这样黄飞一个礼拜就能拿4万块!!这样的收入去哪儿找去?。

人们都以为黄飞这人胸无大志、小富既安,因为有时候老刀要分给他1、2个赌徒管理时,黄飞总是拒绝。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拒绝赌徒啊,这简直就是拒绝钱。明摆着的事儿:黄飞带来的娘舅在这里输了很多钱,老刀为了“奖励”黄飞,才分给黄飞几个赌徒的。当然,到了后来大家都知道了,黄飞绝对不是拒绝赌徒也不是拒绝钱,他拒绝的是“垃圾赌徒”和“坏账”。别看黄飞是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可他那双眼睛却比谁都毒。他有本事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出谁是有钱人,谁是穷人。也能看得出谁在撒谎。

老刀要分给他的赌徒,多数都是些老赌棍。所谓老赌棍就是已经赌了好几年,该输的已经输得差不多了。而且在赌博的圈子滚过一圈以后,多数都学会了“拖帐”、“赖账”。一旦这样的人输了大钱,想从他们身上把帐全都结回难度太大了。或许也能要得回来,但是起码得1、2个月。而且,说不定还得用什么手段。用这些手段,也绝不是黄飞所擅长的。

黄飞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资源在哪儿。黄飞擅长什么?黄飞擅长跟高素质的人沟通,赌徒中赌的大的,多数都是些有点文化有点资本的,跟这样的人沟通,黄飞肯定比那些溜冰吸粉的其它代理要好。黄飞的资源在哪儿?黄飞一直在帮表哥做股票私募,能有闲钱来投资私募的人通常是既有钱又有赌性。在黄飞眼中,他们都是潜在的赌徒,都是自己潜在的客户。而且,这样的客户,几乎全都是优质客户。他们都要面子,都能结得出现金。

黄飞做了3、4个月的代理,旗下一直都只有娘舅一个枪手最大的原因就是:娘舅这人实力在那摆着,就他这身家和这赌法,再过4、5年也不会出现坏账。而且,娘舅是“码量”也绝非那些早就输掉了底的赌棍们能比的。

老刀也欣赏黄飞,他总跟别人说:“大学生这里,从来就没有过坏账。他做什么事,我都放心。”

老刀下面像黄飞这样的大大小小的代理,大概有10-20个,有时有人进入,有时也有人退出。每到礼拜一晚上结账时,这些大大小小的代理总有碰面的机会。黄飞不太和这些代理交流,因为黄飞瞧不起这些代理。

黄飞最瞧不起的一个人叫老罗,这老罗长得肥头大耳,夏天常年穿着10块钱的短裤和10块钱的背心,而且,他50多岁的年纪却染了一头黄毛。据说他染完这一头黄毛后,还得到了他那80多岁的老丈母娘的称赞。称赞也就称赞吧,这老罗还拿丈母娘这句话显摆。老刀等人见到老罗染了黄毛以后都认为实在是不伦不类,可总被老罗一句:“我丈母娘说好看。”给顶回去。

有次黄飞正好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冷笑。这老罗说:“大学生啊,你笑啥,其实你也应该染个头发,你染了肯定也好看。”

黄飞继续冷笑,老罗有点不知好歹,伸手去摸黄飞的脑袋。黄飞本来就烦他,现在看他那只肥嘟嘟的手摸了过来,实在忍不住伸手就拨开了,他这一拨,还真用力,把老罗拨了个趔趄。

老罗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如此不给面子。他先是一愣,等缓过味来,虎着脸指着黄飞说:“册那,大学生,侬想哪能?”限于其文化水平所限,老罗基本不会说普通话,他说这话翻译成标准中文大概意思就是:“操,大学生,你想怎么?!”

