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诺可不是好打伙的人,不仅因为他的口音蹩脚,大概还因为他内心是沙漠野人这一事实等等诸多原因,韦长发也派了丫鬟利用端茶倒水的机会,听听他们到底商量些什么事。
可,他们,竟然是用听不懂的沙漠野人的土语交谈。
古怪,古怪之极。
却也无法。
这次的沙漠之旅,韦长发很是看好,如此多的“高人”竟然雇佣到他的“狼之舞”,本身就是一个响亮的广告,他自己要亲自带队,多召集些沙漠野人和下人。
几天后,百人的队伍,终于启程茫茫的梵音沙漠,骆驼竟然达到了200头,蜿蜒爬行在夕阳下的金黄起伏沙丘上,投出长长的斜影,响起一路的驼铃声。
戴斗笠的女子和几个沙漠野人,在队伍的前途,一些不长眼的沙漠野生杀手,刚露出头就被大胖子轻轻凌空一掌给收拾个干净。
韦长发看得笑咪了眼。
青衣人和韦诺的骆驼并排在最后,是青衣人要求的。
韦长发虽是团长,却根本不敢面对震北大将军的人提意见,只好自己累点,跑前跑后,位置也没个定数,穿梭往来于自己的50个佣兵中间,调度着队伍或者听听韦诺的路线安排,休息时间和地点。
青衣人就是小九,韦诺的身份也如他所想,真正的爱丽丝后人。
爱丽丝王朝被沙漠掩埋后,韦诺的祖先是从深入地底,挖矿的地道中,无知的躲过了这一劫难,但,大毁灭也封闭了地道原来的出口,很多很多年后,当他的千余人祖先用了整整一代人,剩下不足几十人的代价,艰难的挖开地道出口。
然而,他们看到的不是蔚蓝的天、青绿的大地、红砖瓦屋,却是一片茫茫的沙漠,风云激荡、讯息万变的死亡沙漠,没人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所处的位置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几十人先祖,九死一生,在沙漠中慢慢找到了些其他幸存的爱丽丝人,可,大家都差不多情况,甚至比他们更糟糕。
这些幸存的爱丽丝人,先后用他们的智慧和求生的本能,在沙漠腹地建成了一个个的部落,代代人,都口传一个至高的英雄任务,寻找沙漠外的世界,幻想有一天,回归爱丽丝王朝的怀抱。
“沙漠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沙漠并不因为他们是爱丽丝的遗民,而区别对待,无情的沙漠,无时无刻不在火炼这些爱丽丝的难民,他们必须自救,对抗沙漠的灭顶之灾,一次次在飓风中逃难,一次次忍受着无水的煎熬、沙漠的烈火、无穷无尽的沙漠毒虫和野兽。
越来越狂暴的沙漠,变本加厉,通过漫长的岁月,将这些爱丽丝人彻底改造成了沙漠野人,人类的文明和传承,在一次次的逃难和劫后余生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现在的野人部落,能说当年爱丽丝语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更别谈历史的真相。
幸运的是,韦诺就是仅有的几个人之一,他的部落还能用简单的爱丽丝语言,也记住了老祖宗回归爱丽丝王朝的一片炙热之心。
小九的仰光和共工的双重语言,就是爱丽丝王朝的母语;越来越接近他们野人的头发和眼睛,和沙漠野人一样,想在失去记忆以前,回一次仰光的游子心情,让韦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亲人的胸膛,那是,祖祖辈辈的血液里流淌的期盼,梦里千百度的爱丽丝王朝的殷切呼唤。
那是一个悲壮的时刻,在韦诺的嚎嚎大哭中,小九鼻子阵阵发酸,一个存在万年的爱丽丝王朝,曾经统治着整个,雄踞世界中央的辉煌文明,结局却是,只剩下,几个沙漠野人的梦中天堂。
韦诺的老祖宗,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世代寻找的回归目标,爱丽丝王朝,彻底的被沙漠覆盖,从为远古的传说,一段至今为止,仍然真相飘渺的历史。
小九对韦诺讲了自己狼王的身份,用骷髅左手的血红印章,给了他们去红河城的通行证,郑重承诺,韦诺将他带到该去地方后,让他组织这些剩下的沙漠野人,去找震北大将军,送他们到琅琊城或者红河安家,永远结束被沙漠蹂躏的岁月。
“九爷,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沙漠中的绿洲?”韦诺在骆驼上用沙漠语问,沙漠的太阳毒辣,为减少水分的流失,说话的声音也小。
“寻找一个答案,十分重要,但最迫切的是,想找到另外一条出沙漠之路。”小九道,从由来大帝的沙漠地图中,能大体分析些位置,按照韦诺的线路,极有可能走向的是原爱丽丝王朝的中心。
韦诺忽然用更加小的声音道,“九爷,韦诺请求原谅,有些事,不得已,没有说实话,我们当年的骆驼队曾经跨过了绿岛……”
“啊?也就是说,你那些同伴不是死在绿岛?”小九问,他尊重韦诺的沉默,实际上也知道他还有许多事情未说全真,相信他会在沙漠路上一点点的吐露。
“是的,也不全是,我们当年的骆驼队确实有一半人死在绿岛,在绿岛突围中,我和七八个同伴迷失了方向,通往了绿岛更北的腹地,但,最终,却死在艾尔斯的诅咒中,除了我,那天因为骆驼的脚崴了,在一块大荒地上给它接骨,没跟去,原地等他们回来。”
“艾尔斯是谁?”
“不知道,去寻找方向的七八个同伴只回来了一个,而且,而且……”
“韦诺,慢慢说。”
韦诺边说边牙齿咔响道,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在原地等啊等,好几天过去了,又不能去寻找,直到,那个傍晚,我的那个同伴回后来,全身就仅一层皮包着骨头,像被莫名的力量诅咒过,要不是他的衣服,我真当他是沙漠干尸,当时,他已经不认识我,完全是靠本能,回到了我呆的位置,嘴巴里就会反反复复的说“艾尔斯”和“巨石山”这两句话,当晚就死去,死时全身枯槁,但,非常奇怪,是我亲手给他埋葬的,第二天他的尸体却不翼而飞,我呆的那个地方,根本就不会有人存在,连沙漠中的虫兽都没一个,除了些白桦树。”
“有这么恐怖?艾尔斯,巨石山?韦诺,那你没有去他们的方向看看吗?”
韦诺摇头道,“沙漠中危急四伏,如果连如此咒诅之地都去冒险,我们的几个部落,早就无一人存活,我当时悔恨没有听老辈的话”
“老辈?那你当时在什么地方等他们?白桦树不该是生长在沙漠中啊。”
韦诺忙道,“哦,忘了跟你说,是一块很大范围的无沙区,许多长条石块……,我当时除了给骆驼接骨,根本没时间去仔细看,同伴死后,更是慌张的寻找回来的路。”
“还记得那地方有文字和建筑呢?”
韦诺不好意思道,“我当年哪知道什么文字和建筑,还是到了沃土后,知道文字和建筑,知道白桦树,我们的部落基本上住在仙人掌树下,或者挖洞而居……”
“嗯,也是,”小九莞尔,他们早就脱离了人类文明,说是野人也不为过,哪会知道这些,“韦诺,如果你现在去,还能找到那块无沙区吗?”
“大概行吧,那地方记忆很深,回来后,全凭我一个人和一匹崴脚的骆驼,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慢慢摸索回到部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