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夏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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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为了你,我放弃权力(1)

日子果真无聊,睡醒就是吃,吃完又是睡。已经待在这里多久了?夏妓记不得。仿佛有好几个月,又仿佛只有几天而已。欧阳寒限制了她的行动,除了家里,哪里都不能去。他竟然那样的害怕,那样的惊慌。她与修似乎都在刻意躲着对方。总之,难以见上一面。

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每天站在阳台上,傻傻地站着。身子被人轻轻搂住,她头也不回,只是问:“你没去办公事?”

欧阳寒轻轻一叹:“都交给侍卫长了,我只等结束一切,带你走。”她身子一僵,霍然回头:“让我去见见爸爸。”她语音颤抖,“让我去见见他,一面也好。求求你……我求求你……”无数的求求你,在耳边轰轰然。她眼角的泪流了下来:“你不要伤害爸爸,让我去见见他……”

“我……”他的唇微微颤抖,心里难受到了极点。拒绝的话,讲不出口。这个女人,他曾说要用一辈子来疼爱,如此硬生生地斩断她与家人的关系,他……与禽兽有什么区别?可是……他们会带走她的。他直摇头,却迸不出半个字。

“求求你。”她眼神凄凉,“一次就好了……只要见一次……我求求你……一次……就可以了。”空气似乎被凝结了,他只觉呼吸困难,本能地避过她的目光。她全身无力,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来:“你就要带我走了……可不可以让我见一次……最后一次……”

他将她扶起,话语艰难:“我去派人请他来。”他可以阻挡世界一切,却抵不过她的几滴泪,爱情……真真折磨人。

太阳的光线,从窗里柔和地照了进来,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了许久的茶,掩不住的一脸紧张。欧阳寒轻轻揽着她,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我保证不会对他怎么样。”

她依旧惴惴:“你可以放下?”

“夏妓,”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认真地说,“你要知道,我是真心对你。所以……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仇恨,也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跟我走……只要你在我身边,天下的东西,我都可以放弃。”

她坐立不安,小心翼翼地问:“权力,你不是很喜欢么?”

“不。”他温柔似水,“从前,是为了父亲。后来,的确是为了杀你父亲……但是现在,我发现,权力只不过如此,它再好,也是害人的东西。”

她的心在发颤,这个男人,有时很遥远,仿佛天际的神明一样,不可靠近。有时却又好像近在咫尺。明明……她应该恨他,却愕然发现,她无法恨他。

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竟然无法恨他。

“夏妓——”那一声叫唤直让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的目光转向门口,爸爸依然是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两鬓的白发却是一撮一撮。她心一酸,奔了过去,失声叫道:“爸爸。”

白恒宇无限爱怜地搂着她,眼中泪光闪闪:“你这个孩子,太不听话了。怎么可能自己偷跑出来,你不知道我一直很担心你,我担心得快要死掉了。”

“爸……爸……我……”她哽咽得讲不出话,只是全身在微微发抖。白恒宇热泪盈眶:“下次,不准你再这样不听话了,知不知道?”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她死力地揪住爸爸的衣襟,仿佛四处皆是海,而他是大海里唯一的浮木。白恒宇更用力地箍住她,久久不能言语。

欧阳寒双眼被刺痛,他低下头,遮掩住双眼的辛酸。父亲,在小时候,也是这样亲切的抱着他,说尽甜言蜜语逗他开心,可是自从他当上董事开始,便一直是冷冷的面色,犀利的目光。让人避退三舍。那样的温情,早就不再有了。

父亲临死前,让他照顾母亲,他没有做到。让他不要爱夏妓,他也做不到……母亲曾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生死两忘,他却做到了。造物弄人……真真的造物弄人。他爱她,爱得那么艰辛,那么痛苦……他不顾一切,抛弃一切,只一心想要到达她的彼岸。却从未想过,她的彼岸,只有修……

倘若她离开他,他便输了,输得彻底,输得一无所有。

欧阳寒慢慢地抬眼,又恢复了往昔的冷淡,他说:“我要带夏妓走。”白恒宇变了脸色,岔岔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想耍什么花样?”欧阳寒不理会他,只是拍着自己身旁的位子,对夏妓说:“你坐过来。”夏妓一脸惊慌,躲去父亲身后。

欧阳寒冷冷一笑:“你想跟他走,是不是?你到底还是想离开我。”可能,他早就一无所有了……他一字一句,冰厉地说,“你过来,坐到我身边。”

她轻轻咬住下唇,手攥着父亲的衣袖,不敢放手。欧阳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眼也盛满了死灰,整个人似乎快要死掉了。白恒宇趋步上前:“我们谈谈。”欧阳寒从烟盘里扯出烟,衔在嘴里,手微微发抖,打了几次火,也没点燃。他将烟往地上一扔,猛地站起身,双眼怒瞪:“你到底过不过来?”

只是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惧怕,多么恐惧。他惶恐到仿佛这四周只是一望无迹,看不到底的悬崖。而他伫在悬边,手足无措。

她终于放开爸爸的衣袖,攒着眉,像只受了伤的小鹿一样,回到了他怀里。他呼吸凝重,心坎处更是怦怦直跳。他揽住她,指甲死力地掐住她的肩臂。她吃痛,微微呻吟。他却越掐越厉害,仿佛要掐到她肉里去。她略略挣扎,他的胳膊却像铁一般却越揽越紧。她终于安静下来,他也舒了口气,呼吸慢慢回复平稳。

白恒宇过了许久才开口:“你要什么代价才肯放过我女儿?”欧阳寒咬着牙说:“我要跟她结婚。不管你准不准,也不管全天下的人。只知道,我要跟她结婚。”

白恒宇怔住了,欧阳寒像极年轻时的他,想当初,他也是如此跟林秀的父母说同样的话。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害了秀。他轻轻摇头:“我不会让夏妓嫁给你。”

欧阳寒眼里似要喷出火:“我刚才说过了,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要娶她。这辈子,我只要娶她。即使全天下的人反对,我也要娶她!”

