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快进来。”吴梅左手拉着吴远明,右手拉着戴妍欢天喜地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弟你可来得真是时候,恰好今天是你外甥女纳采的日子,杭州将军阿山大人亲自带着他的儿子塞赫到我们家里来提亲,想娶你的外甥女。”
吴远明大吃一惊,心说戴梓对我那外甥女一见钟情,要是我那个外甥女嫁给别人就有得麻烦了,赶紧向吴梅问道:“郡主,那你答应没有?”戴妍立即明白吴远明的意思,也是紧张的看向吴梅。而吴梅想都不想就微笑着答应道:“当然答应了,阿山大人是朝廷里的一品大员,与我们吴家门当户对,塞赫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的宣慰使司同知,前途不可限量,这么好的亲事上那里去找?”
“糟了。”吴远明和戴妍俩人同时在心里叫苦,但木已成舟吴远明也无可奈何,只得抱着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戴梓从大牢里捞出来的主意,苦笑着随吴梅走进郡主府大院,直进正厅。吴梅和吴远明是姐弟之亲,彼此毫无芥蒂,多年未见又格外亲热,举止间便有很多超过普通朋友关系的动作,尤其是吴梅特别喜欢掐吴远明的俊脸,三句话不对就在吴远明脸又掐又捏,娇嗔喝骂,这样的动作被不知内情的人看在眼里,自然生出很多疑心——总之那么一句话吧,郡主府的仆人和阿山父子一路上都在偷看王永元头上的瓜皮帽——看是不是有些染上绿色?
“郡主。”当吴梅又一次抓住吴远明的耳朵臭骂的时候,王永元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怀疑,冲上前去向吴梅低声下气的说——绝对不是喝骂或者怒吼,“郡主,我知道你和吴兄弟感情很好,可家里人都看着呢,你是不是稍微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吴梅被丈夫说得先是一楞,然后看到自己揪着吴远明耳朵上的手,马上明白丈夫是打翻了醋坛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埋怨道:“你吃那门子的醋?他是我的……。”
“郡主——!”吴远明怕姐姐说漏了嘴,马上大声提醒道。吴梅明白弟弟的意思,无奈下只好松开手,抱歉的向王永元说道:“不好意思,我许久没见吴兄弟,实在太激动了。”
“郡主,你说吴兄弟是王爷最信任的亲随,可康熙三年我们去云南时,怎么没见过他?你什么时候认识吴兄弟的?”王永元不依不饶,又想吴梅追问道。吴梅几时被窝囊的丈夫这样追问过,刚想发怒却看到吴远明恳求的眼色,吴梅又忍气吞声的说道:“那时候恰好他到贵州办差去了,康熙五年我一个人回云南看望母亲,在那时候认识的他。”
二姐讲义气没出卖自己,吴远明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吴梅随口瞎扯的话听到王永元耳中,却让王永元对吴远明和吴梅的‘关系’更加怀疑,尤其是看到吴远明那张俊美的小白脸,王永元的滋味就甭提了,简直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五味具全。但当着众人的面显然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王永元也只好忍气吞声的随着吴梅和吴远明进到正厅,眼看着吴梅将吴远明按到首位坐下,又颐指气使的命令下人张罗最好的酒菜,搬出那坛珍藏多年、名贵无比的茅台酒招呼吴远明。而阿山父子因为还有些事情没和王永元、吴梅夫妻谈妥,也是厚着脸皮进了吴梅家正厅,等待机会商量塞赫与王莹儿的亲事。
“哎呀,瞧我这记性!”指挥仆人忙里忙外许久,吴梅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大厅里的丫鬟招呼道:“快,快去把小姐叫出来,让她来和我这吴兄弟见礼,叫她陪着我这兄弟用饭。”旁边的赫塞大喜,也参合道:“太好了,我今天还没见过王小姐。”不过赫塞心里也甚是狐疑,心说我们父子来这里快有半日了也不见吴梅叫女儿出来,现在这个小白脸一出现怎么吴梅就迫不及待的叫女儿出来见面,难道我这未来的岳母与这个小白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丫鬟去了许久不见回来,吴梅猜到女儿肯定又犯脾气了,于是便指挥王永元去请女儿,王永元低声下气的去了,又过了许久后,大厅外面的走廊上终于传来一个刁蛮凶悍的声音,“不见!不见!除了戴梓哥哥,我什么人都不见!”听到这声音,阿山和赫塞父子两张黑脸立即又黑又青,拉长了许多,而吴远明心中大喜,心知戴梓与王莹儿原来是两情相悦,这下子事情可就好办得多了。
“我什么人都不见——!”伴随着那个清脆中带着凶狠的声音,一个豆蔻华年的少女被王永元连拖带拽拉进客厅,那少女年龄与戴妍相当,生得甚是楚楚动人——也难怪戴梓对她一见钟情了。不过最难得的是这少女的容貌完全承继自吴氏一脉,不仅与她母亲吴梅十分相似,与吴远明这个亲舅舅更是相象,加上吴远明历来养尊处优,外貌比年龄要年轻不少,所以在那少女与吴远明面对面时,旁边的人无不惊叹怀疑吴远明与那少女乃是兄妹/就连那挣扎不休的少女也停止叫喊,瞪着吴远明的脸发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象?”
