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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二次向他示爱。
为了获得她随身携带的那些珍宝,照理说爵爷应该立刻肯定地告诉她:“我能!”
可是关键时刻,他居然又哽住了,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默默地走完了这一天。
自那天之后,虽然他们常常在一起,可她不再表示对他的爱意,他也没办法主动提及。眼看着旅行只剩下两天,就算他不急,詹姆斯也耐不住性子了,“爵爷,我亲爱的爵爷,我无比尊贵的爵爷,我那万能的爵爷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提给王子城堡投资的计划?要知道,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也知道旅行就快接近尾声,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啊!
王子城堡急需资金,你有钱吗?没钱卖掉你身上随便哪件古董吧!
这样说,不知道钮千禧会不会直接把他丢进海里?
“詹姆斯,你觉得我们这样……好吗?”他其实是想问詹姆斯——我们这样做道德吗?不抹杀王子城堡的颜面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詹姆斯拿出力拔山河的气势,“她有一个成为贵族夫人的梦,而你帮她完成这个梦,我们各取所需,哪里做错了?”不仅没错,还是乐于助人的好先生呢!
“可我……我怎么总觉得我们是在利用感情骗取她的钱?”他这样做跟“不杀不道德王子”、花花公子费加有什么区别?
就詹姆斯看来,区别就在于,“钮千禧给我们王子城堡投资,获利后我们不但会偿还她这笔钱,还会定期给她分红。如果城堡经营得不错,她会因此而成为一代女富豪,这也未可知啊!充其量只能说我们利用她的感情给她致富的机会。”
听上去怎么这么别扭?
当一扇门外的风景出现崎岖,爵爷开始幻想另一条林间小道可以曲径通幽,“要不……我们另想办法为城堡筹措资金?”
如果多给他们一年的时间,詹姆斯绝对不会拖着爵爷上邮轮。拿出一封律师信,他把决定权交到他手上,“因为我们长期拖缴电费,城堡里的供电设备已经被彻底地切断了,这次我们回去连电都用不上。一个连照明都无法保证的城堡,靠什么来招揽游客?”
王子城堡的问题非一朝一夕形成,却必须尽快解决。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爵爷,我们没有退路可寻了。我们可以结束贵族身份,做回平民,可是王子城堡就此将只在历史中出现,你忍心吗?”
他说对了,宋裔爵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沾满荣誉、高贵、神圣的城堡就此湮灭,他宁可掩埋自己的心,道德感可以日后弥补,坍塌的王族荣誉却再也无法扶起。
“我邀请她去城堡做客,我会尽量说服她为城堡投资。”不给自己动摇的机会,爵爷这就出门去找钮千禧。
“爵!”詹姆斯喊出他的名字,像小时候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脚步停在门口,宋裔爵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付出这么多,你……不后悔吗?”詹姆斯宁可他后悔,那样至少他心里好过些。
“詹姆斯,还记得麦糖吗?”
怎么会忘?又怎么能忘呢?
“我最喜欢吃麦糖,不管是生病、挨老师批,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有你母亲做的麦糖就开心得不得了,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可惜制作麦糖的过程很复杂,每次你母亲只能做一小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的关系,每次都吃不过瘾,所以更觉得美味。”
不过爵爷跟他不同,一点都不喜欢吃麦糖,“小时候我还很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你不喜欢,每次让你吃,你都像看到药似的躲到一旁?”
“因为母亲说你最爱吃麦糖,让我把所有的麦糖都让给你吃。”拉开房门,海风泻了进来,满满地涨在宋裔爵的胸口,“我很喜欢吃麦糖,可是自从母亲知道那是你的最爱,我便再没吃过了。
“母亲去世前几天,她拖着孱弱的身子特意进厨房给我做了一块——单单做给我一个人的。做完后她就再也支撑不住了……送走母亲,我吃了一口那块麦糖,还是小时候憧憬的那个味道,可是我却真的觉得一点也不好吃……那滋味……简直难吃死了。”
“你……你请我去……去你的城堡做客?”
