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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凤靡冰墙(1)

寒风从一行人周身拂过,彩色的羽衣灵动跳跃,好似一行南飞的靓丽彩雁。百幕川崎与琉金带头,驾着马匹奔驰在最前端。他们穿过茂密的树林,踏过潮湿的地面,朝着远处那片满是赤藤草的空地飞驰前行。一路上,他们看见越来越多的风使族人在全国各处开始大肆搜索。百幕川崎知道,风谷逐一的目的不是继续执行计划的他们,而是百幕族的扎营巢穴。百幕族人散居各地,单支定是势单力薄,若是逐个被击破便会对他们造成不可忽视的创伤。

然而,百幕川崎却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

姐弟两人一方面继续昨晚的计划,一方面已派出效忠之士,引开风谷逐一,拖延风使族寻找各个扎营的时间。

然而,就在一行人刚从树林中穿行而出时,迎头就看见了身着绿色羽衣、红色羽衣的另一队人马。在他们头顶之上,忽然传来一串柔和的鸣叫。

“嘎嘎……”那就是引开风使人的飞鸟队,他们正朝着琉金姐弟的反方向呼啸而去。他们带着效忠的心,将风谷逐一的搜寻队伍引到百幕人最少的地方。然后,只有以死相拼——能杀多少风使族人,就誓死处决多少敌族之士。

琉金率先拉住了缰绳,百幕川崎随之也拉住了缰绳,他们同时抬头凝望着那队远去的族人。

他们说不定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拥有了龙魂的风谷逐一,一定会朝着飞鸟飞驰的方向赶去。当他发现了百幕川崎的真正意图,怕是会恼羞成怒,到时候一场拼死的杀戮就在所难免了。而赶尽杀绝就成了风谷逐一要做的事。

脑海中浮现着短暂的感叹,琉金脸上依旧冷厉如死尸。

身后的所有人步出树林,眼看豁然开朗,便也看到了天上飞驰的同族,于是全都停了下来,各自带着自己的祝愿凝望天际。二十几双黝黑的眸子轻轻滚动,目送他们远去。终于,百幕川崎收回眼神,仿佛要将杂乱的思绪重新理顺,伸出了手,一遍一遍开始顺起马匹的鬃毛。待其他人也都收回了眼神,他却突然低声开了口:“姐姐,这场对战我们一定会赢……”好似经过了千万遍的梳理,已然胜券在握,百幕川崎信心百倍地望着自己的姐姐。

琉金不知道百幕川崎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番信心,然而,不管身为公主还是身为姐姐,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告诉对方:“一定!”

腾飞的巨鸟扇起一阵狂风来。他们也好像发现了地面上的同族人,继而越飞越低,好似在对着这两位皇室行礼一般。巨鸟在半空之中稍稍低颈——这时川崎才清晰地看到,原来坐在鸟背之上的族人全都配上了长长的半月形弯刀,早已做好了拼命的架势。在距离最低的时候,他们依然毕恭毕敬地向两位皇室低首。

“嘎嘎……”不一会儿,飞鸟行者们消失在天边,琉金收回的眼神落到了百幕川崎的身上。百幕川崎好似若有所思,沉沉不语。然而,那脸上的神情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浮躁鲁莽,一个王者该拥有的稳重与深沉,如今的百幕川崎已然全都具备。

他突然的沉默不禁让身旁的人有些奇怪,几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去打扰,各自拉着缰绳,最终将眼神纷纷投向琉金。“走吧!”最终琉金点点头,下了命令。于是,一行人又开始朝着凤靡山最空旷的区域赶去。

从风都城到凤靡山用了半天时间,从山脚上来,找到了歇息之处已是临近傍晚。二十几个人围成了圈,团团坐着。设下隐秘结界,简单地整理行李,简单地吃过晚饭,众人便在这个赤藤草随风拂动的晶莹世界升起了篝火,席地而歇。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当着侍卫们的面,姐弟两人也没有谈心叙旧,仿佛血脉相通早已了然彼此所想,于是,也早早睡了去。

虽是躺着,琉金却久久不能闭上那双黝黑的眼睛。和从前一样,她总不能轻易熟睡……从前是那五千烈士的壮烈牺牲,反反复复历历在目。如今,竟是那个叫作风宿神引的男人。风宿神引常在她的梦里,他总说着要死在自己手上,总亲手递过来一把锋利的寒剑,在他身后是黑烟滚滚,血流成河。看样子是战况千钧一发之时,仿佛自己只要杀了他,便能得到胜利。可是……在梦里,自己戴着那只现界带回来的精致面具,却双手颤抖,提不起那把剑。

面具?琉金心里一惊,不知为何。

初冬的天气却寒冷得出奇,皎洁的月色好似阳光一般投在琉金身上,耀人、美丽。琉金闪烁着长长的睫毛,不禁伸手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面具。那是风渊与川崎的东西……看来得找个时间还回去。

正不能入眠,此时,身后却有人被吹得冷了,不由翻了翻身。琉金也摸了下自己冰凉的脸颊,却不觉寒意——是啊,如今的她就是地狱而来的罗刹。冷,早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不畏惧寒冷,不畏惧死亡,恐怕这就是地狱使者独有的骇人之心吧。