黄飞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盯着老罗,一脸不屑。

眼看俩人就要打起来了,老刀打了圆场:闹什么闹?!老罗,你那些坏账什么时候能结掉?。

老罗一听这话立马就耷拉了脑袋:再拖拖吧,都是街坊,不好意思盯牢人家要债啊。

老刀看了看老罗,不说话了。老罗一听到老刀提这个,也不作声了。

其实总讨不回球帐来,就是黄飞瞧不起老罗最大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老罗手下的这些赌徒实在是忒穷,简直都是上海市低保级收入。

老罗旗下的赌徒都是谁?都是老罗的街坊。老罗的家在虹口某个著名的棚户区,他家门口那条街是非常著名的一个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一般只有早上和晚上开着,一共也就是四米宽的小马路,到了晚上左右两侧都挤满了摆摊的小贩,连过个车都难。所以,一般的上海人晚上肯定不开车路过这,因为味太大。咸鱼味、鸭蛋味、烂菜叶味,在这全能闻到,一般人路过这里非被熏得眩晕了不可。

可能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多数都对这气味有了免疫力,他们似乎从没挂个标语什么的反对这里摆摊,而且他们还是这里最忠实的顾客。因为这里的农产品、鲜鱼什么的要远比超市里便宜,有味道就有味道吧,谁让这里便宜呢。

老罗就混在这农贸市场里,身上自然也就总有股怪怪的咸鱼味。而且,老罗在做球盘之前,自己就有个卖活鱼的摊子,但是后来经营不善就不干了,开始在家门口卖馄饨。正是由于他卖馄饨,所以认识了很多在这里练摊的小商小贩,而且,几乎所有的街坊他也都认识。这就给他代理球盘带来了方便。

他大概是02年开始做代理的,做了以后,那收入肯定是“蹭”、“蹭”的直线上涨,他那馄饨铺也就不开了,专门搞这个。当然,虽然赌球赌在他那里的人不少,但是金额却是极其有限。比如像是娘舅,他的账户信用额度总是50万或者100万,单注的限额都是5万至10万,而老罗旗下的这些“枪手”们,账户的信用额度都是3万到5万,单注限额都是500-1000的。

同样是人,差距忒大了。

即使是这样,老罗的枪手也经常结不出帐来。而且老刀这人性格偏软,不好意思把街坊逼得怎么怎么样。

而且,做到2006年,老罗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整条街最大的罪人。因为,整条街的赌徒的钱都已经输给了他!没一个赢的!他是整条街的街坊的债主!!

按理说,当债主的应该非常牛才对。可是老罗这债主当得憋屈,平时他走路都不敢昂首挺胸的走,而且,外面练摊的时候,他也不敢出去。如果非要要债的时候,那也偷偷摸摸的在家里打电话。当债主当道这份上,也够衰的。

毕竟,整条街从5岁的小孩到80岁的老太太,都知道他是做球盘的,都知道几乎整条街的菜钱、奶粉钱都输给了他,谁不恨他?。

老罗还觉得自己冤枉呢!街坊输了这么多也没输给他啊?他可是一成都不吃,就拿点水钱。钱都让皇冠公司、老刀等人赢去了。他老罗可是真没赢到,他帮这条街的赌徒没少挡了债,而且,还拿自己的水钱给街坊们垫过不少钱。要不是他老罗在,老刀等人早就来这条街抓人来了。

话说回来,老罗旗下这些“枪手”的债的确也不多,都是1万、2万的,这些帐在老刀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是真欠个10万、20万的,他老罗也拦不住。到了2006年,老罗的坏账加起来有70、80万了,可旗下的枪手,就剩下了三两个在他家门口那条街摆摊的小贩。这些小贩下得小,而且输赢也不大,老罗的收入极为有限。

老罗就是这么个人。本事不大而且良心未泯,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做得了球盘?!别说黄飞瞧不起他,就连老刀,也瞧不起他,只是碍于多年的情面不好意思翻脸,有事儿没事儿就拿话挤兑他。

老刀最经常挤兑他的事儿是某次饭局。据说大概05年春节前后,老刀去了一家饭店吃饭,那饭店有包间,用木头板子隔开。老刀在包间里听见隔壁那桌吃饭的人里面有老罗,老罗是出了名的的大嗓门,在那嚷嚷隔着个板子都能听到。

