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万家亮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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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在异乡

万家亮的遭遇

文/一来

在我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一个盆景式的根雕,打眼一瞅那形态是一老一少,而且那一老一少脚下的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将这根雕取名为《缘在异乡》,并放在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

懂“根艺”的人能验明根雕的木质及精细雅的功夫。细看这根雕,它的纹路若虎皮纹,类狸猫斑。木结花纹圆晕如铜钱,纹理清晰,拳曲纹丝霸气,像是花梨木的树根。只可惜这根雕从定型、加工到配淬、着色上漆都非常的粗糙,好像无力完成的遗作,根本谈不上“人文之精美”的艺术作品。也许创作者真的没有力气去雕凿那“老人”,还有跟在老人后面那显有驼背的“青年”!

可是,雕像《缘在异乡》,在我的心中堪比根艺名家方建庆的《寒塘弧影》,王留根的《真正像》,王良的《临寒独放》..

因为,根雕上的那一老正是后面跟着的那一少雕塑的我..

如果记忆能够抹去所有的伤痛让我变得没有思想,我一定不懂得珍惜这粗糙的花梨木根。

可是我万分的珍惜这根雕《缘在异乡》,只因了那个苦命的孩子万家亮。

在这清凉而又寂静的午夜,我凝视着雕像《缘在异乡》,再一次想起了那个秋天的离别..

记忆中的那天傍晚,好像5点多钟,天下着小雨。干燥的赌城在秋天里下雨很少见。我在公司送国内来的客人到门口,寒暄送客几分钟的功夫,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叫了起来。我和客人摆手告别后,忙返身拿起桌上手机接听,可是我听到的却是“咔嚓”一声,对方的话机已挂断。我按提示听到的却是万家亮的电话留言:“孙老师,我想最后见见您!”

“完了,家亮出事了!”我本能地联想家亮的身份赶忙按键回打。

可是,电话里的电脑录音告诉我是州移民局拘留所的总机电话。

我反复听了几遍留言,似乎想从留言中找出家亮被拘留的事由,可是枉然,手机的录音只有一句话。

一句“我想最后见见您!”让我的心好痛!我预感到家亮将被遣返回中国大陆,但我仍抱有希望地盯着手机,如果真的能再次出现铃响的奇迹。可是,除了窗外秋风阵阵地吼叫,便是院内两旁松树桑树哗啦啦地响着。

10月的赌城拉斯维加斯,阴冷灰暗树叶飘零。一到傍晚Office(办公室)非常冷清,偶尔街面上传来的警笛声,总给个别留守的人员增加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是傍晚5。30分。我马上给足疗店老板打电话问明情况。在电话中我才得知万家亮在前一天下午与一位被辞退的女员工吵架后辞工。听其他员工说,他在中国城长途客运站打了那个女员工一个嘴巴子而被警察带走了。

吵架?打女人嘴巴子?这是男人做的事吗?是什么样的行为能激怒像万家亮这么老实的男人?

一种无名的牵挂于我心中。

他是谁啊?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我有如此的担忧!又是什么样的给力能让我去关心一个原本与我毫无关系的偷渡客呢?在美与丑、善与恶的人生经历中,万家亮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在我的心里亮着..

我和万家亮的相识是在8年前,即2002年4月份,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市。

那时我刚移民美国一年多,通过朋友介绍到一家福州人开的中餐馆打杂。每月薪水1200美金。主要工作洗碗切莱拖地擦厕所。老板是福州长乐人,姓张,已来美国十几年。他常和员工讲,“孙老师是位文化人不也在我这儿洗碗么?”又说,“很多的博士生到我家店找工做服务生,年轻的硕士生更多。”

我发现他每次讲话的时候满脸都笑开了花,那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因为从前的张老板在长乐的乡村生活是脸朝黄土背朝天。

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星期天晚上10点,我工作完毕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老板把我叫到一旁指着一位骨瘦如柴衣不遮体的年轻人,说他是刚从大陆偷渡过来的,说历经了几十个国家,行程7个月才到美国,现被安排在餐馆学做油锅。(油炸类的工作,是技术活。)老板让我帮忙将他带回宿舍,并叮嘱说我明天休息时能否抽空带他到二手店(大陆叫旧货店)买些旧衣服给他穿。我瞅一眼这位忐忑不安的年轻人,剃的光头刚长出头茬,眼角微弯,发呆的笑眼。那鼻口中鼻毛外翘也不知修剪。灰蒙蒙的脸上长有5、6个青春痘。这面相整个儿就是一个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不过细端详倒有点像大陆电影演员梁天。

但实话说,张老板向我交待的时候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我同情地看了看翻版的梁天,满口答应。

在美国的福州人非常团结,许是他们大多都有偷渡的经历,所以只要是偷渡来的福州人,只要纽约总部的联合会打来电话,他们甘愿冒风险也安排。因为每个偷渡人都背着十几万美金的外债,这外债是连带担保形成的,到了美国境内便由地下钱庄出钱付给蛇头。而偷渡人从此开始在中餐馆漫长的打工还债生涯。他们的工资起点高,什么都不会,但进餐馆起薪就是1800美金不等。学成了马上2000美金以上。所以福州人特别能吃苦,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挥汗如雨的劲头,甚至不惜生命去换来下一代人的好日子。万家亮便是走进福州人行列中的一位外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