“因为我是你亲舅舅,外甥女象舅舅也不奇怪。”吴远明先在心里嘀咕一句,然后才向王莹儿微笑道:“你就是莹儿吧?我是你外公平西王的亲随,也姓吴,和你外公和你母亲有亲戚关系,所以我们才这么象埃”
“那你是我的长辈还是平辈?”王莹儿阴沉着漂亮的小脸向吴远明问道。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的吴梅插口道:“莹儿,他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叫他舅舅。”吴远明开始还担心王莹儿这个看上去就麻烦的小丫头会因为比自己矮一辈而大发雷霆,谁知王莹儿闻言后不仅不生气,反而欢呼着扑到吴远明怀里,“舅舅,舅舅,莹儿有舅舅了。”
“咦,我这个外甥女没有想象中那么刁蛮嘛。”血浓于水,吴远明满心欢喜的微笑着搂住外甥女,暗叹人不可貌相,但吴远明很快就明白王莹儿为什么对他这么亲热的原因。王莹儿嘟着小嘴向吴远明恳求道:“舅舅,你要替我做主啊,我不想嫁给塞赫那只黑狗熊,我要嫁给戴梓哥哥,你劝劝我父亲和母亲,再帮我送信给外公,请外公出面干涉。”
“果然是一丘之貉。”吴远明苦笑,心说我这个外甥女果然和惠儿、郑莘是一个德行。而王永元和吴梅夫妻俩却拉长了脸,异口同声的喝道:“莹儿,不得胡说八道,对你塞赫兄长不得无礼。”
“我那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实话!”王莹儿一蹦三尺高,指着塞赫吼道:“你们自己看他长得象不象狗熊?满脸满手都是黑毛,要是不穿衣服走在街上,别人肯定会认为是马戏班里的黑瞎子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人怎么想的?竟然要我嫁给这样的黑狗熊?戴梓哥哥比他俊千倍,你们为什么又偏偏不允许我和他在一起。”
王莹儿话音刚落,塞赫长满寸长黑毛的脸立即拉了下来,他的父亲阿山强压心头怒火向王莹儿笑道:“莹儿姑娘说笑了,那个戴梓不过是一个穷书生酸秀才,那比得上我这儿子?”说来阿山这次为了儿子的婚事也算是低声下气了,要换成普通百姓家的女儿,阿山还来什么纳采问名的走六礼求亲——直接派军队抢过来就是了。王永元和吴梅夫妇则是气得脸色铁青,一起怒吼道:“莹儿,住口!那个姓戴的一个破书生,门不当户不对,那配得上你?”
“我自己觉得配得上才行。”王莹儿的声音比她父母还要凶暴尖锐,声音之大震得房梁上灰尘簇簇而落。王莹儿又转向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吴远明,软声恳求道:“舅舅,你帮帮我吧,请你赶快飞马通知我外公,请外公出面管教我父亲母亲;再帮我通知城外戴家村的戴梓,让他赶快来我家提亲,否则我就要被迫嫁给这只黑狗熊了。”
“怎么?王姑娘你不知道我大哥已经被官府抓进大牢里了吗?”戴妍脱口问道。王莹儿先是一楞,然后才惊喜的向戴妍叫道:“你是戴梓哥哥的妹妹?难怪我觉得你和他长得很象。你说戴梓哥哥被官府抓了,这是怎么回事?”戴妍救兄心切,忙凑到王莹儿耳边低声嘀咕起来。而阿山父子和王永元夫妻立时明白吴远明的来意,阿山父子一起冷哼道:“原来吴公子此来,是为戴梓强出头来了。”吴梅也向吴远明摆手道:“兄弟这事情你别管,那个姓戴的和你外甥女身份差得很远,就是父王也不会答应的。”
正苦无机会开口的吴远明灵机一动,故做严肃的说道:“谁说平西王不答应这门亲事?郡主,我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带平西王的口信给你与郡马,平西王很喜欢戴梓这个小伙子,想把他招做外孙女婿,所以说,你们绝对不能不同意莹儿与戴梓的婚事。”吴远明又转向阿山和塞赫说道:“阿山将军,实在对不起了,这都是平西王的意思,将军如果不信,可以派人直接去问平西王爷。”
“舅舅,你说的是真的吗?”王莹儿喜出望外,拉着吴远明的手连声追问道。吴远明算准老爸铁定会站在一边,索性便信口开河道:“那是当然,王爷对戴梓这个小伙子赞不绝口,一直在夸戴梓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对他这个外孙女婿可是不只一般的满意。”说到这,吴远明怜爱的摸摸外甥女的秀发,微笑道:“所以王爷开了金口,除了戴梓以外,你这个小丫头谁也不许嫁。”
“外公真好,舅舅你也好。”王莹儿心花怒放,羞答答的向吴远明道谢。吴梅却对吴远明的话有所怀疑,正要开口问时,却看到吴远明在对她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并一直往后堂努嘴。吴梅会意,也不顾这会引起丈夫更多的怀疑,站起身来向吴远明说道:“弟弟,你和姐到后堂去说。永元,你在这里招待客人。”老婆要单独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白脸在一起,王永元心中自然有气,但他素来畏妻如虎,倒也不敢说什么。
与吴远明单独进到了后堂,吴梅先是赶走所有的仆人和丫鬟,然后才低声向吴远明厉喝问道:“应熊,你是搞什么鬼?莹儿和那个姓戴的认识才一个来月,父王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事?还有,京城里来消息说你中毒死了,害得姐为你哭了好几十次,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二姐,父王是不知道戴梓的事,但我敢用戴梓的脑袋打赌,父王如果知道戴梓的情况,铁定同意莹儿的婚事。”吴远明飞快把戴梓那些本事对吴梅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装死逃出北京的前后经过,最后吴远明向二姐威胁道:“二姐,咱们家准备干什么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等父王动手的时候,嫁给满人的莹儿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心知肚明,难道你想害死你的独生女儿吗?”