钮千禧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能吗?真的可能吗?她的王子驾着马车来接她了。
“你愿意赏这个脸吗?”爵爷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极力邀请她前往王子城堡,“城堡位于乡间,那里景色迷人,轻松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完全放松下来。但是如果你更向往现代生活,也许住在那里会令你感到不习惯。”没有电,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大多会感到很不习惯——这点他不打算向她详加说明。
抓着他的袖口,钮千禧吸吸鼻子,眼泪差点要夺眶而出。
“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也不用哭吧!爵爷惊慌失措地拿手帕去为她拭泪,“不愿意就算了,没关系的,不用这么……”
生怕自己的无措让她失去了此次绝佳的机会,钮千禧拼命地摇头又点头,“不是!不是!我愿意!我愿意!”
“那你怎么……哭了?”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的爵爷忽然看到女孩子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哭了哦!不哭了,乖!”
他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她,望着他宠溺的眼神钮千禧周身暖暖的。姨奶奶言传身教的内容中包含了很多,可是姨奶奶从未说过钮祜禄家族的女人可以像个娃娃似的被所爱的男人哄着宠着。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她备感幸福。
“眼看旅行就要结束了,我还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跟你多待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知道前两次我开口的结果都是被你拒绝,我怕了……”
他一再的拒绝让她裹足不前,她不怕再一次地被拒绝,就怕有一天她连爱他的勇气都没有。
“幸好!幸好你主动开口请我去城堡做客,真的谢谢你,爵爷。”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挖了一个圈她前去投资的套子,她竟然感谢他——爵爷无地自容起来。
“不要叫我‘爵爷’,如果你愿意,叫我‘宋裔爵’好吗?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我希望从你口中听到。”
“宋裔爵?”钮千禧喃喃叫道,“你不喜欢别人称呼你‘爵爷’吗?我以为这代表着你的爵位呢!”
什么爵爷?什么爵位?
身陷其中,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杵在那里,钮千禧注意到他攥在手心里的那块手帕,“你怎么不用我送给你的那块丝帕?你不要看它小小的不起眼哦!那可是上好的苏式双面绣,很精巧的作品。”
就因为是很精巧的作品,他才舍不得用啊!“我把它收藏起来了,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好好珍惜它。”
他的话像是一份保证,更似是一生的承诺,让钮千禧绯红了脸。她错以为自己已经坐上王子的马车,目的地就是王子的城堡。
心里舒坦了,钮千禧顽皮的个性又上来了,抓着宋裔爵的手,她拖着他往外跑,“跟我来!”
“去哪里?”
这样在邮轮上狂奔实在不符合子爵殿下的身份,他正想让她明白身份和行为之间的平衡关系,忽然看见夕阳映在她的脸颊上,泛着红红的喜悦,到嘴边的话又硬吞了下去,他告诉自己:在回城堡之前,他愿意尽一切所能让她快乐。
这是他欠她的,这也是他想给她的。
那天傍晚,邮轮的船舷上悬着四条腿,随着海浪晃啊晃啊,荡漾到天边。
为期十天的豪华邮轮之旅总算在幸福的喜悦中结束,而钮千禧的公主之旅却尚在延续……
“你暂时不回来?”
芳有有抓着电话,直想把电话那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家伙一脚踢进海里去,“不是说好十天的旅行吗?你不回来又上哪儿疯去?”
钮千禧抱着电话小小声地将幸福传达过去:“我在船上结识了一位子爵殿下,现在就是要去他的城堡做客。过段时间我就会回去,说不定还会带着我的王子一同返乡呢!有有,你就等着吧!”
“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被卖到异乡还帮人数钱!”
