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双手合十一礼,道:“如今已到了饭食,施主请用过斋饭,慧能师叔已在准备,下午便替苏施主姐弟做法事。”
璎珞也行了合十礼,目送知客僧离去,这才转身落座,取下帷帽,瞧着苏景华目光柔和地关切道:“渴了吧?让云妈妈先给三弟弟倒杯水,将咱们带着的糕点先取些摆上,你用两块垫垫饥,省的一会儿斋饭上来吃的急了容易积食。是不是昨日没休息好,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小厮们伺候的不用心吗?姐瞧着你比上次见到时又瘦了些,如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怎么能行。”
璎珞絮絮叨叨的说着,尽力拉近和苏景华的距离,让他觉出自己的不一样来。苏景华也确实没见过对他含蓄温暖的姐姐,印象中姐姐总是抱怨他读书不够努力,一遍遍的强调要他一定要足够出息将来能为她撑腰。
瞧着眼前眉目间满是温暖柔情的女子,瞧着她眼睛中分明透出来的毫不掩饰和做作的关切亲近,苏景华一时愣住,半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瞬时戒备起来,道:“你又想做什么?我不饿,斋饭你自己用吧。”
言罢,竟是站起身来,大步便扬长而去了。
璎珞一阵无语,经过一上午的打击却已没初见时那么火大了,只长吸了两口气吩咐云妈妈打水洗漱。
普济寺的斋饭做的很是入味鲜美,璎珞让丫鬟借了个食盒,自己美美的用了一顿,便将早拨出来的斋饭放在食盒里,打听了苏景华的去向,亲自提着食盒去后山寻苏景华。
此刻普济寺的观音殿中,叶宇轩一身宝蓝色绣银丝团纹交领长衣,腰束一条浅蓝色缀蓝宝石的宽革腰带,别了个滚蓝边月白色缀东珠的荷包背着手站在殿前向外观望,妖冶的俊面之上一片清冷。
白广彦刚进殿前院门,叶宇轩便微眯了眼,撩袍跨过台阶站在了殿檐下。小白见了,紧赶两步上了台阶,低声在叶宇轩的耳边道:“爷,探明了,那禅院里头住着的竟果然是敏惠长公主,连靖王世子秦严也在,他不是奉命领兵往川西剿匪去了,怎么突然也跑到了这穗州来。还有敏惠长公主自年前便称病去了陪都别院休养,没想到竟是瞒天过海,到了这里。”
叶宇轩闻言眸光微闪,却是冷哼一声,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庙宇望向北方,道:“半年前废太子和废太子妃被父皇贬为庶人,流放苍岭,咱们的密报探知当时废太子妃似已身怀六甲,后却又传来消息废太子妃在流放路上小产了……如今看来那孩子只怕根本不曾流掉,还顺顺利利的降生了,按时间算,只怕如今有四五个月大了。”
小白闻言惊诧道:“怎么可能,连皇上的密探都确定那孩子没有了,那么大的肚子怎么遮掩的住!”
叶宇轩却嘲讽一笑,道:“当时正值隆冬,北边本就寒冷,又是流放,颠沛流离的,只怕一直养尊处优的福佳郡主早就被折腾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孩子在腹中穿着厚重宽松些未必便糊弄不过去。再说,这些年秦严在荆北路统兵,他手段不凡,能力超群,又不乏狠辣果决,只怕荆北路上下早已被他垄的铁桶一般,他是孩子的舅舅,苍岭又紧邻荆北路,即便不能一手遮天,可想要藏着一个孩子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父皇这些年也老了,有些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小白眉头蹙起,却道:“爷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那福佳郡主虽唤敏惠长公主为姨母,可她自小便是被敏惠长公主养大的,感情胜似亲母女。能让敏惠长公主出京秘密来了这穗州,让剿匪的靖王世子这当口上还擅离职守,除了此事好像也不会再有别的了。呵,这穗州可是诚王封地,孩子藏在这里倒叫人意想不到。只是既然在荆北路藏的好好的,怎么又折腾到了这边来。其实要我说,那孩子也是皇上嫡亲的孙子,皇上子嗣单薄,就算孩子送回宫中皇上也未必便会厌弃,何必这般躲躲藏藏的呢。”
叶宇轩却抿唇,神情有些恹恹起来,道:“孩子到底小,皇宫那种地方……呵,谁知道呢,这孩子长在外头说不得还是大福气呢。”
他言罢,想了想又道:“上个月秦严先斩后奏将贺州知府刘承年五马分尸了,弄的朝堂上下弹劾不断,父皇杖了他五十廷杖,这才令他统兵去川西剿匪将功折罪。秦严这人虽暴戾,可却不是鲁莽冲动之辈,爷还好奇那刘承年到底是怎么惹了这活阎王,如今看来八成还是和那孩子有关。”
他沉吟一瞬,抚了抚衣袖,方才又道:“咱们到穗州来虽也遮掩了行迹,可到底不算刻意,倒是皇姑母和秦严,倘使不是有意透露行踪,咱们也不可能探知他们在这普济寺。”
小白顿时明白了过来,扬眉道:“爷是说,那秦严在试探爷的态度?”
叶宇轩伸展手臂,打了个懒腰,方道:“不然呢?他们那些个破事爷懒得搅合,秦严是个杀神,这秦川路只怕免不了一番动荡,穗州咱们是呆不得了。等爷找那臭丫头算了账,咱们马上就动身,今夜便离开这穗州府。皇姑母那边咱们还是莫去打搅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自家这位爷对有些事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往日若发生这等事情,爷只怕早就跑个没影了,今儿竟然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要去寻那苏家的庶女出气,小白都不知道该为苏璎珞点几排蜡了。
望天默哀了下,到底忍不住心软,小白自言自语道:“哎,其实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也怪不容易……”
他话没说完,叶宇轩便自袖中弹出一粒莲子来袭上他的脑门,小白驾轻就熟的避过,心下一声长叹,苏三姑娘,这可真不是小爷我不怜香惜玉,实在是主命难违啊。
他迎上叶宇轩瞪视的目光,立马道:“苏三小姐这会儿刚出了禅院往后山去寻她那弟弟了。”
叶宇轩这才冷哼一声,凉飕飕地道:“出来一趟小白倒是长进了,都学会怜香惜玉了啊。她不容易,你家爷就容易了?哼,那苏三的香也不是你该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