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暗访十年(第2季)无数次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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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暗访黑工窝点(9)

唐明跳着脚叫喊着:“15万啊,怎么说没就没了。”

钱总安慰他说:“你现在只有继续追加,追加到一万元后,才有扳回本钱的可能。”

唐明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耷拉着头,像一根寒风中枯萎的向日葵。

那天晚上,我和阿方在路边小店一起吃饭,阿方分析说:“我估计这家炒白银公司是虚拟操作。”

我问:“什么是虚拟操作?”

阿方说:“就是没有进行市场交易,只是做出来让客户看的。”

我问:“那电脑屏幕上为什么会出现K线图?”

阿芳说:“这只是我的判断,他们的电脑服务器可能隐藏在暗处,在暗处人为操作。他们可能和香港的公司没有合作,也许香港就没有这样一个公司,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后来的事实证明,阿方的判断完全正确。

杂货店老板唐明没有再追加,他已经没有钱了。

刘芸把钱砸进去的第四天早晨,阳光一如既往地照耀着这幢巍峨高耸的大厦,我们来公司上班,突然看到公司里人走楼空。我们平时上班的那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张张废纸,散落在地上。

下午,很多客户听到了这个消息,追讨到了公司,他们看到这种景象,有人嚎啕大哭,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垂头丧气。唐明也来了,已经经受过一次打击的他这次很平静,他号召大家说:“告狗日的。”

那天早晨我还见到了刘芸,当下午客户们闻听消息后陆陆续续赶来时,她逃走了。她的业务最多,她的欠债也最多,她担心会受到客户的人身伤害。

那天夜晚,我和阿方、阿香一起坐在小饭店里吃饭, AA制。  吃完饭后,我们各奔一方。阿方继续找工作,大学毕业的他说一定要找一份薪水不错专业对口的公司;阿香去服装厂上班,这里的郊区,服装厂比肩接踵,工作很好找。我则结束了自己的暗访生活,回到报社。

我暗访黑中介的生活结束后,打电话给尖尖鼻子,我说:“你一直没有给我找到工作,应该退钱给我,你当初也是这样说的。”

尖尖鼻子问:“你的票号是多少?”

我翻出她写的收款收据看了看,告诉了她手写的票号。

几分钟后,估计她找到了票号,就在电话中气势汹汹地说:“是你自己不愿意去上班,游手好闲,还怨我没有找工作。”

我说:“你那天说,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会退还200元钱,你介绍的工作都不合适。”

尖尖鼻子在电话中加重了语气:“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姚明,是姚明就不会找我们介绍工作。”然后,她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我仔细回想这些天暗访的经过,发现这些都是极好的新闻素材。当天晚上,我就整理出来了写作大纲,以及防骗要领

美丽结局

接下来我写了好几篇文章,每篇文章都长达几千字,包括自己这些天的暗访经历以及暗访感悟,以便让更多的人免于上当。

我的这些暗访报道在报纸上连续刊登了一个星期,那时候,全城都在诉说着这些暗访报道。每天早晨,我坐着公交车出去采访,都能看到手捧报纸仔细阅读的脑袋,他们沉浸的表情让我很有成就感。那时候,我在街边吃饭,在广场小憩,看到读报的人总会最先翻阅到登载着这些暗访稿件的版面,他们不知道,这个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酸辣粉或者兰州拉面的人,这个挨在他们身边坐在花园石阶上或者路边石椅上的人,就是这篇让他们啧啧赞叹的稿件的作者。

连续一个星期的暗访稿件见报后,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江边,我骑着保安的自行车,那辆自行车是保安花了20元钱从旧货市场淘出来的。这辆自行车除了车铃不响全身都响,除了车闸不磨全身都磨,我骑在这样一辆自行车上,摇摇晃晃,就像踩着高跷一样心惊胆战。我避让着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都像地雷一样让我惊恐不安。我的车头上挂着一个布包,包里放着两瓶啤酒和一盒五元钱的香烟,还有一包麻花。

来到这座城市后,我从来没有这样奢侈过。

我来到了江边,我坐在了江边的草地上,自行车没有车撑,只能放倒在地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远处闹煎煎的市声被两岸蓬蓬勃勃的树木过滤后,丝丝缕缕地消散在日夜不息的滔滔江水中。更远处的大桥上,车灯如荧光闪闪烁烁,与夜空的星群交映生辉。星光又映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这里美丽得就像童话世界。

我打开啤酒,一仰脖就喝下了半瓶,然后畅快地打着酒嗝,点燃了香烟。我半躺在草地上,细细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清冷的空气让我荡气回肠。我慢慢地咀嚼着心中涌上的幸福,感觉幸福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肯定会留下来,我肯定会成为这家全国知名报社的记者。

我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成功了,我等待了两年,我奋斗了两年,我终于成为了这家报社的记者,终于实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我躺在草地上,舒展开双手双脚,感觉自己就像一缕轻风,就像一管羽毛,就像一片树叶,飞翔在这座南方大都市的上空,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我留下来了,我以后就在这座城市工作,我像一颗水滴,融入在了这座城市里,任这座城市的这条河流托扶着我,挟裹着我,我和他们一起冲上浪尖,又落入谷底,一起感受颤栗的幸福。

我在草地上打滚,被树木挡住了,又滚回来,这种快乐幸福的感觉,已经离我太远太远了,已经久违了。

我想起了我以前的生活,我以前的幸福。我接到自己中考成绩的那天,我和妹妹正在柳条编织的栅栏门的院子里吃晚饭,父母还在地里干活,没有回来。我当天夜晚跟着老师去了县城体检,那是我第一次进县城。那天,我们几个农村来的孩子因为没有钱住旅社,而在一家饭店的门口蹲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下着瓢泼大雨。后来我听妹妹说,全村人都跑到了我们家询问我中考的情况,都在向父母祝贺。那时候的中考,成绩最好的进初中专,次之进重点高中,再次之的进普通高中。

半个月后,我和村里很多人正在给叔叔家箍窑,我拉着绳子将装满土的粪笼拉上窑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后,看到门外来了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邮递员,他送来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很多人争着看这份改变身份的通知书,母亲流着眼泪说:“我娃以后就成了国家的人了,我娃以后就吃商品粮了。”

我是村中第一个考上大学中专的人。

那时候,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考上大学中专,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中专毕业后,我不满足于回到乡下的小镇工作,那时候小镇的这个小单位倾轧成风,有文凭的我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我想调动工作又没有熟人,万般无奈之下,我又自学参加第二年的高考,我居然考上了大学。我记得那年大学录取通知书迟迟没有下发,我很担心,专门跑到了我填报志愿的那所大学去探听情况。一个老头,以后我才知道是这所大学的校长,他看了花名册后说:“你的成绩最高了,我们已经录取了你。”我在长途汽车一路幸福的颠簸中回到了小镇。那天晚上我没有睡觉,我坐在小镇旁边的一片小树林边,独自感受着覆盖全身的幸福。老子就要离开了,老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全烧光了,我不愿意再看到留给我创伤的这座小镇的任何东西。

然而,大学毕业后,我没有任何亲戚可以依靠,我不得不又回到那座小县城里,我感觉自己又被关进了笼子里。

后来,父亲病重,倾家荡产也无法支付巨额医疗费,我不得不出来打工,此后,我飞翔在城市辽阔无垠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