“可是她不愿嫁你,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白恒宇眉头紧锁,他是过来人,见这局面,也隐约猜到了什么。爱情,真是令人头痛的事。

欧阳寒霍然起身,趋步到他面前。夏妓本能地站起身,奔到父亲面前,挡住他,惶恐地问:“你要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伤害爸爸的。”

“你走开。”欧阳寒面色平静,灰沉的眼此刻如同死潭一样。

“不……”她摇头,一颗心七上八下。白恒宇将她拉到身后,语气沉沉:“有什么事,冲我来。她是无辜的。倘若我死了,能化解一切的恩仇,你动手!”

欧阳寒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目光似黏了胶。白恒宇一脸警惕地瞪着他:“我既然敢一个人来,就是准备好,让你一枪崩了。为了夏妓,我什么都不顾了。”

欧阳寒依然面无表情,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扑通一声,双腿跪在地上。白恒宇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竟然就这样跪下。

“请你把她嫁给我。”欧阳寒一字一句,清如冰碎,“我请求你……将她嫁给我,我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疼爱她一生一世……只要我活着,我会努力让她幸福。求你……同意我们的婚事。”

“你……”白恒宇舌头纠结,欧阳寒抬起眼,眼中泪光闪闪,“我爱她……我是真心爱她……这一辈子,我只要她。我真的爱她……请你,把她嫁给我!”

“你这是何苦。”白恒宇轻叹。

欧阳寒一脸坚定:“她不爱我,没有关系……我会努力让她爱上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努力让她爱上我的……我……不能没有她。不能没有她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低下头来,无力地讲,那泪似下雨一样,重重地打在地上。

“夏妓,”白恒宇突然唤她,“爸爸让你自己做决定,你自己选择嫁不嫁他。”白恒宇望了眼外头,“我先走了,要不然子承会担心。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他的字字句句,似惊天的霹雳一样,早就将她炸到思绪空白。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仇恨,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权力,放弃一切……为了她……他可以对仇人下跪……为了她,只是为了她。

她将他扶起,目光茫然。屋里的气氛倏地沉寂了,她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四目相对,他目光热烈,一双眼盛满了祈盼。她睁大眼,却是不知所措。她沉寂半天,终缓缓地说:“我们结婚吧。”

他死沉的眼里倏时光亮四射,笑容灿烂,像孩子一样,抱起她转了几个圈。

她一脸疲惫,脸上没有任何喜气。只是无力地任他抱着,整个人昏昏沉沉。传说有种花,叫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她与修是真正的彼岸花,今生相错……

修看着楼下的两个人,眼里隐隐含泪。一切,终于结束了……这样的结果,早就意料之中。她跟着大哥,才会幸福,跟着他……只会陷入永无止尽的痛苦中。

他跟她,早就不可能了,在他亲手将她推开时,就已经不可能了……一切,幸好是这样的结局。

客厅里,气氛融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时而有极大的笑声传进耳。见她下来,欧阳寒趋步走到她身边,将手里的红帖递了过去:“这是我跟你父亲、哥哥一起选出来的日子,还有宴请宾客的名单。你看看。”

“对啊,这是大哥精心挑的日子。”修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脸上波澜不生。她慢慢地抬眼,直直地盯着修,一脸恍惚。曾经,修也是拿着红帖让她选日子。曾经,他一脸严肃地说:我的女人,不能哭;我的女人,只能笑,因为她会很幸福,非常幸福。

幸福……她幸福么?可能,她会幸福的。

她回过神来,极力一笑:“你决定吧。我随你的意。”白子承疾步走过来,轻轻揽着她,笑道:“要结婚了,可不能愁眉苦脸。”

“哥哥。”她微微一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白恒宇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夏妓,过来。”她的面上依然堆着笑容,淡淡的,微苦微甜。她轻轻靠在父亲怀里,低低叫道:“爸爸……”

白恒宇捋着她的黑密似锦的长发,笑道:“终于要出嫁了,你妈妈倘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她心绪一颤,想起了那日。她在房里想起了妈妈,哽咽的厉害,直扑到修怀里:“我在想……她知不知道我要结婚了……知不知道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我在想……妈妈她要是在,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眼里溢满了泪,却笑着说:“到底是个黄毛丫头呀……你这黄毛丫头,也会想妈妈,哭鼻子了……”

“是……我很想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我也会想……她会不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如果她现在没有死,是不是也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含泪送出嫁的女儿……”

他尖着嗓子:“她会说……夏妓,你不要再哭了……”她却被他的尖声逗乐了,破涕一笑:“那她还会说些什么?会唱歌给我听么?”

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通通都忘记了,可是一但触碰,那记忆,就像沸水一样,在不断翻滚沸腾,四处都是能灼伤人的气泡。她应该忘记的,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起。

白子承见她心事重重,便提高音量说:“夏妓,结婚日期是三天后。”她蓦地回过神来,瞠大眼,茫然地脱口说:“这么快?”

欧阳寒坐到她身边,插口道“我找人算过了,三天后的日子极好,是少见的六合日。”他捉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她只觉全身冰凉,勉力一笑:“你决定了就好,我没什么意见的。”

欧阳寒勾唇笑道:“但也要你高兴,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再选个日子。”她轻轻摇头:“不用了,就三天后。”她语气亦是冰冷的,不含任何温度。目光也是浮浮,仿佛世间的一切全被雾气笼罩,看得不是很分明。她只觉疲倦,全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