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法律你不知道的刑侦内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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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不知道的盗窃案(12)

春节怎么啦?春节是人员物资的大流动,各单位都会有不少反常规的动作。要想快破案,难度能小得了吗?段子说到这,也该说说被盗现场了。这么跟您说吧,十几个现场里,除了几个模糊的足迹之外,连一枚指纹也没留下。您该说了,他们在失主餐厅里吃夜宵,总不至于没留个指纹吧?大龙说,看来这帮小子都是老手。走到哪儿都戴着手套。戴手套也有痕迹啊,勘查结果是丝织的白手套,每个现场的残留物都是新的。估计他们进一个现场换一次手套,快赶上手术室的外科大夫了。

事后查明:这伙贼是六男四女共十个,其中的四对是夫妻,外加两个单身。后来也查明了,这伙人在咱们天津的城郊结合部,同时租下了五套房子。四对夫妻,每家一套。两个单身,合住一套。这两个单身都是小伙儿,两个人当司机。前边说过他们不是准备了两辆专车吗?两个小伙每人盯一辆车。平时,轮流到其余四家喝酒吃饭。白天,在家里休息养神,夜里,再一起出来“干活”。您听,快赶上当年的生产队了。他们把每天出来作案,就叫干活。

为了干活,也为了把活干好。他们在南方的原籍经过了一段训练之后,一路上就是这么“干着活儿”过来的。当然这也都是大龙他们破了案子之后才知道的。而在当时,这六男四女的十人团伙,还混迹在天津这一万平方公里,上千万人口的滚滚人流里。

刑警破案的第一步,就是勘查现场。但勘查现场的主力,却不光是大龙他们这三剑客,肯定还需要其他警种的支持。

段子讲到这,就不能不提到一位外号叫做“鞋王”的专家。鞋王四十多岁,供职在天津公安刑侦局的刑侦技术研究所。他研究什么呢?说来也不复杂,就是专门研究鞋。眼下咱全国从事鞋类生产的厂家,不会少于几千家吧?但这几千家里也很难找到像鞋王这样的人才。因为他研究鞋,却很少研究每双鞋的款式和外观,他是专门研究鞋底的。随便您在哪儿踩上一脚,人家鞋王单凭您留下的足迹,就能知道您穿的是迪拉多娜,还是阿迪达斯?是老人头呢,还是鳄鱼?即便是家做的普通布鞋或者草鞋,鞋王也能一眼就帮您认出来。

所以说,甭管您穿的是军便、还是凉拖,只要您拿出个鞋印来,他就能做到脱口而出。够神的吧?这还不算,他还能根据足迹判断出您是男女老少,是白领还是蓝领,是已婚还是未婚,甚至您有没有过犯罪前科,您是不是一贯盗窃,他也能立马给您说出个子丑卯酉来!也许您会怀疑,真有这么神吗?咱就趁着下面的段子还没进入正题,给您先举个例子。

如果,咱寻常百姓半夜回家,您又不想惊动家里人,打开了单元门之后,您自然会选择轻手轻脚地走路。您怎么走呢?俗话叫踮着脚尖对吧?但是对惯盗来说,您这样走路姿势就是外行了。他们呢?他们却习惯于用两只鞋底的外侧着地,如果在远处看他们,就有点儿像罗圈腿,近似于医学上常说的膝(盖)内翻。假如您也这么走,保准又快又稳又跟劲儿,还保证别人听不见响动。

那么,现场留下的足迹都是鞋底外侧的严重磨损,将要说明什么呢?对啦,就说明是惯盗才会留下的。当年的皇城大盗,著名的燕子李三就是这么干的,也有记载说这个走法就是燕子李三发明的。但您可别学这个。咱还是学好,因为咱是个好人啊。

所以,大龙他们参加完案件的讨论会,就在兜里揣上一包好烟,陪着笑脸来见鞋王了。

鞋王这人说不上热情,五官却很有雕塑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冷脸。甭管对领导还是对爹娘,他都不怎么爱笑。但是鞋王的业务好啊!大龙呢,也只能笑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好烟递过去好几根,等着鞋王发话。

鞋王呢?把大龙他们的好烟抽了一根,熄了一根,又抽了一根,再熄了一根。当然也把大龙他们送来的足迹样本,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说,这几个小子,怎么看着都不像本地人呢?大龙听懂了。他鞋王在无意间流露出的这几个人,都是“小子”,就说现场的足迹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因为,如果性别说错了,鞋王也管换。 大龙问,您说他们不像本地人,又可能是哪儿的人呢?听了这话,鞋王又不说话了。接着看足迹。大龙呢?只好又递过去一根好烟,把火给人家点上,看看茶水还有没有,毕恭毕敬地,在旁边伺候着。

