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谷行羽的灵魂成功进入了宋禾儿的躯体。
这便是莫言宁愿伤尽自己的元气,也要给两人再续前缘的机会。
此时此刻,风谷行羽望着自己曾经随眼扫过的T恤衫以及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但只有一秒,便立马收回,换上了镇定而严肃的表情。风谷行羽转头,当望着自己的身体还躺在旁边的白色床上时,却又不得不浮上几分苦笑。
“宋小姐,你怎么了?”在冯经理眼里,面前的人依旧是宋禾儿。于是,他喊着她的名字,伸手在她面前晃动,脱口而出:“你的……头……没事吧?行羽少爷一向如此,有什么问题,你尽管告诉我,赔偿……等一等,我来帮你处理。”冯经理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宋禾儿离开之时一分钱也没有带走,甚至辛辛苦苦收集的废品也还留在奥迪R8的后备厢里。
这般困窘的生活,三万块,一点点赔偿对于她来说应该非常重要。
然而,面前的宋禾儿其实是风谷行羽。
风谷行羽不言语,满脸的苍白盖不住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很快,他心中便有了自己的打算,避开冯经理迎面关心的眼神,视线落到地面。他开口简单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听到这样的话,难免让人与之前求人的宋禾儿相比。这一比,冯经理更是奇怪了:语气,眼神,分明不一样。
而此时的风谷行羽,为了避免冯经理的怀疑,决定不出声,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这个身体的一切。
说来也奇怪,遇上这样的事,他显得异常镇定,镇定得连自己都惊奇。
自从十年前见过那些奇观异象,他便坚信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冯经理望着宋禾儿的脸,不觉上下打量——依旧那般凌厉却又让人怜悯的脸,可是那神色与眉宇之间,他却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人,冷厉、漠视。见对方不说话,冯经理更加着急了,蹙着眉头不禁怀疑起来:难道是打到头,失忆了不成?
“宋小姐,宋小姐?”冯经理一脸担心地喊他。风谷行羽却慢吞吞地转过脸来,好似陷入思考,有些木讷地望着冯经理,依旧不说一句话。
“完了,真出事了?!”冯经理一拍大腿,回眼望着原本属于风谷行羽的躯体,小声指责,“为什么下手那么狠?还是小孩子吗?不就是练个柔道吗?多少陪练骂过了,下手还那么狠!宋小姐,你没事吧?如果要赔偿你告诉我……”
冷冷地,风谷行羽听着冯经理的话,眼中的凌厉汇集而起,终于开口不悦地对冯经理说:“你出去。”语气中满是命令,不可抗拒。冯经理不觉有些惊讶,转动着眼珠子,莫名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一时之间竟觉得背脊发寒:“我是来看行羽少爷的。说来也巧,昨晚发生了车祸,医院的病房都满了,刚好将你们两个安排到了一起……”
冯经理解释着,端起一旁的暖瓶,指着已经放凉的汤,说:“要喝点吗?我准备了很多,行羽少爷还没有醒。”说着,他撇头看了看风谷行羽的躯体,又说,“我去问问护士有没有微波炉。”脸上挂着笑,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冯经理尴尬地转身出了病房,朝着护士值班室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嘀咕:“这女孩是真被打着头了,那模样和风谷行羽一样没礼貌。”
病房之中,只剩下魂魄被交换的两人。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自己”,风谷行羽缓缓开口:“看来,昨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风谷行羽抚着额头,努力想着,自言自语道,“这个女孩,一定和义父有什么瓜葛,他也用了那种鬼魅的火焰烧她……”正说着,风谷行羽低头去观察现在的自己,仔细看来,才发现宋禾儿身上的伤竟然已经好了。
他翻身下床,望着好像死尸一般的原本属于自己的躯体,有些惊愕。他闭上眼睛再度仔细回想:自己是如何昏倒的?为什么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那些“嚯嚯”的声音是什么?蓝色的头发……
对了,有个女人,蓝发的女人。
昨晚的梦中,他依旧看到了在荷塘之中救过自己的女人。除了那个女人,在梦中,他分明还看见了一些金色,以及那个人说的话,她说:“三日。”
为什么是三日?
