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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芳有有和翟潜还没能回到从前的状态,霍英锒的收购协议却已经送到眼前。
目前霍英锒已经收购了芳邻公寓四周的地块,独留下这一块土地。他放言很快将在附近开发现代化公寓楼,分大中小及豪华型公寓设施,提供给不同的房客选用。
而且他的高层公寓楼一旦建起,芳邻公寓将成为高墙下的死角,连点阳光都见不到。到时候还有谁会继续租她的公寓居住呢?
霍英锒做这些就是要芳有有把这块地皮也卖给他,这样他就大获全胜了。要想反击,唯一能救芳有有的只有翟潜。
他必须重新回到证券界,或是玩投机把戏赚回更多的钱将芳邻公寓附近的地块反收购回来,或是直接重创霍英锒执掌的英才集团股价,让霍英锒无暇也无钱继续玩死芳邻公寓。
无论是哪种选择,他都必须在证券市场上和霍英锒一见真章,这就意味着他得重回过去的生活。
他会做出何种抉择呢?
这几天,被这件事困扰着,翟潜始终愁眉不展。
芳有有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我不要你为了我去做任何抉择,芳邻公寓是我的,你只是我的员工。你不是说了嘛!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劳资关系,用不着你为我们家的祖产操心。”
翟潜静静地盯着她那张倔强的脸,明白她的心意所在。东家就是嘴硬心软,说到底还是不想他因为她而牺牲自己自由的生活。
可惜她忘了,芳老爷子去世前那份遗嘱的附加条款却让他想不插手都不行。
“如果你对外出售公寓,你将自动失去芳邻公寓的继承权,这里就是我的产业了,我还是无法避免地得跟霍英锒一较高下。”
逃,始终不是办法。
关于这一点,芳有有也早做好了准备,“霍英锒要对付的人一直都是你,只要你离开芳邻公寓,他就不会再揪着这块地不放,我也就没有麻烦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翟潜微眯着眼盯着她,想从她的话底探出她的真实心意。这几天他们吵归吵,闹归闹,他心里其实一点都不生气。他知道这是他们之间必要的摩擦,不会伤到彼此的感情,可现在她说的话不对味了。
“芳有有,你就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我们之间才能重回以前那种感觉?”
他深邃的眼光锁紧她,便不再撤开。换作之前,她会因为他追着她的目光高兴得直接冲上去抱住他,可是现在……
不会了,她根本不能这么做。
芳有有将霍英锒寄出的收购合同书细心地折好,塞进了她寄放贵重物品的抽屉里,关上门的同时,她背对着他说出了埋在心底的挣扎——
“你和孔矜也曾相爱过,现在你们之间还能回到从前那么相爱的状态吗?”
显然不能,他们也是吗?
翟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只能寄期望于时间的推移能让他们之间的冲突慢慢淡化,他还是她的员工,她还是他的东家。
但愿吧!
“找我有什么事?”
接到孔矜打来的内线电话,芳有有上了天台,她不明白今天刮着这么大的风,她干吗非选在这里跟她谈事情,不会想直接把她推下楼造成失足坠楼的假象吧?
“如果你是为了翟潜的事,我不想跟你谈。他跟我只是单纯的劳资关系,你们之间以前有什么,未来会有什么,我不想过问。”其实芳有有是怕听到让她心疼的事情。
孔矜也不想听她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我知道你喜欢翟潜,他也喜欢你。在霍英锒对你下手的那个时候,你喊出的是翟潜的名字,即使隔了那么远,他还是感应到你遭遇了危险,这些已经足够让我看清感情的真相了。”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这些事实已然摆在眼前,挣扎了这些天,孔矜决定面对现实,这才是她走向胜利的必经之路。
“今天我约你上来,不是要求你把翟潜还给我的,我是真诚地希望你能站在一个喜欢他的角度上,为他的未来着想。”
她的坦诚反倒让芳有有手足无措起来,“你什么意思?”
孔矜淡然一笑,牵引出话题:“你已经知道翟潜过去那些辉煌的业绩和上天赋予他的天分,你觉得以他的资质被困在你这栋小公寓里当公寓管理员,合适吗?”
显然不合适。
“还有一点,你可能忽视了。”
孔矜柔软的手搭在芳有有的肩膀上,她的温度通过她的身心传到芳有有的身体里,她却觉得出奇的冷。
“你知道吗?我和翟潜……我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所以我们之间理所当然地拥有着很多第一次。”
她到底想说什么?那副慢条斯理的口吻已经在气势上胜了芳有有一筹。
“就算以后你们俩在一起了,你怎么能保证他看着你的时候,不会想起第一次爱上我时的情景;他抱着你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第一次吻我时的心情;他娶你的时候,会不会去想如果当初和我走进礼堂,他又会怎样?你能接受吗?你能接受他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我,你能接受你们之间始终有我的阴影吗?除非……你真的够伟大。”
不!芳有有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伟大,越是爱一个人,就越是无法在感情上伟大。
她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对钱小气,对感情更加吝啬。她希望她的爱人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有她一个,她不要和别人分享爱人,哪怕只是回忆。
知道在心计方面,自己绝不是孔矜的对手,芳有有索性挑明了她们之间的抢夺游戏,“你想要我怎么样,直说吧!”
