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为何迷惑慕白?”王妃厉声问。
云不悔心口一跳,怔怔看向王妃,王妃的眼睛如灰烬燃起,小小的火苗慢慢凝聚,渐变渐大,点亮她的眼眸。她的怒带着一种凌厉的杀气,仿佛要把扑过来抢走她孩子的女人刺死。
云不悔低垂着眉,河边小草已冒出青青嫩芽,在她的绣鞋旁边冒着头,可爱地感受春天的朝气,一股冷气却从她的脚底慢慢地窜起来。
“王妃娘娘,我没有迷惑世子。”
“撒谎。”王妃沉了音色,目光冷锐,“慕白生性寡淡,极少对什么有过兴致,唯独你……他见了你一面,便失了魂魄。你说你没有迷惑慕白,他的书桌上为何会有你的字,荆南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你为何要怎么做?”
说道最后,已是命令和训斥。
王妃是大户人家出身,母家是京城望族,父亲位居高官,乃是镇远侯,世家女子自是喜欢世家女子多一些,最见不得这种有辱名声之事。
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有德才称完美,云不悔有才,却失了德行,竟做出这种有辱女子名声的下作事,王妃自是不悦,更看低了她。
“你自幼失去双亲,由三夫人抚养成人,如今却做出此等丑事,若是宣扬出去,你不怕丢了三夫人颜面,丢了你爹娘颜面?”
王妃声声锐利,直取云不悔要害之处。
“不悔无话可说。”云不悔淡淡说道,这件事,是她有失分寸,有心要勾引程慕白,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程慕白无心,他也不会上钩。
非她一人之过,王妃的指责,她不愿辩解。
“轻浮!”王妃冷哼,目光轻蔑,“如此德行,如何配得上慕白?如何当我程家媳妇。”
冰月见自家主子被训斥,粉拳紧握,很想冲出去为云不悔辩解,可被云不悔目光掠过,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愤怒跺脚,咬牙忍下。
云不悔做恭谦状,淡淡说,“王妃教训的是,不悔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做出令你颜面无损之事。”
王妃冷哼,云不悔想了想,继续说,“不悔虽只见过世子一次,却已为之心动,倾慕不已,恰好知道世子爷在如愿寺小住,不悔便存了侥幸之心,邀世子风暖亭相见。岂知没见到世子,只看见凤栖古琴。”
“你喜欢慕白?”
“是,不悔倾慕世子。陌上君子,温润如玉,世子惊采绝艳,不悔早就动心不已,能嫁于世子为妻,是不悔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并非不悔真的轻浮,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想得到世子的青睐,所以才罔顾礼教,以后再不敢了。”
王妃有些恍惚起来,十几年前,她和楼秀玉也曾好友,楼秀玉感情迟钝,对宣王情意丝毫不知,只当是兄妹之情。她遇上云文翰时,也是使尽懈数,为博得云文翰青睐,她觉得惊世骇俗,楼秀玉却罔顾礼教,最终如愿嫁给云文翰。
莫非女子真要如此不知廉耻,惊世骇俗才能如愿嫁于如意郎君么?
云不悔在赌,赌王妃对程慕白的疼爱,会淡忘了此事,说是她爱慕程慕白,所以才做出此等大胆之事,儿子能让女子如此疯狂,王妃也是骄傲的吧。
若是程慕白身子康健,他绝对是王妃的骄傲。
“以前如何,我姑且不论,进了王府,可不许如此放肆了。”王妃终究不再怪罪她,年轻时,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谁不曾想过要主动一些,可迫于礼教,敢付诸行动的人并不多。
但愿云不悔说的是实话,她是因喜欢慕白,才做出此等事,若是别有用心,日后她定不饶她。
云不悔舒了一口气,行礼拜谢,王妃抿唇看着梅园,幽幽说道,“我当少女时,常来楼家玩耍,最喜欢这一片梅园。”
云不悔不敢随意接话,王妃语气突然一转,“再喜欢,过了十几年,也枯萎了,可见世间百态,花无百日红,人亦如此。”
云不悔眉心轻拢,终究一字不语。
王妃敛了浮躁的心思,问,“那翠玉鸳鸯是怎么回事?”
云不悔惊讶地看向她,王妃冷哼,“那种小伎俩骗骗旁人即可,休想骗我。”
云不悔莞尔,有些钦佩王妃,这么多人,只有她主意到了,“是,不悔的小伎俩在王妃面前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云不悔喊来冰月,冰月上前,从袖子里把一块玉镯拿出来,色泽和云不悔手腕上的玉镯极为相似,形状大小皆相同。
云不悔脱了手腕上的玉镯,两块手镯放到王妃手心里,皆是润泽的好玉,且是暖玉,但看外形,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同之处。
可一块是翠玉鸳鸯,另外一块才是真正的王府家传玉镯。
“这是怎么回事?”王妃问。
云不悔道,“是不悔叫冰月动了手脚,趁着大家一起去湖边时,偷偷换了手镯,大家并不知晓,唯独王妃眼利。”
“你觉得我送你的手镯配不上你,所以才偷偷换了手镯?”王妃沉怒问,眉梢如刀。
冰月实在忍不住,冲口而出,“王妃娘娘,您怎能如此冤枉小姐,她不过是见您受了欺负,想帮您压了压侧妃娘娘的气焰,您不谢小姐就算了,还误解她,您……”
“冰月,放肆!”云不悔轻斥,冰月这丫头,总是沉不住气,冰月被云不悔一喝,委屈咬牙,王妃抿唇,笑意微冷,“这就是你身边的丫头?主子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份?”
云不悔偏头,“冰月,还不向王妃请罪。”
冰月不服,不愿低头,云不悔蹙眉,厉色掠过,王妃挥挥手,“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云不悔,这一次的事情,下不为例。”
“是,不悔谨遵教诲。”云不悔温和有礼回答。
王妃心想,云不悔这性情倒是极好的,温顺有礼,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太聪敏了。王府并不需要一位太过聪明媳妇,慕白也不需要一位太过聪明的妻子。
电光火石间,能想到办法为她解围,又压了云侧妃气焰,让她面上有光,实属难得,这样的纤细敏锐的心思,若是放在男子身上,谁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这样的媳妇,王妃是诸多不满意,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让她心堵,越想越觉得,程慕白需要一名可人儿,能体贴照顾他,这样的玲珑心,不好控制。
云不悔说,“王妃娘娘,既然已经将错就错,那翠玉鸳鸯手镯从今日起便是王府的家传玉镯,您看如何?”
“你舍得?”
云不悔挑眉,温顺的笑容透出几分似笑非笑,“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我的自然是世子的,世子的便是王妃的,又有何舍不得。若是日后不悔和世子有了子嗣,这玉镯也是传给程家后代的,不悔自然是愿意的。”
这话说得窝心,句句说到王妃心坎里去,特别是说到程慕白的子嗣,更说中王妃的心思,一时间对云不悔的偏见也减少了些。
“你真的很聪明。”王妃说,似是欣慰,又似是不悦,“却又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