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法律你不知道的刑侦内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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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不知道的盗窃案(3)

我就逗他,难道这几位都进了监狱?还送了你一部手机?俊杰说,您怎么还这么爱找乐呢?说完,他才摇着手机说,我说的不是这些个大腕,而是这部手机的主人,是他认识这些大腕。我这回,就是把他给带回来了。

俊杰说的这个他,是全国音像侵权第一案的始作俑者,他才是跟上边那些个大腕们打交道的人。俊杰立案侦查想抓这小子,没想他却跟警察也玩了一把人间蒸发。俊杰说,把我给急得就跟我儿子丢了似的。这不,才从东北的监狱里把这小子给抠出来。当然啦,这哥们儿这回进监狱,是因为犯了别的罪。不过这要是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俊杰知道我要写咱天津的警察段子,就说,这个案子太复杂,我给您讲个别的吧,也跟人间蒸发差不多。您看行吗?俊杰讲的这段子,就是咱刚才念叨的银行磁卡巨款的被盗案,这个案子的失主,是口岸园区的一位老板,老板的名字叫思明。思明是个海归,也是个儒商,他的公司正张罗着要在美国的纳斯达克上市。所以,在他随身携带的银行卡里,总是存着不少钱。平时请客、吃饭、坐飞机、住酒店等等的,带着也方便。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过就是些零花钱。

零花钱就上百万!您说他是不是够牛?但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俗话还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一天,老板思明就忽然发现,原来卡里的余额还有二百六十万零三百呢,怎么转眼就剩下三百块啦?!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思明老板,就赶紧开车来到了刑警队,从那,他才是第一次接触咱的天津刑警。这位刑警,就是当年我师傅的二儿子,俊杰。后来,俊杰给我介绍,我也见了这位老板,他挑着大拇指说:俊杰可真是个精英,案子破的,那才叫一个漂亮。我,算是服啦!思明说这话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女秘书。年轻的女秘书文雅端庄,戴着一副精美的金丝眼镜,身穿一套高档的职业套装,坐在一边,还飘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水味,乍一看是个当秘书的好材料。思明说他服了俊杰的时候,女秘书的眼睛里也同样放光。偶尔瞟她老板一眼,又透着几丝朦胧,接着再听老板说话,眼睛继续放光,偶尔再瞟上一眼,还是几丝朦胧。我扫了俊杰一眼,俊杰也心领神会地跟我回应。我们之间的这种交流,即使我不明说,想必读者您也不难明白吧?后来,俊杰也印证了我当时的感觉。

他说,一般的企业老板和女秘书之间,好像习惯上就应该发生一点儿花花草草的事。也不知怎么啦,好像没有这些花花草草的,反而显得不正常。还别说您当时看了就有感觉,我们刚立案的时候,也把这个女秘书列入了嫌疑范围。您想,秘书天天跟着老板,她又知道老板的银行磁卡密码,会客户签合同的总得吃顿饭吧,吃完了也是秘书去埋单。咱能不怀疑她吗?俊杰介绍,这个老板思明,是个标准的钻石王老五,又是个海归加儒商。现在女孩儿的观念,一个气死一个地开放,只要被她们看准了,保证手不发软。所以,女秘书喜欢王老五,也就再正常不过了。但人家思明好像不大动心,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有时候还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这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发生了嘛,还是清汤寡水的嘛也没有?这就跟俊杰要破的案子有关了。

俊杰说,发生点儿嘛属正常,不发生点儿嘛也不反常,咱们刑警关注的,主要还不是这些。我说,如果秘书跟老板挺亲密,又知道银行卡的密码,想偷钱还不是手到擒来?俊杰说,我们怀疑她没错,但要证实这些怀疑,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

刑警队报案那天,俊杰见思明一脸的热汗,就顺手给他拧了把毛巾,思明刚要接,秘书却抢先递过去一张湿纸巾。思明刚擦了汗,秘书又递过一瓶早就备好了的绿茶。这些举动,都被俊杰给看在了眼里。

俊杰就问思明,咱俩能不能单独谈谈?就咱俩!女秘书闻听静静地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咔咔地就扭出去了。俊杰目送女秘书,思明却说,您不用怀疑她。为嘛?她已经跟了我三年了。你这个跟字儿是嘛意思?而俊杰心里却说,夫妻反目、情人翻脸的段子我们可是见得多了,你就这么肯定?你就敢说她没事?但是他嘴上却没说,只是静静等着思明的下文。