钮千禧的个性芳有有太了解了,别的事还好说,一旦遇上和贵族、王室有关的话题,她的脑袋就不起作用了。整个人陷在童话世界里,回复到稚龄阶段,只要是她认定的王子,那男人说什么她都信,要不然她也不会倾家荡产去参加那个劳什子……公主旅行团了。
此刻的钮千禧身在千里之外,芳有有知道说服起不了作用,索性用上绝招,“钮千禧,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你的公寓租给别人,我让你回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信不信?”信就赶紧给我死回来。
这回芳有有失算了,钮千禧居然不怕死地回她一句:“随便你,也许我会和我的王子殿下一起回来,到时候哪里还需要住在你那个芳邻公寓?说不定直接住进位于我国境内的王子下榻的别墅,或是住进大使馆也未可知。”
“要不要小女命人修缮一座富丽堂皇近似乾清宫的王宫,恭候您和您的王子殿下赏脸下榻啊?”她的梦做得还真美呢!芳有有手持锥子专门用来戳破她的美梦,“给你最后五秒钟考虑,是回来?还是留在那里被人骗?”
用不着五秒钟,钮千禧只用了0.01秒就给她答复:“国际长途很贵的,就这么说了,我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拜拜!”
“嘟嘟嘟嘟嘟嘟嘟——”
芳有有只来得及对着电话大吼一声:“钮千禧,你去死!”
正在赶着去死的钮千禧冲等候已久的宋裔爵笑开了怀,“我们走吧!”
这个“走”的意思还真的很符合词根呢!
没有专车接送,宋裔爵说是要带她体验英国乡村风情,特别选择了火车作为交通工具。在经历了几番舟车劳顿,他们又徒步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傍晚时分,钮千禧终于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城堡——
“这里就是王子城堡?这就是?你确定?真的确定?”
极目远望,那座掩埋在荒草丛中的灰楼难道就是王子城堡?风吹过窗棂,换来一阵阵咣当声,总觉得那些窗户随时都会掉下来。为了避免自己的脑袋在莫名其妙中开出鲜红的花朵,钮千禧甚至想要申请一个安全帽以备不时之需。
似乎看出了她的惊讶,宋裔爵带头领着她往里走,“这是一座非常具有历史价值的城堡,年代久远,为了保持它原有的味道,很多地方我们都没有做改变,宁可让它显得破旧一点,也力求保留它最原始的模样。”
“哦!你们对历史古迹的保护工作做得真到位。”钮千禧一边赞叹一边去触摸巨大的对扇铁门,那伟岸的大门跟她想象中的城堡一模一样……
“轰——”
钮千禧伸出的食指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左边那扇大铁门就已经光荣倒地了,恰在此时一群乌鸦呱呱地从她的头顶飞过。
她只能无助地望着宋裔爵,为自己发出毫无威信可言的申明——
“不是我弄的,就算是……我也不是故意的,真的。”具有无穷历史价值的铁门啊,她拿什么赔?
宋裔爵撇撇嘴,很想对她说:我相信——可终究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詹姆斯为钮千禧安排住进了一楼的某间卧房里,顺手塞给她一盏上上个世纪的煤油灯。
“城堡里都是用这个照明的吗?”有点惊喜,钮千禧觉得自己好像在拍电影似的,居然回归到很久以前的生活方式。
“这个……呃……情调嘛!”
“是哦!这样看上去果然比较有情调。”如果这些煤油在燃烧的过程中不散发出这么多的烟的话。
黑暗中詹姆斯没有看到钮千禧皱起的眉头,他还以为自己随口瞎掰出这么个烂理由,居然也给搪塞过去了,他开始佩服起自己的撒谎功力。
趁着他闪神的工夫,钮千禧对着煤油灯摆出一副飞天仙女的姿势,没看过东方舞姿的詹姆斯顿时被敦煌神韵所吸引。他沉溺在其中,下一刻钮千禧忽然对着煤油灯又伸舌头又翻白眼,藏在阴影中的小脸像极了电影里的女鬼。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詹姆斯手一抖,要不是宋裔爵身手敏捷给接住了,搞不好还会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
“你们俩闹什么呢?”
