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族人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从悠匡率先打破沉默：“有何贵干？”
雅耳双手背在背后，右脚脚尖在地板上跺了跺，“哦，我只是很好奇，所以过来看看。”说着，又灿烂地笑开了。
对着这样一个总是笑嘻嘻的小孩子，从悠匡很难竖立强硬的戒备心，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巨大杀伤力的对手嘛。
“没搞错的话，无准应该是大学吧。”朱颜说话依旧刻薄，哪怕对着小孩，“裴迪夫也太离谱了点，难道你在学校里都没人问你是哪个小学毕业的吗？”
其他几人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是雅耳毫不生气，“是啊，我看起来比较小，十一岁以后就没再长过了。”
“十一岁？”旁星熙冲到他面前去仔细地打量一番，“真——可——爱！老天，我该不会有恋童癖吧！”说着甚至警惕地摸摸脑门。
“你本来有易装癖，还有妄想症，而且智商还是负数。”从悠匡毫不客气地说，“再添个恋童癖也不稀奇。”
旁星熙也没生气，“嗯，说得也有道理，总之我一看见漂亮可爱的东西就忍不住地——”他握拳，言之凿凿道，“有打扮他的冲动！”
从悠匡差点摔倒。
朱颜也若有所思，“我这个样子还不是最变态的。”
“哈哈哈！”雅耳笑起来，“你们真有意思，和蛾摩拉的族人很不一样。”
“蛾、摩、拉？”
雅耳止住笑，点头，“这是我族的名字，裴迪夫没跟你们提起过吗？”
“他只有说过，这个族很古老。至于名字倒是没提。”
“你们一定对我们很好奇吧？”雅耳说，“虽然实际上，大部分族人都对你们好奇得要死。如果可以，我愿意解释你们感兴趣的问题。”
“好！”从悠匡把他按在椅子上，“第一个问题，蛾摩拉到底是什么东西？”
“悠匡，别那么急吼吼的，对小朋友要温和。”若坤宁拿一罐汽水递给雅耳。
“谢谢！”雅耳露出两个小酒窝道谢，转而回答从悠匡，“其实，我们是一个神族，所有成员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按照古老的人类的说法，我们就是神。”
突然问从悠匡：“神是什么东西？”
从悠匡白了他一眼作为回答。
“在这里要纠正一点。没错，神比人类拥有强大得多的能力，但并不是不死的。只不过，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识和能力，通过轮回转世的方法再度降临人间。所以，我们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实际已经拥有千百年的记忆，这些记忆能帮助我们辨认前世一起的同伴，再度相聚起来。”
从悠匡指着，“这家伙是你们的族人，为什么一点前世的记忆都没有？”
雅耳回答：“因为他是个例外，和我一样。”
他补充说：“每个蛾摩拉族人轮回时，借助的父母都是经过挑选符合条件的人类，这种人类，用我们的叫法就是‘茧’，只有通过茧，才能确保记忆与能力可以完整地一并转生，但是我打破了这个严厉的规定，用我自己的标准去挑选父母，所以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蛾摩拉族人。”
“茧……”旁星熙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圆圆大大的球，一只蚕宝宝正拼命把自己包进去……“这个叫法很可爱。”
“我也觉得很可爱。”雅耳停下来附和旁星熙的意见。
从悠匡不耐烦地追问：“继续啊，又为什么是个例外？”
“因为他也不是通过‘茧’出生的。”雅耳加重了那个‘茧’字，“而且他比我还要特殊，他没有前世，是一个天生的蛾摩拉，理所当然就没有记忆喽。”
“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代？”兴高采烈，“真好玩，不知道下次转世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很不可思议啊。”雅耳说，“蛾摩拉从远古时期就已经停止繁衍了，现在突然出现新生儿，大家都很吃惊。而且的能力也很匪夷所思，他毫无疑问是蛾摩拉自诞生以来拥有最强能力的族人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旁星熙情不自禁地评价道。
得意地叉腰。
“不过……”雅耳顿了一下，微微皱眉说，“根据预言，所有蛾摩拉的成员将不再有转世的机会，换言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岂有此理……”半天才缓过劲来，“凭什么啊，你们都活了几千年，只有我一出生就要死？”
若坤宁皱眉道：“什么预言，会不会是危言耸听？”
雅耳笑着摇摇头，“不是假的，大家都有感觉，跟随身边千百年的能力正在逐渐失去，越来越多的成员开始像普通人类一样无法抵挡自然的侵害，甚至生老病死。这个学校里一百八十八名成员，是最后一批，等大家都死去，蛾摩拉这个种族也就真正意义上的灭绝了。”