鞋王在以往也不止说过一回,不论是渔民还是山民,更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足迹都能交代得很清楚。不论是老头还是小伙,也无论是已经成年还是未成年,鞋底也能告诉你。甚至女性是否生育过,生过一胎还是多胎,鞋王也都能当机立断。

鞋王还说过,别人看岁数,都习惯观察对方脸上的皱纹,我就专门看鞋底。如今的美容技术这么发达,脸上做一次拉皮就能年轻好几岁,还就是没人能藏住自己脚下的岁数!您想,青春少女的脚后跟,能跟老太太比吗?小姑娘的脚丫能嫩得像脸蛋,老太太的脚后跟呢?硬得就快赶上灰指甲了,能一样吗?最终,鞋王还是给大龙他们刻画了这样的几副脸谱:来自山区的四个男性案犯。两个三十岁以上,不会超过三十五岁,身高分别是一米七零和一米七八;两个三十岁以下,最小也不小于二十六岁,身高分别是一米七零和一米六五;最矮的小子是罗圈腿,同时不是贼走路的那种假罗圈,这个人年龄也最小,特征也最明显。罗圈腿还说明什么?对啦,说明他从小缺钙。而且最重要的一条,也是直接帮着大龙他们下定决心的,就是人家鞋王说的,这几个人都是山民,也就说明他们的原籍是山区而不是平原,更不是咱们天津这样的大城市。

初中的地理课本上就讲过,中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北京亚运会的会歌里也唱过,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那么,盗窃现场出现这几个山民,究竟是哪个山头上来的呢?大龙他们拿着鞋王的结论,就连夜开始了工作。第一步,就是分别带着人,连夜守住了凤元湾。

说到大龙他们的连夜蹲守,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

这哥们是咱天津消防局的一位领导。记得有一回他问我,何老师您说,消防队最怕的是什么吧,也记得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还能怕什么,最怕着火啊!他说,错!消防队要是怕着火的话,国家还养着我们干嘛呢?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怎么能怕呢?你说最怕什么吧?消防队最怕的是死灰复燃,那怕得是一愣一愣的。您想,咱到现场把火灭了,连人带车地刚到家。火场那边呢?又着起来了。甭管损失大小,咱这面子还往哪儿搁呢?其实刑警也一样。现场勘察了,失主作证了,转身你走了,贼又进来了。你说吧,该怎么解释吧?对啦!也好比人家小两口吵架。您去劝架的时候,人家正生闷气呢,您劝完了刚出门,里边的就抡起来菜刀了。您说谁的工作不到位吧?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你们怕得很有道理。

所以,大龙他们勘查了现场又找过了鞋王之后,又连夜派人守住了凤元湾,也是上边这个道理的延伸。也许失主们正在家里骂大街:这帮警察,都是吃干饭的!他们能破案吗?但他们肯定不知道,刑警们已经守在了暗处,正抛家舍业地给您站岗呢。

前边咱说了凤元湾的十几户人家深夜被盗,说了现场勘查之后的局长请出了刑警队的三剑客,也说了三剑客走访了天津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的鞋王。鞋王又根据足迹,分析了这几个盗贼的身份和特征,大龙他们又蹲守了凤元湾,防止贼们再给他们杀个回马枪。后来证明,蹲了一夜的他们还就是没白蹲。

下面,咱就说说这哥三个,是怎么分析的。

大龙说,他们现场的足迹是两人一组,两组各忙各的。昨天夜里我又在几个现场之间,模仿他们作案的次序走了一圈,我就想,这几个小子是后半夜进来,又上蹿下跳地盗了十几家,那么一大堆赃物,可他们是怎么运走的呢?他们还敢在失主家里吃夜宵,然后再稳稳当当地走人?就算他们胆子大,可也得给自己留出撤退的时间啊!可以断定,他们在天亮之前是必须撤离的。也可以断定,这几个人肯定有交通工具,而且这个交通工具还绝对就是汽车,还肯定是一种隐蔽性很强的汽车。咱再综合现场是城郊结合部的特点来分析,这么大的地域面积如果没专车,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几个现场里先后出现。

小谢说,看来这几个小子不光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们之间还肯定是死党。因为现场足迹的出现频率几乎相当,估计是抢着干活儿而且很可能是他们事后共享成果。这就说明他们的利益和效益都是一致的。如果是一个老板和三个打工仔的话,不可能出现如此的步调一致。从这个角度上看,这几位极可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同时,他们的开锁技术也很一般。虽然手法娴熟,但技术含量不高。还有,他们连失主家里的液晶电视也要偷走。这也印证了鞋王给出的结论,他们是山民。

咱们国家本来就山多,咱天津虽然号称是地处华北大平原,不是也有山区吗?所以,单凭着山民这条线索,显然是少了点儿。下一步,咱究竟该怎么下手呢?总不能把常住人口的原籍过一遍筛子,再把流动人口的原籍也过一遍筛子吧?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那么说吧?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还是队长您接着忽悠。