“扮情趣啊!”钮千禧拿詹姆斯的原话来堵他的嘴。
难道她发现了城堡里的诡异?从她愉悦的表情上看不出个所以然,宋裔爵心里没底,又怕詹姆斯露出更多的破绽来,急忙拉他离开,“你先收拾一下,待会我烧水让你洗澡。”
“这里洗澡得烧开水吗?”钮千禧狐疑地看着他,在宋裔爵嘴角露出难色之前,她自己先笑开了,“果然是历史久远的城堡,所有的东西都跟几百年前一模一样,这才是贵族的真正魅力所在吧!”
詹姆斯半张着嘴几乎合不上,“啊?”
“我们先走了,你要有事就去隔壁房间找我,那是我的卧室。”宋裔爵拖走了詹姆斯,顺道结束这戏剧性的场面。
窝回属于他们的空间,詹姆斯小小声地向宋裔爵求证:“你说这个钮千禧是不是有点傻啊?王子城堡的状况已经摆在眼前,她居然还认为这才是城堡的真正风貌,丝毫没有怀疑城堡已经破烂不堪,即将土崩瓦解。”
“也许这就是梦吧!”
一个人沉浸在梦中会忘了现实,忘了去衡量利弊,只想沉醉在梦里,即使那个梦满是破绽,早已变成噩梦仍固执得不肯醒来。
钮千禧如此,他的母亲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还是想办法对付明早。”今天晚上天已黑,钮千禧看不出大破绽还有可能,待到明天白天,光明会把城堡里的一切缺漏尽现她眼前,再想欺瞒可就难了。
詹姆斯想好了,“就让她看到城堡的破损,然后让她对城堡进行投资。这样很快就能达到我们带她回来的目的,不好吗?”
“你怎么不干脆抢了她身边的古董拿去交易行拍卖?这样不是更快吗!”这小子全身上下什么都长,就是不长脑子,“你也不想想,钮千禧之所以跟我们回城堡就是因为她心中有个嫁进城堡当王妃的梦,你现在告诉她原来她日思夜想的城堡就是一副鬼屋的模样,你觉得她还肯向这里投资吗?撒腿就跑的可能性比较大吧!”谁会对一个毁了自己美梦的家伙念念不舍?
爵爷你倒是聪明,“那你说怎么办啊?”
“最好让她爱上这座城堡,心甘情愿想在这里长期住下去——让一个人为改善自己的住宿条件而掏钱就容易多了。”那不过是完善自己梦的一种方式。
“最好让她离不开这座城堡里的人,说不定她会直接把那些古董送给你。”这种好事詹姆斯一向是让给爵爷享用的,“你就快点施展自己的美男术把她撂倒吧!”
爵爷双手揣在兜里,绣帕所带来的柔软触摸着他的手指,软软地沁入他的心里,无声无息……
许是太兴奋了,平生头一次住在城堡里,钮千禧大清早便醒了,梳洗一番,也不用人照顾,她自动自发地浏览起整座城堡来。
少了夜色的庇护,白日里的王子城堡更显……古老——这并不能准确形容古堡的整个状态,却是钮千禧所知的汉字中对城堡最好的修饰。
斑驳的墙壁,落魄的屋顶,总是发出吱吱呀呀声响的木门,还有那些早已不见了玻璃的窗户。风穿梭在城堡的每个角落,让人发寒地战栗着。
这就是英国贵族住的地方吗?
感觉更像是拍摄鬼片的片场啊!
不是自大,钮千禧不得不说——这里完全比不上咱中国的恭王府嘛!再退一步,连杜甫草堂都不及。诚恳一点,芳邻公寓都比这儿新一些。
不太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钮千禧探宝的目光又找上了二楼,不知道那里深锁了些什么宝贝,既然是王爵之家,总该有些惊世之宝吧!
上去瞧瞧!
“别动!”
她的脚才踏上第一级台阶就被人叫停了,她刚想转过身去,那声音更严厉地炸了开来:“你千万别动,我扶你下来。”
爵爷站在平地上,伸长了手臂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待她稍稍靠近他,他便一鼓作气将她抱下了楼梯。
她平安地双脚着地,他的额头也聚齐了薄薄一层细汗——上帝啊,这片刻的工夫让他起码少了十年的寿命。
好奇心已起的钮千禧追着问:“这个楼梯不能踩吗?”惊魂未定的爵爷想也不想地点点头,她锲而不舍地追下去,“为什么不能踩?看样子是有点破破的,可也没烂到不能踩的地步吧?”
