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没经验准妈妈研究“生”笔记
20060800000030

第30章 附录(2)

“要为我的小可怜遮风挡雨!

“你不是大家期待的男孩,你是个如此丑陋的女婴,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保护你!谁也不许欺负你!

“就是这样,我在一瞬间完成了一个母亲的角色的转变。”在博客“ 母女对话” 系列文章中, 我添加了“ 0岁篇” “ 哺乳篇”,把自己初为人母的深切感受诉诸于文字,将生命延绵之奇妙与神圣,女人为母之本分与天职,苦难与磨砺,凝成爱的信息传递给女儿,希望女儿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勇于担当。

女儿没有让我失望。她们“80后”妈妈拥有更为丰富的优生优育资讯,学习并懂得更多先进的孕产知识,女儿经受住了十月怀胎的艰辛,临盆生产的剧痛,坐月子哺乳遭积乳炎症的痛苦,闯过了一道道难关,给了我们一连串的惊喜。她上班,养孩子,啥都不耽误,还抽空写出10万字的书稿,把孕产经验编制成书,其形式和内容知性、理性、感性相得益彰,浑然天成,字字句句饱含对新生命的浓浓爱意,一并奉献给读者。

时间一晃而过,牵牛已经一周岁了。这期间,我遵医嘱每隔三个月来北京复查体检一次。每次来京,我都从南海边买来刚打捞上岸的深海鱼虾,速冻用泡沫箱打包带来给牵牛补充营养;每次见到小外孙,我就盼早日退休、祖孙能时常相伴、能天天看着他的成长和进步,在他的嬉闹中阅读思考,在他叽里咕噜的催促下起身推他上公园。看着他摔倒后左顾右盼赖着不起来;看着他等不到有人来抱,便蠕动着身子蜷曲而立,撅着屁股继续迈步;看着他循声穿过舞蹈健身的人群,在小小的音乐播放器前停留,久久默立,注视前方,冥思作哲人状……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生命的起点,再成长一次,每日如是。

一朝醒来是父亲

那是一个朔风阵阵的三月,我结束了在俄罗斯的两年多的工作,回到北京。飞机在一片阳光中慢慢下降,我坐在靠过道的座位——这是长久坐飞机出差养成的习惯,如果你有连续飞行9个多小时横穿广袤俄罗斯大地的经历,就会了解这种选择是多么的必要——轻轻闭上眼睛,有关俄罗斯和北京生活的种种图景交织地涌在眼前,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把我从重力之中拉出来,又抛进了另一个无法自拔的远地。那些过往,就像信封里收藏的张张登机牌上的折痕一样,曾经深刻地存在过,但最终还是渐渐归于平淡。飞机着陆时的那一下颠簸,才将当下化作确定无疑的存在。

人们都说近乡情怯,在彼时的机舱里,我确实有那么一点这样的感觉,但更多的可能是“近人情怯”。我知道,在机场出口处的某个角落,站着一个小个子姑娘,她在等着我。经历了爱情的甜蜜、等待、失望等之后,我像一个背着破包的旅人,看过一些风景,来到一棵树下,想要确定这是否就是我要盖座房子终老一生的地方。突然想起村上春树曾在《1973年的弹子球》里写过的一段话:“过去与现在已一目了然,而未来则是‘或许’。然而当我们回头看自己走过的暗路时,所看到的仍似乎只是依稀莫辨的‘或许’。我们所能明确认知的仅仅是现在这一瞬间,而这也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

但我愿意试试,尽管这只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之后的情形就像所有重新开始恋爱的人一样,从一个苦涩的沼泽中爬出来,陷入另一个更深更甜蜜的沼泽。快速地解决了房子问题,像所有“奔三”的男人一样,我开始考虑起了结婚、家庭、稳定等这些在几年前还与我的生活绝缘的关键词,但这其中不会包括“生孩子”。

