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无立足镜,方是干净。
——《红楼梦》
池州南泉寺一日东西两堂争猫儿。
方丈普愿禅师见之,遂提起猫儿云:“道得即不斩。”
众无对。禅师遂斩猫儿为两段。
两堂的和尚了为争一只猫儿吵得不可开交。普愿禅师便提了剑,一下子将猫砍作了两段。
佛家讲究“机”,认为凡事都在一个“机”。所以两堂和尚为猫吵,这猫便是事之机,而不必纠缠于两堂众僧究竟谁是谁非。于是,普愿禅师只需斩猫便可平息风波。
也许有人会说普愿禅师有些“和稀泥”的嫌疑,算不得有大智慧。此言实在谬矣。人生处事,很多时候,只需掌握事机,而不必管种种的小理由,小关节。
话说古代一个家长,拿出一团乱麻,让两个儿子把麻理出来,大儿子一点一点地往外挑,而小儿子却抽出一把刀,斩断乱麻,这就是所谓的“快刀斩乱麻”。
这猫儿被斩也是作此理。对于具体的事情,你当站在高处看,不分个人的细处关节,只看事件之机。历史就是因这些事机而成的。
历代皇帝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明建文帝朱允炆明明大得人心,依然被叔叔燕王朱棣夺了皇位,这里面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在削藩事件上不能当机立断之故。
明太祖朱元璋建国伊始,因为有患于功臣在内而皇族孱弱,故而大举封藩。二十六子除第九子朱杞及幼子朱楠早亡,皆封为藩王,并手握兵权。他一死,藩王对继位者建文帝威胁甚大。
基于情势需要,朱元璋死后不到三个月,建文帝就示意亲信黄子澄和齐泰等人研究削藩。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太祖归天,诸王奔丧,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留给建文君臣,可建文帝却明诏诸王不得奔丧。燕王朱棣走到淮安又折回了北平。
实际上,建文帝本人不是没有考虑到利用诸王来京的机会一举削夺他们的权力,然而,建文帝的本意也就是他削藩的指导思想一直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目的,既准备夺去诸王手中的兵权,又不想丢了皇族亲情和脸面。如果采取变生左右的办法虽然避免了后来的征伐,可也会因此“惊动”皇祖的陵寝,感觉对不住九泉之下的朱元璋和朱标父子。建文帝直到后来讨伐燕王时仍下令:“勿使朕有杀叔父之名。”建文帝试图通过仁政和说教来掩盖政治活动中必须采取的血腥举措,这位年轻皇帝的东宫生活显然是在一种宽松良好的氛围中度过的,自然不能和燕王的戎马生涯相提并论。
所谓“擒贼先擒王”,按照这样的方针,建文帝削蕃应该先找实力最强的燕王朱棣。但建文帝竟然先拿的是朱棣同母弟、周王朱橚。这种做法无疑就是打草惊蛇,给燕王敲警钟。
其实,当时的大臣卓敬也给建文帝提出了另外一个解决方案:“燕王智虑绝伦,雄才大略,酷类高帝。北平形胜地,士马精强,金、元年由兴。今宜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夫将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可为者,势也。势非至刚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卓敬论述削藩的核心在于不动干戈的情况下先以迁徙的办法消祸乱于无形,应该说是相当高明的一招。而且这样做理由光明正大,即使燕王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公开反对,更不能拿出祖制靖难的招牌说事。可是,这么一个“天下至计”竟然得不到建文帝的任何响应。
这样,建文帝又一次失去了解除燕王朱棣威胁的机会。
周王之后,建文帝把矛头对准了其他诸王,先后处置了四位藩王。而燕王却利用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暗蓄势力,终于起兵发难,抢了侄子的皇位,成了明成祖。而建文帝失位身死,终是没有参透这一个“机”字。
又比如,夫妻两人闹离婚。如果他们只是拿一堆的生活细节来断我是你非,那么这婚定是非离不可的。但是,如果旁人能够帮他们认识到两人之间还有爱有情,那么事情多半会有转机。这便是“机”。
雪窦禅师对这则公案作颂曰:
两堂俱是杜禅和,拨动烟尘不奈何。
赖得南泉能举令,一刀两断任偏颇。
管它“偏颇”与否,做眼下最重要的事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