“那就灭绝好了。”朱颜的声音响起，“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大家都不同意我的观点啊。”雅耳依然没对朱颜的刻薄产生反感，只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不过也不能怪他们，人类还不是一样，明明可以活到一百岁的话，中途被告之得了绝症、或者发生惨剧被强行剥夺了生存权，也会很不甘心吧。”
“那倒是。”旁星熙同意，并看了一眼朱颜。
“所以作为例外自然就成了大家的希望，也许他可以改变族人灭绝的命运哦。”
一阵沉默，几人不约而同先后望向。
“不要看我，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有力地一摆手，“如果延续蛾摩拉是我的使命，十八年来麒麟不会提都没提过。”
“麒麟啊？”雅耳睁大眼，“你是指传说中那种专为挑选王者存在的神兽，麒麟吗？”
被抢白，很不甘心地瞟了雅耳一眼，“我是有一只神兽叫麒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只，因为我没见过它长什么鬼样子。”
“应该不会错。”雅耳击掌，“蛾摩拉史上记载麒麟总共也就出现过一次，很凑巧的就是这个种族诞生时——没错了，你一定是来救我们的！”
“救什么什么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拍拍手，然后摊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先声明我只想办学校而已，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也许你的愿望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呢。”雅耳愉快地笑道，“至少那样我们就不会成为敌人了。我要快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各位，拜拜。”
没等五个人反应过来，这孩子从窗口跳下去，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真快。就算是我恐怕也没信心一定追上他。”从悠匡站在窗口，喃喃自语。
“他说的话你们相信吗。”若坤宁微笑着扭过头询问。
“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干吗不信？”
“对方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外表，你没听他介绍说自己有几千岁了吗？一个正宗的老妖精！”
“那就是说你相信他真的有几千岁喽？”
“吵什么吵什么！”打断旁星熙和朱颜，指着窗口，“老妖精也好小孩子也好，他从窗口跳下去是不争的事实，总之不是普通人，这种对手一个都嫌多，何况是一百八十八个！我可不想辛苦创立的学校被他们炸成蜂窝煤。”
“把学校炸成蜂窝煤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从悠匡瞪了一眼，“你以为你就是个安全人物吗？还好这次没出什么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绝对不可以再像普通学生那样去上课。”
“啊？”大叫一声，“我保证不闹事——”
“抗议无效。”旁星熙举起手来赞同从悠匡的提案，同时劝说若坤宁和朱颜倒戈，“反正生物课是不能上了，免得他又造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若坤宁思索一下，开口：“要不然让朱颜当的老师好了，我想课本上面的内容他应该都没有问题才是。”
朱颜冷冷打断若坤宁：“别自以为是，谁要教他。”
指着朱颜，“这种老师对着我，我一定短命的。”
“短命总比没命好。”从悠匡刷地关上窗子，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语气更是斩钉截铁，“就这么决定了！谁还有意见？”
校长室的气氛从早上到中午一直剑拔弩张。
“你到底有多少地方看不明白？”朱颜快抓狂了，他看过课本，对上面内容的简单程度简直嗤之以鼻，所以他一进门就把书丢给，叫他自己看，有不懂的再发问。可是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孛儿只斤没有一刻是安静的，所有时间都在举手和提问。
“我全部都不明白！”怨毒地看着朱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全部都不明白——你是植物人？”
死死地捏着拳头，“朱颜御景——不要以为你目前是我老师我就不敢教训你！”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这种废物的老师？”朱颜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给人面子，“微积分都不会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不就是个微积分吗？”忿忿然抓过书本猛K，“我就不信伟大的孛儿只斤会搞不定！可恶——还是看不明白，到底是哪个混账发明的这种东西，为什么学生一定要学这个？”