老刀听着老罗在隔壁房间说:“张老板,咱们喝一杯,祝你生意兴隆。”,“李总,祝你今年发大财……”,“冯老板,祝你赢大钱……”

老刀一听这话心想:嗬,这老罗最近混起来了啊,认识了这么多老板,还称兄道弟的。听起来这些也都是老罗的“枪手”,难道最近他们把球都打在别的庄家那里了?。

老刀城府深,没过去跟老罗打招呼,而且事后也没提。直到这事儿过去了半个月,老罗去老刀那里结账时,老刀才问:“老罗啊,现在混起来了嘛,跟一群老板在一起吃饭。”

“没有啊,什么时候?”老罗一脸茫然。

“大概半个月前吧,我在那东大名路的海鲜酒楼吃饭。听见你在隔壁大喊大叫,张总李总叫得那么热乎。”

“张总?李总?”

“别不认账,肯定是你!你的声音我听了几十年,还能听错?”

老罗开始挠着自己那满头黄毛回忆,自己究竟哪天跟一群老板一起吃饭来着。

老刀那贼亮贼亮的眼睛盯着老罗,因为他觉得老罗很有可能把球打在了别的“线”上。这在业内,可算是大忌。因为这边老刀的球帐还有许多没结清,老罗认识了新的老板赌徒,就带到别的地方让别的庄家赚钱,这太让人恼火了。

老罗挠啊挠、想啊想,忽然一拍脑袋:“老刀,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是吧!那些老板都是做什么的啊?!”老刀继续眯着眼睛看老罗。老刀那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要是老罗撒谎骗他,他一定看得出。不过他也有自信,跟他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罗不敢撒谎骗他。

“都是做生意的。”

“我还不知道是做生意的?我问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啊,这样,那天有张老板,张老板是在我家那条街上卖龙虾和螃蟹的。”

“哦……还有呢?”老刀似乎有点失望。

“还有……还有李总,李总是卖糖炒栗子的,就在我家弄堂对面!”

“……”老刀一脸错愕。

“还有老冯,老冯就是卖矿泉水、冰红茶那个啊,你见过。还欠你1万多球帐呢。”

“哈哈哈哈!”老刀实在忍不住笑了。

老罗懵了:“侬笑啥?!”

“没笑啥,没笑啥。”

从那天以后,每当老罗收不上球帐来,老刀就拿这饭局的事儿挪揄他:“你认识老板那么多,这点帐还结不出来?”

所以说:老罗在老刀旗下的这些代理中,地位的确是不高。也难怪大学生黄飞瞧不起他,他代理的,那都是上海滩的广大劳苦大众。而黄飞,瞄准的上海的金字塔尖。老罗这一辈子也就是跟卖糖炒栗子的混混,黄飞则肯定不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二狗来到上海很多年之后,才发现其实上海是两个城市。尽管这两个“城市”交叉在一起,但是生活在这两个城市中的人,似乎永远也没什么交集。这两个城市,一个是高楼大厦的城市,还有一个是棚户区的城市。

随便站在上海的黄埔、虹口、杨浦、闸北、普陀的某个20层以上的高楼,如果站在窗口向下望,你可能会看到一个和你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上海。因为会发现,楼下是灰压压密麻麻的一片棚户区,这些棚户区几乎每一个“小炮楼”里面都住着10来户人家,每家的面积在10-20平米之间,“房龄”肯定都在50年以上。而且,这每一个“炮楼”里,都至少有100个户口,当然了,这100个户口未必都真住在这里。但是,这里面住的人的数量,也够让人恐怖的。

奇怪的是:无论是你走在上海的街上还是在电视上,你都根本不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原来,这些“小炮楼”都已经被几十层高的摩天大楼挡上了。很多街区,都是这样有趣:一圈高楼大厦,围着一大堆“小炮楼”。

住在“小炮楼”里的人能有什么油水?有油水的会住在“小炮楼”里吗?黄飞的目标客户,肯定是住在把小炮楼围住的高楼大厦里的人。

事实证明:自从开始做球盘代理之后,黄飞一直没停止过寻找客户。黄飞的本事,连老刀当初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