“啊?”问题被直接地摆在爵爷面前,他还来不及想答案,钮千禧已经接下去了,“我看这座城堡破烂不堪,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你们为什么不加以修缮呢?是不是没钱啊?”
“不是!当然不是!”爵爷直接否定,下面的话只能硬撑了,“王子城堡有几百年的历史,就像古董似的,要的就是这副破旧样。如果修缮一新,怎能体现城堡的历史文化和人文魅力?至于这楼梯……”
上下打量着木制的楼梯,由于长年失修,再加上白蚁侵袭、潮气腐蚀,很多木板都烂成了一个个的空洞,破得像副雕花的木雕。
木雕……
拉过钮千禧的身子,他扳着她的头,调到一个适当的位置,他开始描绘那段破烂的楼梯,“你看,这段楼梯是不是很像一头熊?”
可不是嘛!破得一个大洞连带着一个小洞,就像一个圆滚滚的熊头架在圆滚滚的熊身子上——钮千禧连连点头,“是啊!真的很像熊嗳!”
“你再看这块,像不像南飞的大雁?”
一排小破洞连成两条人字形的线——“真是大雁南飞啊!”
“再看这段,分明就是天降异石嘛!”
“对哦!对哦!”乱七八糟看不出像什么,当然是异样的洞喽!
宋裔爵一边描述一边赞叹:“当年修筑这段艺术之梯的艺术家真是伟大,可以雕刻出这样镂空华美的木雕作品。他还特意让作品呈现出一副破损的模样,这就是所谓的……”完了,他快要接不下去了,随口胡说吧!“这就是所谓的半调子模样,它所表现出一种陈旧的张力。千禧,你有没有看出来?有没有?”
这个时候她要是摇头否认,会不会被当成很没有艺术素养的人?
在他近乎迫切的拷问下,钮千禧想也不想地乱点头,“真的好有张力哦!绝对是一副旷古之作。”
“这……这就是破碎的美啊!”啧啧嘴,宋裔爵仰手向着楼梯连声赞道,“美啊!真是美啊!”
“对对对!美,好美,太美了,非常之美!”
美得钮千禧都快哭了。
领着钮千禧游览完整个城堡,宋裔爵的衬衫都被汗湿了。阴雾弥漫的天气透着冷意,他身上的汗水也全是冷的。
拿了衬衫让他换,詹姆斯担心他受凉——那可又是一笔可观的医药费啊!因为某种众人皆知的原因,他们不能去公立医院享受福利医疗。
“我看你干脆直接跟钮千禧说明白得了,省得你这么殚精竭虑地骗她。”骗来骗去骗不到她的投资又有何用?
“不行,如果我现在告诉她城堡的真实情况,再向她要投资,这等于告诉她我请她来做客就是为了骗她的钱,搞不好还会背上绑票的罪名。我不能这么做!”
他害怕让钮千禧知道他的真实用意?詹姆斯拧着眉望着他,“你真的爱上她了?”在邮轮上,不管应付什么样的富家女,爵爷都不曾皱过眉头,莫非他对钮千禧动了真心?
活了这么些年,没对哪个女孩动过心,爵爷也不知道自己对钮千禧真心为何,只是……
“如果可以,我不想骗她的钱。”
“那城堡怎么办?”詹姆斯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地摇着,想把他摇回到现实里来,“我怎么办?你可以全然不理吗?你怎么对得起你母亲的临终嘱托?”
又拿母亲临终遗言来压他!
宋裔爵皱皱眉头,没答腔。詹姆斯明知道他没有办法辜负母亲,所以他不可以不理王子城堡,不可以丢下詹姆斯不管。可千禧知道他利用她的感情骗取投资,会怎么样?
