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小说北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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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yellow

冬日下午的酒吧街,有种老态龙钟的感觉。就这么赤裸裸地晒着太阳,没有夜色的遮掩,少了彩灯的迷惑,多了些疲惫,多了些苍凉。

站在fighting的门口,踌躇了会,没想到再次来到这里已然是五年后了。鼓起勇气,握紧把手推门而入。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闷闷的吱嘎声。

“客人,抱歉,本店还没开始营业。”吧台里的人还在为开店忙碌着,没有抬头,提早来的客人总是有那么些些,并不意外。

“hi,Isen。”故作镇定地笑着打招呼。

Isen一时没听出来,疑惑地看了过来。门窗里漏泄的阳光,刺入Isen的眼睛。他眯起了眼睛,很努力的分辨着眼前这有些熟悉,又不分明的身影。直到我走出背光区,他才认了出来,然后就惊呆了。

他的眼睛瞪得像金鱼,嘴形保持着无声的啊字,整个身体像拔了电源的机器人,僵直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手足并用的跳过吧台,结结巴巴的叫着我的名字,跑过来狠狠的拥抱了我。

“杨…杨…”Isen终于在我快窒息前放开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你,surprise!”他的脸上绽放着向日葵般夸张的笑容。

坐在吧台前,Isen调了两杯龙舌兰酒,我俩寒暄了许久。仗着酒意,我咬紧牙关问:“yellow呢?有他的消息吗?”

Isen看了看我,复杂的眼神中包含了什么,试探,怜悯,评估,等等?他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拿起调酒器,默默地给我加了杯酒。接着又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叹息了一声,视线飘去了远方。好一会他的声音才从咽喉深处发出:“他结婚了……”

我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端着酒杯的手颤抖起来,酒被洒出不少。最后只能用另一只手勉强接过酒杯,颤巍巍的放回吧台。

我没有哭泣,只是将脸埋在手臂里。头也太重了,我无法将它抬离桌子。所以是我醉了吧,应该是的,我只是醉了。

第一次见到yellow正是在这间酒吧。当时我正在吧台前和Isen聊得天花乱坠,他就那么直冲冲的走进酒吧,像一辆推土机般霸道。砰的一声,老旧的门发出的清脆声音演示了来人的力量。

“这人是谁?”我好奇地问。

Isen有些厌恶的瞥了眼:“Yellow,听说他的拳速达到每秒十二米,拳重约五百磅。”他看出我眼底的兴趣,压低声音警告到:“这附近打黑拳的,体重约七十八公斤,你级别不够,别惹!”

“为什么叫Yellow?”当时的我,哪里压抑得了跃跃欲试的血性。作为杨家太极拳的佼佼者,来到巴西学习柔术,缺的就是一个好对手。当然那是自以为是。

“听说是中巴混血儿。”

“哦……哦……”虽然Isen试图拉住我,但是我还是端着一杯威士忌走到了Yellow的面前。从此我的命运沦陷,无法自拔。

酒吧里昏暗的光线,远处无法看清他的长相。方形略尖的脸型,棱角分明的劲帅感,不愧是混血儿。混杂着灰褐色的瞳孔,鹰鹫般狠厉。他正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看一只猎物。他的手虚握成拳型,衣服下的肌肉保持着张力,随时可以将我一击倒地。警戒性挺强,不愧是打黑拳的,我心中暗想。

当时的我并不害怕,视线一直和他对视,不肯服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气盛,不知道是一种勇气还是一种愚蠢。

我端着酒杯撞了下他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扣在桌上,挑衅到:“哥们,后门练练?”

Yellow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我,他看不透我的武功路数,我自信地想。

不一会,Yellow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当时我以为是他轻敌,藐视我这个和他差了几个级别的黄种人。后来他告诉我,他只是单纯觉得有趣,长得很秀气的一个娃娃和他叫板,这是他没遇到过的事。他补充说,当我走过去时,他还以为是个美女找他搭讪,谁知来了只犊子!

Yellow虽然还没反应,周围的人早已开始骚动。一个如此瘦弱的犊子挑衅Yellow,这不是摆明找死吗!人群里开始有人用嘘声侮辱我,这些试图狐假虎威逞威风的孬种!我恨恨地扫视过去,最后将怒火集中到Yellow身上:“你这小子要耻笑我到什么时候!”我向后门方向甩了下头:“那边等你!”