“自己下不出蛋别怪地心没引力。”朱颜冷笑一声，继续拣的痛处猛戳，“微积分的题目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做腻了。”
“岂有此理！”发了脾气，胡搅蛮缠，“我的学校我做主，我就不学微积分！把这门课给我撤了！”
朱颜又是一声轻蔑的冷哼，丢过去另外一本书，“好啊，那就看历史吧。死记硬背的东西，别告诉我你也不擅长。”
翻开，扫了一眼，“这个还好，不厚也不复杂，可以接受。”
“那个只是年表而已，而且还不是世界史。”
开始诅咒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我是活在现代的人，干什么要去了解古代人在干什么！”
“好啊，那看思想政治吧。”朱颜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全部都是当前的国际时事要闻。”
咆哮：“为什么每条意义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学什么？”朱颜突然有笑的冲动，“别忘了这还是高中的课程，离大学的内容还远着呢。”
“拿走拿走，光看着我的脑壳就要炸了。”把几尺高的课本一推，哗啦啦铺得满地都是，然后趴在桌子上哀叹，“一点意思都没有，难道学生每天在学校里就是干这个的吗？”
朱颜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不然你以为学校是干什么的地方？”
忽然抬起头，盯着朱颜，此举令朱颜怔了一下。
“朱颜，你算是书读得最多的了吧？”充满了疑惑，“你从来不觉得把时间花在看书上是浪费吗？”
“依你看做什么事不是浪费？”换作以前，朱颜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和他探讨这个问题，不过近来连他本人都觉得自己有些反常，会思考一些以前不屑于关注的问题，比如……为了排遣无聊，有意地去寻找生活的趣味性。
哑口无言，他也是第一次面临这个问题。本来，创立无准学院只是他想象中一个理所当然的坚持，至于创立以后该如何发展，那就不在想象的范围里了。
“我是不是该确立一个新的目标？”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啧啧有声，“但是要做什么呢？”目光刷地射向屋子里另外一人，“朱颜，你觉得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那是你的问题，自己想。”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不对，比王八蛋还要可恶，阿八才是王八蛋，你应该是王九蛋！”恼羞成怒，掷地有声地说，“真不知道阿八看上你哪点。又自私，又无情，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再热情地拿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不到三分钟就结冰了！”
朱颜不愠不火，依然冷笑：“分析得挺透彻嘛，怎么，第一天认识我？”
恶狠狠地盯着他，突然表情一变，“不过我开始有点明白阿八为什么非你不要，因为你和若坤宁比起来，简直单纯多了。”
朱颜没料到他有这样的评价，冷漠的神情突然一怔，“怎么突然提到那个人。”
伸出食指勾勾，朱颜坐的沙发朝他移过来，停在桌子对面，双手合十托着下巴，神秘地说：“认识这么久了，大家的个性也稍微了解了一点点。我们当中智商最高的当然是你没错，但是最聪明的恐怕要算是坤宁吧。”
朱颜陷入思索。
说得没错，很多时候，若坤宁的举动完全让人不明白他的真正意图。他几乎只有笑这一种表情，但是一种表情里又涵盖了千万种意义。
“你不觉得奇怪吗？”端起突然横空出现的奶茶杯子给自己和朱颜倒饮料，“自己身边突然出现很多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你也好，悠匡也好，都会吃惊、反感、抗拒，但是坤宁没有！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很明确的态度。虽然星熙也是，但他毕竟是在一个玄学家族长大的，对于非自然现象估计早就习以为常了，再加上那个比低能好不了多少的大脑——”没继续往下说，脸上出现一丝愧疚的神色，“虽然背后诋毁人家不好，但是这是事实……”
“你想说什么？”朱颜打断，“再怎么说，你的学院能有今天，他的功劳是最大的，没有那份计划书，商半秋不可能同意投资。”
撑着下巴，“我只是搞不明白他的想法啊——他从来不生气，不沮丧，不郁闷，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在他接受范围之内，啊啊啊啊啊，这样的人真可怕！”
朱颜也不觉为此皱了一下眉头。的确，他和一样，无法对若坤宁感到亲切。总觉得那个人温和归温和，却像戴了面具一样，哪怕只是站在面前，也像隔了几万公里一样遥远。
“而且还有那么厉害的听力，搞不好我们现在的对话全部都被他听到了。”竖起食指挡在唇上。
“我想他应该不是恶人，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么说。”朱颜顿了一下，“对他来说，要做坏事的机会太多了，但目前为止我们一直都很太平。”