说到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我审过的案子里,犯罪同伙之间,如果是有亲情关系,比如父子合谋杀人,比如儿子盗窃母亲窝藏,还真有过不少。在这些人里,面对警察还敢故意包庇的,最坚决的是母亲,尤其是母亲包庇儿子,那可是宁可自己上刑场您也休想问出来。但其他的,比如老丈人和姑爷、比如婆婆跟儿媳妇,甚至兄弟姐妹,都有个挺不住的时候。唯独母亲对儿子,好像对闺女都不行。

那么,最容易被警察攻克心理防线的是谁呢?对啦!就是情人。情人之间,别看他们花前月下如胶似漆卿卿我我的,也别看他们海誓山盟地老天荒,好像谁离了谁就立马得死。其实呢?刑警一站在眼前,他们可就是说翻脸就翻脸,说检举就揭发,也许没等您回过神来,人家刚刚翻过去的那张脸,兴许又给翻回来了。所以,情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件易碎品。

后来俊杰对我说,我当时就纳闷儿了,你这个老板怎么就敢肯定那个作案的嫌疑人不是女秘书呢?你就敢断定女秘书跟这个案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当时的思明却说,怎么说呢?她,已经跟了我三年。我说的不光是在工作上跟了我三年。

俊杰说,你说的我懂!但你就敢这么肯定?思明说,我凭的是直觉。

俊杰说,你当然可以凭直觉,我们可得凭证据。

说到证据,读者您也肯定会想到那张被悄悄盗走了二百六十万的银行卡。银行卡明明还在他老板自己手里,卡里的钱怎么就剩下三百块了呢?那么,银行卡的钱被盗走了,是不是得通过银行查呢?如果通过银行,那就得有人去银行吧?如果有人去银行,银行里可是都装着摄像头了对不对?把录像资料给咱调出来,看看是谁取的钱不就得啦?要我说,如果哪位读者也这么想,就说明您真是动脑筋了。但是,咱说的这些,哪个犯罪分子好像都知道,因为犯罪分子也不是傻子。您想想,怎么会有人克隆了银行卡又盗走了密码,然后又光明正大地去银行取钱呢?那不就等于拿自己的脑袋往刑警的枪口上撞嘛!尽管这样,俊杰他们也不能不去银行。听完了思明报案,送走了思明和他的女秘书,俊杰就带着几个弟兄奔了银行。

银行的调查也证明,还真没有咱最初想象得那么简单。

银行介绍,老板思明被盗的二百六十万元中的大部分,是被人分别转到十几个人名下的不同账号,然后以个人名义在不同的提款机上被分别取走的,其中光是银行门外的提款机就涉及几十个,被他们光顾的银行也不少于十几家。那么,提款机又是怎么分布的呢?这么说吧,有市区的、郊区的、园区的,分布在天津、北京,还有两回是在上海。但是,提款的时间范围都很清晰,前后就是三天,范围是七十二小时。

随后,俊杰他们的工作就一下子变得枯燥了。简单说,几十组监控录像的留存资料要分别审查复制,十几家银行的营业员也要取证调查,直跑得俊杰他们人困马乏、两条腿发飘。用他自己的话说,哥几个都省得减肥啦。初步的侦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侦查结果是:一个假证件,外加两个嫌疑人。一个假证件,就是个假身份证。发案的时候,咱们的一代身份证和二代身份证这两个版本还在同时并存,也就是说,新旧两种,您用哪个都有效。案子里的假证件,就是当时还保留着的一代证,就是那种旧的。身份证上的人五官清晰,但是却查无此人。

两个嫌疑人呢?是来自提款机上的录像。这两个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取款的时候不但戴着眼镜而且还戴着帽子,而录像上的不是侧影就是头顶,低着头呢。大约中等身材,体形偏瘦。两双手倒是很清楚,一双手指细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被烟熏得焦黄;一双手短粗,肉乎乎的还挺招人喜欢。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用俊杰的话说,原本咱是盼着到了银行,怎么着也得有个头绪呀!得,就弄来这点儿玩意儿!我说,心里急吧?他说,能不急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着急有用吗?咱只能接着想辙!再说说那个老板思明。

思明的公司准备在纳斯达克上市,就说明这个敢于争取在美国上市的公司绝不是个小公司,但是即使大公司被盗走了二百多万,也不能算个小数目。所以,思明在惊出了一身冷汗之后,还是不敢耽误了它的上市运作,该干的,还得干。女秘书呢?见到俊杰他们来了,也是偶尔接待一下,补充一下破案需要的材料,只是客客气气地,不是很亲热。甚至俊杰如果想见思明,女秘书竟然说,我们老板今天的日程排满了,您能不能明天再来?这就让俊杰觉得,女秘书还就是不简单。当然,事后证明了女秘书确实和案子有着关联,只是关联得不大直接。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说。