Yellow是怎么走到后门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雄赳赳气昂昂,头也没回,自以为很霸气地排开人群走过去的。而当我前脚到后门昏暗的小巷时,Yellow后脚也就跟到了。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Yellow其实很尊重对手。他走出后门,很自然地选好开阔平整,灯光明亮的地方,两脚一前一后小幅度张开,微蹲,右手半屈护胸前,左手微屈格挡在前,并开始小幅度热身。这是拳击的准备动作。看来,虎就算遇到犊子,也一样会撩开锋利的獠牙,这是本能。是不是格斗也成了Yellow的本能了呢?

我不敢再怠慢,右脚分开与肩同宽,左脚向后一步,沉肩腰,左掌后移至左胯前的位置蓄劲,右掌推出。

“倒撵猴!好!”Yellow的称赞声并未让我得意,却让我吃惊。他看透了我的招数,这怎么有可能?这里是巴西,Yellow难道也修习了中国武术?

“我要上了!”预告之后,Yellow一左拳击出。话语未落,拳劲已经到了面门处,好快的拳!

不过正合我意。我扭腰向右转身,脚下沉,稳住重心。双手擒住来拳,只要再右脚带动周身,便可将Yellow甩向后方。就在我打着这样如意算盘的时候,yellow的右肩已至,结结实实得将我撞开。我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

“这是什么招数?绝不是拳击也不是柔术!”一招即败,我胀红了脸瞪着Yellow。但我输也想输个明白。

Yellow一击得胜后没有傲慢羞辱我,他卸下警戒的姿势,轻松地笑着告诉我:“这是八极拳。”我敢打赌,他这个笑容里,一定带着九成揶揄的成分,虽然本人否认,但就是不敢跟我赌!

不过,那双笑眯眯的鹰眼,真的很漂亮。

千方百计求Isen打听到Yellow训练的拳馆,结束了柔术课,就急匆匆赶了过去。我太急于见到他,虽然当时的我以为自己只是急于向他求教武学。

当我赶到拳馆的时候,Yellow正好在做日常训练。我没有打扰他,而是在一旁全程观摩。

他上身****,下身是一件简单的短拳裤。进行器械肌肉力量训练的时候,可以看到他全身的肌肉线条,360度无死角,每一块都练得坚韧有力。

当他进行沙袋击打训练时,我才知道,昨天他并未尽全力。他击打沙袋时,沙袋一直都在微颤,但是却几乎没有前后移动。也就是说,他每拳的力道是透进沙袋,作用在里面最核心的砂层里。当他击打梨球时,速度快到业余者看不清出拳的程度,我数了数,一秒平均六拳,这意味着他不但速度快而且节奏非常稳定。

Yellow训练的时候非常专注,一直都没有发现我的到来。直到他训练结束,穿好衣服等待心律下降时,才猛然发现我正毫不客气的盯着他看。

“哟,犊子!”他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被人看害羞了吗?原来他平常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冷酷,而是温柔善良邻家好哥哥。

“我叫杨!”被喊犊子谁都不会高兴,就算是被崇拜的人这么喊,所以我这时的脸肯定是黑的。

“杨……”Yellow一定很喜欢看我黑脸,他乐呵地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吗,杨,他们都叫我Yellow。”

那一天我们聊得很开心。所有关于格斗的事情,我们都想聊了个遍。那天晚上我们在fighting聊了个通宵,还没来得及聊千分之一。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去找Yellow,学习格斗。在拳馆时,Yellow会教我训练。他会教我练肌肉,纠正我不正确或者不精确的姿势;教我打沙袋,如何使力,能集中力量,收放自如;教我训练身体柔韧度,扎出更稳的马步……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竟像梦一样,美得那么不真实。

也许所有美好的时光都有结束的时刻,但令我没想到的是,结束的起源居然是我要拜Yellow为师学八极拳。在太极拳这个问题上,我们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不能跟你学八极拳?”我这时只是有些不解。

“其一,太极拳是内家功夫,八极拳是外家功夫,两者本身的原理就不一样。”这时的Yellow也非常耐心,非常温和的对我解释:“其二,贪多嚼不烂,你本是杨氏太极拳的传人,太极拳都没学好,再学八极拳等于是毁了你。”

“我的太极没学好?”说到太极拳,我不服气了:“在这一辈里,我就算不是数一数二的,也绝不会掉出前三!”