“我不是说他不好。”纠正，“我是说他一定有什么关键的事情瞒着我们。放心好了，再怎么说他也是细条挑选的同伴，我没理由傻到跟他过不去。”
这个时候，校长办公室的门轻轻被敲了三下，和朱颜一齐看过去。
“一定是坤宁听到了，跑来找我们算账。”趴在桌子上。
朱颜虽然不认为若坤宁有那么小鸡肚肠，但也觉得来者一定是若坤宁。毕竟以旁星熙的个性一定是人未到而声先至，而从悠匡就算知道敲门，也绝不会这么斯文稳重。
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开门的姿势，门开了，令两个人都意外的是，门口不是若坤宁，却是无准的理事长裴迪夫，以及另外一名金发碧眼学生模样的少年。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同时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一起朝门口两人争先恐后地砸过去。
少年退后一步，眼疾手快地抢到裴迪夫身前，抬手一挥，重达几十公斤的书本纷纷坠地，一场混乱平息，的额头上流下一滴汗，情不自禁往朱颜身后挪去，“对不住，直觉反应。”
裴迪夫不以为意，对着那些书的残骸淡淡一笑，“雅耳已经告诉我了——所以，请相信我们此番拜访并没有敌意。”
朱颜觉得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子十分眼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把头从朱颜背后伸出来，“我知道，那个叫雅耳的小朋友也跟我们说了一些你们的事。不过说真的，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需要我干什么。”
“也许还不到时机。不过，当我知道你不是敌人的时候，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有一半的可能性是敌人，而不是自己人？”对此耿耿于怀，“不是说我和你们一样吗？”
“在圣经里，蛾摩拉和索多玛一样，都是极恶之城。”一直缄口不语的金发少年开口了，“于是神决定派遣天使来到凡间，降火将它们消灭。”
“所以？”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金发少年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理解能力表示怀疑，“根据预言，你将履行那个使者的义务。”
“开什么玩笑。”夸张地叫道，“我是蛾摩拉人，而同时又是消灭它的使者？”他看着天花板思索了一秒钟，“那不就是消灭我自己吗？”
“所以一直没办法确定。”少年说，“直到雅耳告诉我们神兽麒麟的事，我们才相信这不是巧合。麒麟是蛾摩拉诞生时出现的神兽，它挑选的主人即是第一代的王。”
“王八蛋麒麟！”摸着下巴瞪着地面。
从悠匡不得不承认，孛儿只斤真的是他见过最衰的人。
“莫名其妙，一会儿又说我是蛾摩拉，一会儿又说我是消灭它的使者，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不断地发牢骚，“更无耻的是麒麟从来都没有提过——麒麟！麒麟！我叫你呢，你听见没有啊？可恶，还是不理我！”
从悠匡叹了口气，“到底你是来消灭他们的还是来拯救他们的，你真的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好像动物园里下午三点没人喂的狼，怨念冲天地看着他，“当然是拯救他们啊！难道做使者，连我自己一起灭了不成？”
从悠匡微笑地看着他，“那你知道怎么救吗？”
便再度不吭声。
“救人无非就是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喽。”旁星熙往面膜里加了一点蜂蜜，又加了一点捣碎的黄瓜，“不是可以假想成真吗？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呗。”
“我真怀疑你脑袋里装的东西就和面膜一样简单。”朱颜没好气，“他们要的是永不消失的生命和凌驾世人之上的能力，这两条没人可以给他们。”
旁星熙依然很乐观，“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到时候就像朱颜突然学会幻化的能力一样，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突然站起来，扑过去把旁星熙抱住，“你真是聪明啊，为什么我没想到呢！除了朱颜以外你们三个的能力都还没觉醒，搞不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逆转也说不定！”
只有旁星熙很兴高采烈地附和他，“对啊，完全没必要担心。”另外三个人则都是一副不知道会有什么恐怖事情降临自己身上的待宰样。
若坤宁抬手，给混乱划上一个句号，微笑着做总结：“这么说来大家都是同盟，没必要再互相防备了。以后就把心思放到办学上去好了，说起来，我们好像连最基本的学生会和社团都没有成立。”
松开旁星熙，狐疑地看着他，“学生会和社团……那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