“让翟潜离开你,回到孔氏投资集团,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这就是孔矜的计谋,全是为了翟潜而设的计谋。
“如果当初他不是倔强地想跟爷爷对抗到底,今天孔氏投资集团还有我,早已都属于他了。”
生在孔家,长在孔家,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孔家给的,她自身的价值有一半是因为孔家这个名头。所以当初翟潜提出带她离开孔家的时候,她嘴上答应了,回去后反反复复地想,却越想越心虚。
她不知道离开孔家后,她还剩下些什么,她是孔矜啊!这个名字她无法更改。
她也同样无法割舍对他的爱。
所以他坐牢的那三年,她抛弃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积极地加入家族企业,甚至不惜利用感情,让霍英锒辅佐她取得孔氏投资集团掌门人的身份。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翟潜回来时,把他本该拥有的通通交还给他,包括她自己。
对孔矜来说,翟潜可以不爱她,她却无法眼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芳有有,我相信你是真心爱他,和我一样爱着翟潜。”
先把她推到高处,再撤掉让她可以下来的楼梯。常年生活在家族斗争中的孔矜手段何其高明,岂是芳有有这等小女子可以抗争的。
孔矜以爱的名义要求芳有有,“如果你是别的女孩,那种对爱很自私的女孩,我就不会在这里跟你谈这些了。我请你替翟潜考虑,像他这样的人过这种平凡日子适合吗?你忍心让他因为你而毁了这辈子吗?”
在霍英锒的收购协议面前,在翟潜渐渐聚拢的眉心面前,在庞大的金钱和高贵的地位面前,芳有有没有资格替翟潜说拒绝。
也许现在的翟潜愿意为她留下来,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他的心境又会怎样?
谁能保证他不会后悔因为她而改变的人生?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恨她剥夺了他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芳有有不敢保证,更不敢拿两个人的一辈子去赌,她宁可未赌先服输。
“孔矜,我拜托你一件事。”
孔矜露出一副“早就料到你会开口”的模样,爽快地摊开手等着她提要求,“你想要多少钱?开口就是了,只要我觉得价格合适——没问题。”像她这么爱钱的女人喜欢翟潜也是冲着他所能带来的经济利益嘛!
芳有有摇摇头,对这个女人感到失望。她爱钱,可是她挂在嘴上,心里却藏着许多比钱更珍贵的东西。像孔矜这样的女人整天不把钱放在眼里,骨子里却只会用金钱衡量世间每样东西的价值,包括自己最爱的男人。
把翟潜还给她,真的可以吗?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再一次地伤害翟潜。”
这就是芳有有对她最后的要求,“如果让我知道你伤了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也会不顾一切把他从你身边带走,带回芳邻公寓,而且这辈子再也不撒手。”
孔矜不是问她对翟潜存着什么样的目的吗?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感情了,无人可以比拟的感情。
爱一个人就是要站在他的角度全然为他着想,是不是?
她终于大方了一次,可是芳有有真的好想一直小气下去,小气地把翟潜藏起来,藏在自己的身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她好想更小气一点……
菠萝啤一连喝了六罐,那点累积起的酒精依然无法为芳有有壮胆,倒是翟潜先看不下去了。
“今天天气有点凉,你喝这么多冰啤酒,不怕生病吗?”生病了又得花钱看病,到时候她不但会被病痛折磨,还会不停地去心疼看病钱——她那点小心眼,他再清楚不过。
“病死拉倒。”她沮丧地摇晃着手里的啤酒,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翟潜,你说,人活着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她这话怎么有着要死要活的味道?翟潜凑到她身旁摸摸她的脑袋,“你不会因为跟我吵架气糊涂了吧?”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在她眼前晃悠,“你还认识它吗?”
他还有心情闹哦?拉下他的手,她不想享受他的温柔,就怕那一点点的贪婪会让她舍不得放手。
人为什么会有感情呢?要是不会爱,也不会因为爱而受伤害,那该有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一点也不心痛地送他离开了吧?
“翟潜,很多很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有我这个人吗?”她斜着眼看着他,一副快要被遗弃的模样。
傻瓜!翟潜摸摸她的脑袋,“我们一直在一起,你说我有可能忘了你吗?”
“要是我们分开了呢?”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走?要离开这里?”是因为霍英锒吗?翟潜安抚着她的情绪,“你不用怕霍英锒的那个收购令,我会想办法摆平这件事的,大不了我重回证券界就是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你不是说我是证券奇才嘛!这点事怎么可能摆不平?”
她就是不想他再因为她而为难啊!
“不是的,”她摇摇头,“不是我要走,是你要离开芳邻公寓,离开我。”
翟潜不明白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往明白了说!”她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他不喜欢这副样子的她,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他要看她笑的模样,他喜欢她看到钱时眼睛里冒金光的俏样子。
吸吸鼻子,沉下气来,芳有有把自己的意图明白地告诉他:“你被炒了,芳邻公寓不再需要你这个公寓管理员,你跟孔矜回孔氏投资集团吧!”