“家里的事情,二姐当然知道。”吴梅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阴阴的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姐才答应把莹儿嫁给伊尔根觉罗家,父王起事后大事若成,天下是咱们吴家的,莹儿自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父王若是不起事或者事败,伊尔根觉罗家族与爱新觉罗家族世代交好,塞赫自然有能力保护好莹儿,她仍然有享受不尽的富贵。二姐的良苦用心,你能明白吗?”
“二姐,你糊涂埃”吴远明捶胸顿足的说道:“咱们父王如果起事,那是灭门九族的不赦大罪,他伊尔根觉罗家与爱新觉罗家关系再好,也保护不了莹儿!再说那个塞赫看上的是莹儿的美色,待得到莹儿之后,他迟早会另寻新欢,到时候他说不定还会把莹儿主动交给朝廷,免得莹儿牵连到他的身上。”
吴梅不说话了,身为女人吴梅当然明白男人的好色脾气——王永元算怕她怕到骨子里了吧,可因为吴梅一直没有生儿子,王永元照样纳了两房小妾以求传宗接代,而塞赫仗着阿山的势力,在杭州城里本就是一个出了名的好色荒淫之徒,王莹儿嫁过去暂时能让塞赫收心专宠不难,但过后就很难说了。吴远明察言观色见二姐动摇,忙又蛊惑道:“二姐,戴梓的本事我也对你说了,他那些本事如果被我们吴家所用,父王的大业能否成功至少增添三成把握。到那时候,二姐你就不是区区一个平西王郡主了,别人都得尊称你为——公主!”
吴梅盘算良久,终于松口说道:“那依兄弟你的意思,为姐该怎么做呢?你姐夫可是答应了莹儿与塞赫的婚事,话已出口,姐姐该怎么反悔?”
“二姐,咱们这么办……。”吴远明凑到吴梅耳边嘀咕了自己的奸计,吴梅闻言大喜,狠狠掐吴远明的脸一把,娇嗔道:“你这混小子,怎么能琢磨出这么缺德的主意?不过你可得先答应姐一件事,你是父王的世子,父王之后天下就是你的,二姐为了你牺牲了女儿,你可不能亏待二姐一家。”
……
姐弟俩讨价还价足足独处了大半个时辰后,吴远明才与吴梅携手回到大厅,此刻天色已是傍晚,大厅中王永元脸色又黑又青,一双眼睛不住在妻子身上打转,观察妻子的衣裙有无异常;戴妍和王莹儿这对关系乱七八糟的姐妹则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而杭州将军阿山父子却不知了去向。正准备拒绝亲事的吴梅不由大奇,向王永元问道:“永元,阿将军和塞将军呢,他们那里去了?”
“他们说有军务在身必须去办,刚走不久。”王永元铁青着脸答道。不等王永元追问妻子与吴远明谈了些什么,吴远明已经拍着大腿惊叫道:“不好,阿山和塞赫这两个王八羔子,肯定是去杭州府大牢了,他们为了预防万一,肯定要杀害戴梓以除后患!”叫喊着,吴远明拉起吴梅就走,惊叫道:“郡主,咱们马上去杭州大牢,一定要抢在阿山父子动手前把戴梓救出来。”
“郡主,你给我站住!”当吴远明主动拉起妻子手的时候,王永元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怀疑和愤怒,跳到吴梅面前指着吴远明问道:“郡主,我问你,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俩为什么长得这么象?莹儿为什么和他也长这么象?难道莹儿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