我可以一口气说出许多个不要孩子的理由,比如“刚回国,身体状况不好”“刚刚见面,应该再多了解了解才会考虑结婚,更何况孩子”“即便结婚也想过一段真正的二人世界生活”……却想不出一个要孩子的理由。我对未来还有很多憧憬,总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有很多可能性,在还未见识完那些遥远的风景之前,一个孩子的出现,就像一座大山一样,会挡住我所有的“视线”。我望不到山的那一边,低头是山脚,抬头是阴云,山的顶端则若隐若现。那种三个人带来的“确定”比两个人所拥有的“确定”,仿佛更加确定无疑地指向庸常。而这于我,是绝不能接受的。

但有些时候,越想拒绝的事情,却越要义无反顾地扑向你,不给你留半点招架之力。冲动是魔鬼——这是我想对所有处在这个阶段的男女青年说的。在你们还没有从内心深处散发出要为人父母的情怀和光芒之前,在你们还没有想清楚未来将会怎样自己想要怎样时,请乖乖地保持头脑冷静。激情是甜蜜和苦涩糅杂而成的,是躲在喷香米饭里的那一枚锋利的小石子,冷不丁就会硌得你生疼。

我的犹豫和拒绝,在她看来是不可理解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这种差别的力量甚至大过两个星球间迥异的磁场——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和立场,一时间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于是有了好几次“争鸣”——这是我们家的特色词汇,特指介于理性探讨和率性争吵之间的谈话方式。在那些“争鸣”过后关了灯的夜晚,我们不是相拥而眠,而是背对着对方,彼此间礼貌地保持着点距离,就像两块同极磁石,即使靠得再近,也会留下那么点间隙。

其实,我的拒绝来源于恐惧。我害怕再也不能一晚上无所顾忌地连看好几部电影,害怕即便在外拍照也要想着赶在商店下班前把孩子明天要吃的奶粉买回家,害怕孩子的存在会让我俩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以至于无暇去完成相识相知结合孕育后代的既定过程而变得有些空洞而不够牢靠,害怕另一个无辜的生命来挤压我本就显得局促的自由。

另一方面,这种恐惧还来源于之前的一个小插曲。在确定妻子怀孕前,我们曾为她脸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痘痘去北京某著名老中医那就诊,讨得几包中药回家熬好,她喝完却是吐得七荤八素。这些我们尚无法知悉其究竟是否有害的中药,就成了我担忧和拒绝的另一个理由──我不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因为药物出现缺陷。瑕不掩瑜,但它终究还是有瑕疵的。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时,我不经意间翻开了手机里存了许久的一本小说,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只看了前面几页,我就觉得这本书仿佛是为我而写──27岁的鸟做了父亲,孩子却不幸得了脑瘤,他在是否要这个孩子的矛盾中扑向了酒精和性;彼时的我也27岁,因着那几包莫名其妙的中药而纠结万分,却又无处可藏无所依靠。但鸟所憧憬的“非洲”和我脑海中对于未来的构想在某种意义上才是最为根本的契合点——对所谓“自由”的渴望以及对一切有可能对这种“自由”造成损害的因素的抵抗。那种强烈的代入感在我之前的阅读经历中大概只有上高中读格非的《边缘》时的体验才能相比。我不忍释卷,一边看着鸟的故事如何发展,一边继续试图说服妻子和家人。

但妻子腹中的那颗受精卵不会因为我的犹豫而停止生长。必须要作决定了……我不断地对自己说,岳父岳母也在电话中不断地强调生孩子的各种好处、堕胎的诸多不好以及我的种种顾虑的不必要。我依然拿不定主意。直到有一天,我想起自己上大学时为何会从有着光明前途的工科转学新闻,那是因为我喜欢体验不同的人生经历,每一种改变对我来说都具有吸引力,而从事新闻工作恰恰能满足我对“新鲜感”的喜好和渴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这种东西在我工作5年之后依然留存于心未被磨灭,而且似乎愈来愈热烈。生下他,恰恰是进入另一种人生状态的通道,那种状态我从未经历过,甚至从未想象过。那应该也是一种全新的、但也可能是更为艰辛的修行方式,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我甚至开始觉得,那种状态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吸引力了,不管前方到底是荆棘遍地还是一片通途。虽然我们有可能创造一个生命,但我们无权毁灭他,尤其是在我们对他还没有一点了解、他对这个美好又肮脏的世界也没有一点认识的时候——这对他不公平。离开或留下,选择权应该给他。