Yellow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你也说了,是你这一辈里。”

“我太极拳哪里打得不好?!”其实我不是故意想和yellow叫板,也许只是年少气盛,也许是不想他看轻我。

“杨氏太极拳的要诀就一个字,松,你还远达不到这个字。更何况太极拳是道法,拳的神是道,而不是技法。你的文化水平那么高,可以领悟那些高深的道,更应该好好钻研太极拳,道越高,法才会越高。”谈到这些理论,Yellow开始有些焦躁了,早早辍学是他隐忍的痛:“我说不清,你回去请教你师傅吧。”

“什么叫我的文化高就应该领悟道?你功夫这么好,不也没学道吗。事实是,悟道不代表功夫高,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以为我不想学道吗!”Yellow激动得跳了起来,鹰鹫般的瞳孔开始收缩,脸都绷紧了,脖子也有些微红,甚至有点抖。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激动。但我不想示弱“想学道为什么不去学校学,为什么去打黑拳?!”

“你!”最后这句话彻底激怒了Yellow,他伸直手指着我的额头,脖子彻底红了,眼睛的颜色已经被怒火染成红褐色,但轻薄的唇瓣却没再吐出其他字眼。

我以为他会揍我,但是没有。僵了一会,Yellow甩门而去,从此不肯再见我。

山不就我,难道我就不会就山吗?无计可施的我终于走向了极端,我报名了地下黑拳,对手正是Yellow。

地下拳的观众我当过,地下拳的演出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参与,更没想到会有坐在拳手休息室等待上场的一刻。不过,最终我还是没机会演出,也没机会享受观众沸腾的叫好声,或者嘘声。

Yellow直到开场前,才知道对手是我。他气疯了,飓风般冲进我的休息室。他甚至没敲门,而是一拳把休息室的门打坏。

他一见我,就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按在墙上:“你疯了吗?”

时隔大半月终于见到他,虽然姿势有点尴尬,但我的心情非常好。我笑了,是真正开心的笑。

“Yellow。”连叫他的名字都满溢着奢侈的幸福感:“我没疯。”如果我疯了,只是因为见不到你。

Yellow一定是误会我的笑容了,他也许真的认为我疯了吧。又或许他只是气疯了。他的脸硬得有些扭曲,颈部和手臂的青筋暴突。眼睛里已经看不其他情绪,也不是鹰鹫般,只剩下火,熊熊燃烧的火。

“你!不可救药!”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吐出冰冷的字眼。

“是啊,我没救了。”没有你就好不了了,我在心中悄悄地呐喊。

我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Yellow没给我机会。他将我拎起,一拳重重击在我脸上。我只感觉到身体向后飞去,最后撞在储物柜上,然后就昏过去了。后面的事情,是Isen告诉我的。

当Isen接到电话赶来接我的时候,Yellow已经不见了。他形容休息室简直像人间地狱,墙上,地上,柜子上,到处是血。而我像是散了架的血人一样,瘫软在地上,他吓昏了,差点以为我被打死了。

再后来,在医院躺了半月的我,被国内来的人接回国了,全身的石膏都还没拆。空姐大概以为看到了木乃伊,她惊恐的眼神有些好笑。哈哈,可惜我的笑容她看不到。

再见,巴西;再见,Yellow。

尾声

“你还哭到什么时候,要开店了。”Isen故意冷冷地提醒我。

“不是说了我没哭嘛。”我窝在手臂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没哭,干嘛脸埋在吧台,不敢抬头。”

“不是说了醉了,头太重了嘛。”我继续埋在吧台倔强着不抬头。

Isen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你还会去找Yellow吗?他已经不打拳了,在打伤你之后,他就隐退了。”

听到Isen这么问,我沉默了很久,然后又笑了起来:“Iesn,你太夸张了,知道吗,哪有人间地狱。Yellow只是把我全身的关节打脱臼了,没打断骨头,那些血只是皮外伤。以他的力量,打死我就几拳的事,他只是阻止我发疯而已。”

“我不会去找Y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