她赶他走!
这是翟潜闯进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接下来是气愤!
“你凭什么赶我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公寓里不再需要管理员,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依赖任何人,只靠自己,这样就不会再为任何人心痛了吧!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心情急躁的翟潜却又安定不下神经将其中的纠结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他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把这间破破烂烂的芳邻公寓经营得有声有色,这其中遇到的麻烦还少吗?这些坎坷他们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将他们分开?
“这几天我们吵归吵,闹归闹,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我们吵过之后还会在一起。就算有天大的问题,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可以解决。可是你现在赶我走,告诉我,你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是不是?”
他说得好像她恶意摆脱他似的,他说是就是吧!反正他要回到孔矜身边,回到他的老情人那里,就算他恨她那又有什么呢?
“反正你跟着孔矜走就是了,她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要跟着她回孔家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我欠你的那九十万,会慢慢还你的,你给我一个账户,我每个月把钱打进你的账户里。”
看来她已经算清楚了,连还钱也不打算见他的面,只想通过转账是吧!
既然要算钱,翟潜就跟她算清楚,“你初来芳邻公寓的时候,是我拿钱出来装修的,你是把本金还给我了,可还有利息呢!还有这九十万,你已经还我十万了,还剩八十万,八十万按银行利息,还是按贷款利息还我?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一份协议,这样才会避免债务纠纷。还有,我是芳邻公寓的第二继承人,如果你出售这栋公寓,我将自动继承。面对霍英锒的收购令,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要赶我走了,我觉得我还是在走之前把这些问题谈谈清楚比较好。”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把他们过往的情谊全部抛弃。听得芳有有好不心寒,“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
他就是要让她看清楚,如果他们之间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这样的结局是她可以承受的吗?“你都可以赶我走了,我还不能跟你把账算算清楚?这两年,我经常买装修材料自己掏腰包,这笔钱我还没跟你慢慢算呢!不急,我会尽快列出一张明细表,麻烦你对照单子——还钱!”
小气房东最在乎的不就是钱嘛!他就拿钱来为难她,看她是舍不得钱,还是舍得他?
芳有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再沉沉地叹气之后,她手一摊,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你要开单子就开吧!八十万的账是还,一百万的账还是一样还。”
“你……”
翟潜气结地掉头往外走,再跟她待下去,他怕自己会直接栽倒。
翟潜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今天注定运气太差,刚被芳有有气得半死,出门就遇见让他欲死不能的孔矜。
拎着随身的小包,她那副准备外出的装扮摆在他面前,“你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他挑着眉,总觉得这两个想气死他的女人之间有阴谋。
“你的行李啊!”孔矜把话挑明,“你不是被赶出芳邻公寓了吗?跟我回孔家吧!”
他才跟芳有有谈完,她怎么就知道他被赶出来了?
翟潜探究的眸光让孔矜不自在地向后连退了两步,“你放心,我不会再提我们之间的事,现在你是孔氏投资集团的负责人,我把公司全权交给你,我……不会在感情上打搅你,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人,我绝对不会再伤害她,我向你保证。”
怕他不相信,她举起三根手指向他发誓,“难道这样你还不能跟我回去吗?”
她之前到底跟芳有有说了些什么?翟潜几乎可以肯定芳有有赶他离开的决定跟孔矜脱不了干系。
结得一个个地解,这段时间的不愉快都是从孔矜的到来开始的。只有解开了他和孔矜之间的疙瘩,他和东家才能重回过去自在的日子。
“孔矜,如果我只是个公寓管理员,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会。”
她对他的感情绝对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同样的,感情也不能抹杀两个人之间一切的差异。
“如果……如果再来一次,时间倒流,我决定离开孔家,要你放弃孔家给你的一切跟我走,你还会避而不见,任师父亲手将我送进监狱吗?”
这是翟潜心头的结,是他和孔矜必须共同面对的结。因为这个结,孔矜困在过去的爱情里。因为这个结,他不相信任何女子,更无法谈爱。
思绪良久,孔矜郑重地告诉他:“不能!即使时光重来,我还是没办法放弃孔家大小姐的身份跟你走。因为那个身份就是我,没有了那个身份,我又是什么呢?”
有些事情可以尝试,有些东西却不能碰触,即使你知道透过它的后面就是幸福,可你却没办法冒险。你不想放弃你这辈子,这与勇气无关。只是人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保护你已经拥有的快乐。
这些是我们从婴儿起就塑造的本能。
“对不起。”她趴在他的胸前一遍遍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没勇气反抗爷爷,我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把你带走……对不起……”
他的手抚摩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对她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不怪你。”
事隔多年,他终于可以放开胸怀跟她说这句话,因为他不再爱她,不再在乎她。
爱是一种感情,恨也是一种感情,当你不再在乎一个人,就是真正放开她的时候。
他为他们那段年轻的岁月画上句号,这便是曲终人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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