当时的俊杰也想,这个女秘书假如还算简单的话,女秘书的背后也会这么简单吗?如果这个女秘书的背景复杂的话,现在显然又无从下手。然而,像俊杰他们这样的功勋刑警都会记得一个道理,这就是警方内部流传已久的一句格言——“动的有理,等的有利,挂的有节”。动的有理就是指该动则动,一分钟也不等,但理由必须充分。等的有利是说,等的一定要有道理,对今后的案件侦查必须有利。挂的有节呢?就是有节制,不能总挂着。但是该挂的时候,还是得挂。为什么要挂?就为了静观其变!俊杰就是把这个女秘书先给挂起来了。

俊杰想,几十份录像资料,几十位证人证言,两个模糊的身影外加一堆假身份证。仅凭这些来寻求突破,看来可能性不大。

那么,一组案犯在三天之内要穿梭于京、津、沪三个大城市,这在几千万的人流里边,显然不大好找。但也不能说,就绝对没有一条出路。当时的俊杰,就是这么想的。

看来,当刑警一定得具备坚强的逻辑思维啊。我说。

咱刑警干的,就是分析现场和犯人之间的内在联系。您想,案犯用三天时间提走现金,据我们掌握是两个人。假定就是这两个人,再假定这两个人分头作案,三天往返三个城市,手里又拿着大笔的现金,他们又会首选什么交通工具呢?对啦!当然是飞机。他们坐飞机是不是得买票?他买票是不是得登记?他登记还能用假身份证吗?娘的,咱就查民航!事后证明,俊杰他们的侦查方向,还就是找得挺准。

上面说过,口岸园区那个老板思明的银行卡里,忽然被偷了二百六十万。也说了刑警俊杰他们开始了立案侦查,还说了俊杰他们曾怀疑过整天跟着老板的那个漂亮的女秘书。也许就有读者会问,老板的银行卡,是不是在发案之前曾经给过别人?如果给过别人,那个人是谁?如果没给过别人,女秘书是不是私下里给过别人?也许她跟别人来个里应外合呢?其实,您要这么分析,还是真有道理。但是,口岸园区的那个功勋刑警俊杰是谁?他可是中国警官大学刑侦学院的高材生。咱们刚才分析的这些可能,也都被俊杰他们列入了侦查范围。俊杰也想过,假如女秘书趁着老板开会,私下里把银行卡交给了案犯,案犯再日夜兼程地到处取钱,到晚上散会之前,案犯再把银行卡给女秘书还回来。那么第二天呢,哥几个再来一回照方抓药?第三天呢,还是抓药。就这么连着倒腾个三天,二百六十万被取走,也照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当然啦,如果照咱们这样分析,就多多少少地有些近似国外那位名叫阿加沙·克里斯蒂所写的侦探小说。而俊杰他们刑警破案可不是侦探小说,至少,和侦探小说还不那么一样。

随着俊杰他们的工作进展,也很快,就排除了女秘书和案件之间的直接联系。这个排除的过程说起来又会很长,咱们只好长话短说,接着说俊杰他们到民航去查民航登记的段子。

民航的领导见刑警来了,自然很配合也很热情。烟是好烟,茶是好茶,提供的工作环境也是好环境,具体配合的员工呢,也是个顶个地周到细致,随叫随到。可是,当他们从电脑里调出了那七十二小时,上万人的存档资料的时候,俊杰他们的眼前可就一片漆黑了。您想,咱们假设咱每个人眼前都摆上一万人的姓名、性别、身份证号码、登机时间,对啦,还有航班号和座位号,甭多,您就在那坐上小半天,看看您的眼前黑不黑?当然这还不够,您还必须在这些人名和号码里,想办法发现一些可能出现的,和银行卡被盗现金二百六十万有关的可疑线索。而嫌疑人也不会在登记记录的备注一栏里写上,二百六十万,就是我! 那么,俊杰他们又发现了什么疑点呢?我问俊杰,动不动就是上万人的资料,你第一眼看了有啥感觉?俊杰说,我当时感觉咱们天津的经济发展真是快起来了。我这话从何说起呢?过去咱天津一天飞上海几个航班?每个航班多少人?可现在每天好几班不说,每架飞机上还都坐满了人。再加上转道北京飞上海的,每天也不下万人!有人流就有物流,城市发展的机会不就更多啦?我说,但对你们查案子的人来说,人多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他说,嗨!怎么跟您说呢?先是眼前一黑,眼前发黑咱也得看啊!接着,可就是两眼冒金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