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保健养生疯子——一个实习心理医生的精神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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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附加测试(1)

喊出你的名字。

我的手指受伤了,我该去医护室看看。

喊出你的名字。

我敲了敲门,声音听上去小心翼翼而死气沉沉。

没有回答,但是我能看见门下面透出光来。我又敲了敲,这回敲得好一会儿。先是想起了椅子转动的叽噶声,接着是拖着地走动的声响——然后又是一片沉寂。

“是谁?”一个声音响起。

“呃,很抱歉打扰您,威廉姆斯博士,”我隔着门说,“我的名字是托马斯·霍顿,现在正在精神病科住院单元进行心理学实习。我想和您谈谈,能占用您几分钟吗?”

“我已经不做演讲了。”

“我不是想要您给我讲课,是关于我的一个病人,我希望您能给我些建议。”

“我也不做指导了。”

“我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我已经有点儿,呃,有点儿绝望了。”

门打开了一条缝,刚好够他从里面往外面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看上去糟透了。”他说道。

“我知道。”我等待着,希望他能让我进去,不过他好像还是对我有些警戒。

“我不觉得我能帮你什么。”他说道。

“如果您在这个病例上给我些您的想法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我对这个案子感到非常……非常无助,威廉姆斯博士。”

又过了一小会儿,猜疑从他的脸上慢慢消失了。“好吧,”他答道,“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任何事情。”

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我觉得又紧张又尴尬,他也一样,我就是个进入了他的地盘的入侵者,一个试图冒犯他的圣域却又靠不太住的闯入者。我们彼此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他坐到了办公桌后面后,他稍稍放松了下来,那些高高堆起来的杂乱无章的书籍和纸张在他周围形成了安全的壁垒,而我就没有这种优势。无数的杂志、书籍和纸堆充满着他的办公室,除此以外却什么也没有了。我在中间觉得迷失而异样,而且这里都没有我可以坐下的椅子。

“那么你是想要我帮你什么呢?”他边说边咬着他已被咬得光秃秃的指甲。

“嗯,我的这个病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记不起名字和过去的所有事情。看上去像是彻底的健忘症,但是他的精神功能都很完整也没有其他明显的病症。他避开所有我对了解他所做的尝试,也不符合解离性诊断的特征。就像是他所有的人格都被擦干净了,而他并不在乎,若非如此,那他就是在假装,但是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要装病。所以,我该怎么分辨他是真的如此,还是在假装呢?”

“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病着并没什么关系,在任何情况下那都是个秘密,他不想要让别人知道,也不想让自己想起来的秘密。这个秘密涉及了他人格的核心,也形成了他自我的边界。这个秘密分割了表与里,已知与未知。你的这个病人同其他所有病人一样,能追溯到相同的起源。”

“呃,我好像没有听懂。”

“告诉我,”他接着说道,语调里透出了更多的自信,“你为什么认为知道他是谁那么重要?”

“因为我只有知道他是谁才能为他治疗,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知道这么重要,那有什么关系吗?”

他的评论让我惊讶,他也是要玩游戏吗?我原本指望在芸芸众生中劳埃德·威廉姆斯会理解我,但是我现在我开始觉得这是个错误。“我还是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尽可能礼貌道。

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书:“这是什么?”

“一本书。”

“这就是全部了吗?它只是本书吗?”

我看了看标题:“嗯,是关于认知论的一本书。”

“还有吗?”

“我不明白。”

“此物尽力要告诉你的真的是它是什么这件事吗?”

“我不太懂,它没试图告诉我任何事。”

“当然,它从没想法设法要告诉你它是本书。是你在想方设法要告诉它,它是本书,或是要告诉我这点。”

他似乎对自己很满意,而另一边的我却完全不高兴。“我不理解,我糊涂了。”我答道,带着明显激动的语气,但他似乎对此毫不介意。

“我知道,那才是问题所在。”

“您没理解我想要说什么。”

“我理解你真的想要去理解,但是你不理解根本就没有东西需要你去理解——而所有我的理解都没有用。”

我的激动上升为了愤怒:“您能停止像杜伊一样谜语似的讲话方式吗!我是来寻求帮助的,而您所做的只是在玩文字游戏!我需要的是对这个病人的建议!”

“那我帮不了你什么,我很抱歉。”

“您一定要帮我,我已经没法子了,被困住了,既没法前进也没法逃跑。就好像我见鬼的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他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知道,”他严肃地答道,“相信我,我真的明白。但是很抱歉,我什么也帮不了。”

我身后的门关上了,响声在死胡同的走廊里回响着。我仿佛被当头击了一棒,他帮不了?他该死的那么多论文、书籍还有荣誉,而他竟然告诉我在杜伊的病例上他帮不了我!他真该得个失职诺贝尔奖。

他手里的书。

为什么对我而言想要知道是如此重要?

喊出我的名字。

我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喊出你的名字。

我又敲了敲。

依旧没有回应,亨利不在。

我的手指依旧抽搐着疼,脑袋和喉咙也痛,堵住的静脉窦也痛。我从包里翻出些感冒药泰诺来,还抓出些抗充血药。下条走廊的尽头就有个供水点,但是我不想走额外的路程,所以就干吞了进去——全部一次性吞进去。它们卡在了我的喉咙口,我不能呼吸,透不过气,不由自主又将它们重新咳到了嘴里。伴着眼里充盈起的泪水,我再次吞下了它们。感谢多出来的唾液,这回它们下去了。

我是否明白为什么如此重要?

我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

还是没有回应,玛丽安也不在。谁都不在。

“我还在。”我的传记作者道。

“你能帮我很多,但是你这种类型通常要等到我们死了才谈得上有用。”

“好吧,但是除我之外还有谁呢?你别无选择。”

“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电梯门插话道。

我的小狗拉格斯喜欢四处玩为什么如此重要?

桌子后面的小伙儿戴着厚厚的玻璃眼镜,正读着教科书。他没有听见我走进来,我在他耳边忽然说道:“这里是放射科吗?”他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是的——门上有标志写着,不是吗?”

我们都转身去看,但是门上没有标志,只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留白昭示着标志曾经存在过。“呃,是的,我忘了,”他说道,“我们正要换块新的。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是否有个女人在这儿工作?”

“什么女人?”

“在这儿工作的,就在放射科。”

“我们这儿没有女人。”

“这儿有,”我坚称道,“我在餐厅见到她了,我还有她的标志。”我把背包往桌上一扔,接着开始翻找,但是哪儿也找不到那块标志。“该死的!”我脱口而出。

“啊哦!”我的传记作者道,“接着你就要昏头啦。”

“请相信我先生,没有女人在这里工作。”

“我知道有!这里肯定有!”

“听着,我也许可以找保安来帮你。”

“别介意!忘了吧。”我嘀咕道,失意地离开了房间。

“其实你应该在那里给手指头照个X射线。”

“拜托了,闭嘴!”

我躁怒地踢了下墙壁,却踢疼了我的脚趾头。

“两个指头倒下了。”

“霍顿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