风谷行羽努力回想,却一无所获,一转脸,却看到镜子之中的脸。那是宋禾儿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写满凌厉。
当初他没有仔细看过宋禾儿的脸,甚至没有问过她的名字,现在看来,似乎一眼便能让人无法忘怀。
初见面,她那般身手分明就是花拳绣腿,或者说,是自不量力。可是,为什么两人动手时会出现十年前的场景?血一般的枫叶,狂风乱作,紫色的火焰,养父风谷逐一的不依不饶。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刚想到此,风谷行羽睁大了眼睛,视线注视着镜子之中那右臂之上的月牙伤疤。
“怎么会?昨天不是没有吗?”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为什么在山庄的时候分明没有?于是,他伸手去摩挲,那凸出的质感立刻让他确信不疑,“是真的……难道,昨天在大火之中看错了?”
难道是那个小女孩?她又出现了?可是,为什么……一时之间,有太多的“为什么”汹涌而来。
寄住在宋禾儿躯体之内的风谷行羽暗下决心,准备找出真相。
他要知道那些紫色火焰的来源、那匹巨狼与养父的关系、养父为什么会那些妖法、宋禾儿到底是不是十年之前的小女孩……
他低低叹息:“如果是……对不起。”
风谷行羽清晰地记得,十年前自己利用那些水蔓将小女孩救出后所发生的事。
是他,让她的右腿受了伤。
逃脱了炽烈火焰,风谷行羽捂着小女孩的嘴,怔怔地告诉她:“别出声,我带你离开……”小女孩满脸泪水,风谷行羽将她背在背上,趁着风宿神引与风谷逐一在交战,朝着大门出口奋力跑去,一路上竟没有遇上什么困难。然而,一出了风谷山庄,风谷行羽才知道那操控着一切的人,是拥有何等超出了凡人的力量。
当他踏出风谷山庄那一刻,脚下的地面瞬间波动,起起伏伏,仿佛成了软绵绵的云朵。
小女孩趴在他的背上,拽紧了他的衣领,嘤嘤哭泣:“妈妈,我妈妈还在里面……哥哥,我妈妈还在里面……”
十四岁的风谷行羽顾不得那么多,他不知道身后何时会有人追来。这是他的家,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熟悉。那般陌生的感觉,不禁让他年少的心中充满了危机。
“别叫了……”地面颠簸,风谷行羽沉声吼道,“能带你逃出去,已经不错了,别叫了……”
小女孩年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停地叫着妈妈。
就在这时,风谷行羽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软,两人越陷越深。就在“哗啦”一声巨响之后,地面化作水潮巨浪,将两人卷入其中。身体负荷着另一个人的重量,风谷行羽只能手下一松,放开了小女孩,转身抓住她的手臂,竭力往水面上游。
那般窒息的感觉,如今想来,依旧胆寒。可是,即便害怕,他始终不曾想过丢下小女孩。
然而,就在他带着小女孩快要游出水面之时,原本缠在小女孩脚腕的水蔓却不停地将两人往水底拽,原本平坦的路面变成了无尽水域,潮声入耳,呼吸困难。
散发着淡淡绿色的水蔓,鬼魅一般纠缠着小女孩。没有空气,几近窒息边缘,小女孩沉在水中,朝着风谷行羽伸出小手,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眼看就快不支,风谷行羽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着,试图让她清醒一些。可是,已经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却没有生存的意念,一动不动地沉在水中,任由死亡逼近。
不能死。
当时的风谷行羽不知为何,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不论如何,自己要救这个女孩。于是,他心一横,转身朝着水下游去,抓住水蔓,用自己的牙齿将其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