怎么是忽悠呢?你把态度端正点儿,这可是工作。

就这样,大龙和小谢你一句我一句地,就讨论开了。西贝呢?眼前是一碗刚吃了几口的方便面,汤汤水水地还冒着热气呢。可他俩眼却望着窗外,嘴唇紧闭着,只给这哥俩留下了一双耳朵。这双耳朵,还像是根本就都没打算细听。小谢就朝大龙努了努嘴,大龙的炮火,也就朝着西贝这边来了。

他对西贝说,你是想来个总结发言,然后咱就散会是吗?小谢说,总在那愣神儿,肯定是想媳妇了吧?大龙说,想也是白想。案子不破,谁也甭打算回家!说到这,西贝才慢悠悠地说,我想啊,这一夜之间就十几台电视,还外加几十部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他们把这些东西究竟往哪儿存呢?放在车里?目标太明显。连夜运走?就不怕巡逻队?存在家里?家又住哪儿?即便有房子,那得多大的房子呢?一伙外地人,租一栋三百平方米的别墅存赃物?可能吗?说到这,西贝又吃了一口面。还故意把嘴呱唧了几下才说,所以我就想啦,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上下游连通,把偷来的赃物直接运到下家。只有那样,他们才能最安全。可是,赃物被他们运哪儿去了呢?听完西贝的一番话,大龙一拍脑门说,哥们儿真有你的!西贝老弟,咱就先从赃物的去处下手,查查他们再说!三剑客这哥三个,选择了从赃物的去处下手,还真是选对了。但刑警破案又好比是军人打仗,那是绝对不能一条道跑到黑的。从这个角度说,瞄准赃物的去处,是个主攻方向。但是进攻,又不能只选一个方向。比如一个年轻小伙,想追一个姑娘,知道这姑娘爱吃砂锅豆腐。如果您天天请人家砂锅豆腐,能行吗?所以,哥三个就把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做了个大致的分工。

大龙,对侦破进度统一掌控,并负责协调对重点地区的巡控蹲守,坚决防止他们的回马枪。小谢带人接着走访失主和小区保安,尽可能获得更多线索。西贝调查赃物下落,同时监控被盗手机的电话记录。

小谢说,西贝最年轻,再给他增加点儿立功机会吧。

大龙说,你就别贫嘴了,赶紧干活吧。

说完,哥几个就都下去了。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就是三天,三天过去了,也不能说是颗粒无收,但也确实没多少进展。局长呢?也不催你,就是每天下午五点听汇报。开会就是一句话,三个字,破了吗?大龙刚要说话。局长却高门大嗓地一喊,散会!明天,还是这个时辰。会议室里,还是先油锅后冷盘,呼啦一声就空了。只把三剑客,给晾在了桌边上。

大龙后来跟我说,何老师,着急啊!急得我牙龈都肿了老高。光是牛黄解毒片,就让我吃了很多。牙龈没见缓,却跑肚拉稀地睡不着觉啊!牙龈呢?还是肿得老高。

小谢也说,腿肚子都跑转筋了。可有的失主还是不理解。您要是敲门说,我们是刑警队的,有些情况还得跟您核实一下。人家就说,刑警队不是来了好几回了吗?是把案子破了吗?没见春节快到啦,孩子们等着看电视呢!那些日子,哥几个可是没少看冷眼,包括他们的领导。

而当时的西贝却说,只能说明咱的功夫还没下到家。功夫到了家,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大龙问,你那功夫还得多少年才能下到家呀?西贝说,该等的时候就得等,我的牙龈就没肿!这话把大龙给气的,没法没法的,心里有火又不能发。

大龙后来还对我说,老百姓强烈要求抓住罪犯,上边的压力能不大吗?上边扛着压力,再给我们往下传。局长每天五点准开会,开会准是那三个字——破了吗?咱哪能天天有进度呀?人家局长却说了,大龙他们也够辛苦的,不行就把他们换下来?这不明摆着不满意吗?比张嘴骂街还让咱难堪!您说气人不气人?我说,你当时的处境,我很能理解。

大龙说,我也知道领导上火。可那阵儿不正赶上要过春节吗?哪儿哪儿地找人都费劲儿。您说,你个当刑警的连人都找不着,案子还怎么破?现在倒是好,案子破了,我这牙龈也好了。

我说,也说明你已经修炼出来啦,练就了一口铁嘴钢牙。

大龙却笑了笑说,您不是往我这伤口上撒盐吧?再说西贝。

别看小伙子年纪并不大,警龄也不长,但这个案子还真让他给说着了。因为很快,线索就在下游露头了。是一部被盗的手机,最近暴露了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