风,贴着地面扫来,身旁的侍从们熟睡之余纷纷伸手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这时,不同于风声的窸窸窣窣,传到了琉金的耳朵里。琉金立刻警觉起来,听着风声之中的一举一动。

从方向来判断——是自己的弟弟。

即便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回头去看,琉金也能明确地感觉到是百幕川崎。只是,这番动静太过于小心翼翼,仿佛不想惊动任何人。琉金不动声色,轻轻闭上双眼,装作睡着,继而仔细探听。

一串被故意抑制的声音微微传来,月光之下,满是荧光闪现的赤藤草,风动之时好似层层闪烁着光芒的海浪。在这个黑夜里,他却如见白昼。月光似日光,明亮地照在每一寸山间草地之上。百幕川崎趁着所有人熟睡后,独自一人走向天希看到的那个冰雪山洞。

比寒风还要冰凉的琉金站起身来,望着弟弟去往的方向,黝黑的眸子转动几下,她依旧不动声色,悄悄尾随而去。

当她看到百幕川崎时,一个跃身便匍匐在地。抬头入眼,乍然一片冰雪覆盖。

明明刚入冬,怎么会有这么厚的冰雪?

琉金只觉奇怪,随着一阵阵风起,一点点挪动身体,越靠越近。然而,这时的百幕川崎却十分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顾自言自语:“怎么结了冰?”这番语气,更比琉金惊讶几分,好似这个山洞是永远不可能冻结的。

虽是入了冬,山洞之内,血池中却是翻滚着屠妖者的血,按往年那样,本该抑制住那番寒冷,永远炙热,可是如今却自己冰冻了起来……

除非……那个人回来了!而且还是受了重伤,所以她的力量才不得控制,让整个山洞冻结起来。百幕川崎欣喜,“扑通”一声跪在了那冰雪铺盖的山洞口,语气万分虔诚地念道:“你回来了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冷冷的寒风。

“我下不了手,我没有办法杀风渊……”百幕川崎一字一顿地说着,不经意将手中的长剑越握越紧。他不是懊悔,也不是失望,那脸上是比万种情绪更加复杂的姿态:“风谷逐一得到了龙魂!我想不出是谁有这番能力,于是就想到了你!你说过,你是龙魂的拥有者……”

是谁?琉金不由拧紧了眉头……

难道……难道是当初的蓝衣女子,那个交给她避龙针的女子?

那个女子曾说过——她能操控他人的命运……

这么说来,她除了帮自己封印了朗星,还给了川崎破坏北封印以及去往现界的转生力量?!可是,如今又为何倒戈相向,帮了风使?在这个大陆之上,没有人不知道龙魂的力量。她到底站在哪一边?或者……这一切不过是她编织的命运之网!可是……终点是什么?

“你帮我!”似乎有些气愤,又有些乞求,百幕川崎一掌击在厚厚的寒冰墙上,“你可以帮我……让这场战争就结束在我们手上吧。”风渊的模样,从初见到现界,一一闪现。如果百幕与风使最终要有个了断,那么就完结在他们两人手上吧。因为……百幕川崎知道,风渊从来都不想看到有人惨死、有人孤苦……

水晶山洞之内无人应答,厚厚的冰墙好似千世的隔绝,注定你不得与她相见,求可以,却不一定会得到。时间一点点流逝,百幕川崎等待着神灵一般的指示,突然他好像找到了什么理由,大着胆子说:“求你赐我龙魂吧!”

“龙魂?”琉金淡淡听到这两个字。难道……难道这个地方是神龙的沉睡之处?里面不是那蓝衣女子?或者……那蓝衣女子是龙魂拥有者?可是,川崎是如何知道的?

满是疑问的琉金只能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聆听。自己的弟弟还是一个傻小子,携带龙魂的人又怎么可能将自己唯一的力量交付于你?都是争强之人,又怎能无缘无故便宜你?!妄想……是妄想!

果然,如琉金所料,冰雪覆盖的山洞里没有任何动静,百幕川崎的眸子忽然凌厉一亮,好像得不到神的庇护,有些不服:“别忘了,你是风使族人也是百幕族人,你不可以对不起你的母亲。”回应他的依然是安静,百幕川崎猛地站起身来,兀自站在猎猎冷风中。

琉金压低身子,瞧着眼前的一幕幕。百幕川崎不甘心,挥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凌厉而对。霎时间,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戮之气,寒光之下,长剑一次次挥下,厚厚的冰墙即刻留下几道剑痕。旁边的赤藤草更是被斩得杂乱横飞。

无奈,里面的人比他的力量高出无数倍,这种力量凝结而成的冰雪层,打不开就是打不开。百幕川崎咬紧牙关,厉声道:“你不帮我,我就将这场对战搅得更乱,你就等着南封印彻底崩溃吧!”好似赌咒的怨念,就连那美丽的彩色羽衣也好似张牙舞爪,显现出了灵体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