在邮轮上他肆无忌惮地用感情骗取富家女的投资,唯独面对钮千禧,他做不到,他不想亲手毁了那个有着一张纯净表情的女孩。
“詹姆斯,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王子城堡经历了那么多年,不会断送在我们这一代。”
他的安慰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用,詹姆斯把缴费单递到他跟前,“土地税又来了,如果我们还筹措不到资金,想要保住王子城堡也只能是我们一辈子的空想。”
时间不等人,宋裔爵根本没有时间再去争取其他渠道的投资,难道骗钮千禧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宋裔爵的犹豫让詹姆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中国人不是时兴送定情信物嘛!就跟订婚戒指一样,你可以送她一件礼物,让她从那些宝贝里挑一件给你做信物。我们先把那个信物拿去拍卖行,以此为抵押借一笔钱,等城堡修缮一新,可以对游客开放,我们再用收回的钱赎回那件宝贝。”
听起来詹姆斯已经做好了全盘打算,可詹姆斯唯独没有为他计算,没有想过万一因此让他失去钮千禧,他又该怎么办呢?
“你要是向她开不了口,我帮你说好了,就说我们英国贵族有这个传统。”
说做就做,詹姆斯不给宋裔爵转圜的余地,直接冲向了后园,他依稀记得钮千禧去了那里。
“钮小姐……”
他振臂高呼,从半人高的草丛中钻出一颗全副武装的小头来,“什么事?”
只见她用毛巾、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灵动的眼睛对着他们这边。
宋裔爵才要知道她在干什么呢!“你这是干什么?”看她身边的工具和那些堆成小山的杂草,莫不是在拔草?
“这里的荒草都长得这么高了,再不拔会淹没整座城堡。我一个人虽然力量单薄了点,可是能拔点就是点,你看现在花园里的景色是不是好了许多?”
她的劳动成果淹没在杂草丛生中看不出大的起色,只是让观者在心理上觉得没那么荒凉了。
看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满头大汗,两个大男人不禁羞愧起来。他们俩成天想着怎么骗到投资,如何保住城堡,却没有亲自动手为这座记载了他们全部生命的城堡做点事。
光说不练,他们两个大男人加起来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呢!
看着脸上挂着笑、奋力除草的钮千禧,詹姆斯开始明白宋裔爵狠不下心来骗她钱的原因所在了。
她的魅力大到足以颠覆他们两个大男人几十年外加青梅竹马的感情,大到让詹姆斯害怕。
从兄弟的角度考虑,他应该让爵爷拥有自己的爱情、幸福,可是站在王子城堡的立场想想,他不能放他走。没有他,这座城堡便再无生命力。
为了王子城堡,詹姆斯决定卑鄙一把。
从怀里拿出一支金笔,詹姆斯将它递到她的面前,“钮小姐,这个……是我们爵爷送你的礼物……”
“詹姆斯!”
宋裔爵想要打断已经来不及了,钮千禧接过那支金笔,欣喜之情无法言表,“这是……这是送给我的?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来送礼物给我?我又没做什么……”
中国人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既然她收了这件礼物,当然也要以礼相还,“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来,就算有,爵爷,你身为子爵殿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大概也不稀罕。怎么办呢?”
望着她的周身,詹姆斯眼睛都发直了,“你送什么,相信爵爷都会觉得很珍贵。”只要是那几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中的一件。
钮千禧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从领口里拽出了那块福禄双全玉佩,“这块玉是我姨奶奶给我的,从小就带在我身上,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
宋裔爵眼看着他期待许久的古董稳稳地落在他的手心里,竟未感到一丝的欣喜。他怔怔地摊着手和手心里的玉佩,久久没有收回。
钮千禧也不曾留意他的异样,小声嘀咕着:“你这个假洋鬼子肯定不知道在中国女生送男生玉佩的含义。”
望着他沉默的表情,钮千禧认定他不懂个中深意。没关系啦,她不介意地摆摆手,“反正你好好保存它,别让它离开你,漂泊在外就可以了。”将金笔收藏好,她包裹好自己的头脸,继续除起杂草来。
此时,宋裔爵心上的杂草正在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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