在我作出这个决定后,似乎全家人都松了口气,也不再提及之前的那些迟疑和犹豫,剩下的只是如何为他的降生做好准备。按照妻子家乡的风俗,怀孕后家里不能“动土”,因此买的二手房的装修计划就无限期搁置了,只尽量少地买了些家具和电器,好处是节省了一大笔费用。

后来,我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要有这个小家伙,当时不如把上一家的所有家具也一并买了,既节省又环保,因为上一家也有个小盆友,家里用的都是比较环保的原木家具。但“早知当初”终究只是存在于文字之中,现实终究是现实。不过,看着地板、吊顶、瓷砖等,仍会时不时地感觉到似乎是生活在其他人的阴影里,生出总有一天要把它毁掉重来打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雄心壮志。到了现在,看着不到1米的小家伙在家里横冲直撞到处肆意妄为,我又不得不庆幸当时没有冲动地要改造一个旧世界。凡此种种,都要感谢他。

此后,陪着妻子度过漫长的孕期,从前三个月的呕吐、睡不好,到中间三个月的胃口大开、心情疏朗,再到后三个月的轻微不适、面对即将降生的家庭新成员的紧张和忐忑,妻子对于小生命的感知是身体性的,他一点点的变化,她都能最直接地体察到。而对于“旁观者”的我来说,则很难体会那种孕育生命并与它一起成长的喜悦、苦痛等诸多感受。有时,竟会有点嫉妒妻子能如此贴近地感受这个小生命。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创造好的条件,让那个小小的“鸟窝”更加安全、舒适和温暖。陪着妻子看电影,逛商场,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做我们想做的事。带着他,我们继续谈着恋爱,一次次对未来做着重复而又乐此不疲的憧憬。现在回想,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简单、快乐而充实。作为摄影师的我,自然要用相机拍下妻子的点滴变化。在那些记录着妻子身体、容貌以及心情变化的照片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张是她捧着大大的饭碗,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看着电视,眼中有点点的光。她身上穿着高中时代就开始穿的棉背心,戴着大大的眼镜,一眼望去,仿佛还是个孩子。每当看到这张照片,心底都会涌出一股怜惜: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女孩就要成为一位母亲,这个世界上最幸福但也可能是最艰难、最辛劳的人,她要为孩子带来最美好的东西,也要为孩子抵挡最丑恶的东西,她要承担如此重的责任,也要作出那么大的牺牲——她真的准备好了吗?这样的重压她承受的了吗?我应该做什么才能无愧于她的担当和付出?

在妻子为小宝宝买奶瓶、衣服、纸尿库等,做好物质准备的同时,我在为他做着另一项物质准备——买书。我本来就喜欢读书、买书,打着“给宝宝买”的旗号,更得以正大光明顺理成章地迅速为家里添置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书,一时间书架们似乎都有点难以招架。我的这种喜好应该是受到姥爷影响。我小时候,他就经常鼓励我多读书,而这个饱经风霜的知识分子在临去世前,留给了我一套线装本的《红楼梦》。看着那几本略有点破旧的书,我仿佛又看到了姥爷,看到了他的生活,也更加懂得了书籍对于他和我的意义。

那是一种传承, 一种家族内部有关知识、文化和趣味的传承。我希望自己的藏书能在未来某个时候为孩子打开一扇扇窗,吸引它不倦地探求种种未知。但儿孙自有儿孙的路,也许不知何时电子书籍已经取代了这些沉重又占地方的纸书。也许,孩子对这些压根就不感兴趣,我的一切努力皆枉然。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做这件事,尽到一种责任,因为我是一个父亲。

进入12月,家里的每个人都仿佛被一种潜在的紧张所笼罩。12月15日的预产期愈发临近,每个晚上,我和妻子都在猜测,这可能就是我们前往医院的一夜。从5日凌晨见红住院到7日牵牛出生,我和妻子在医院里度过了迄今为止最难熬的50几个小时。等待、困顿、痛苦、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的她背对着我面向墙壁,小小的身子略略蜷缩着,仿佛要靠一己之力构造一张坚固的盾,把痛苦独自吞噬在她和墙壁围成的小小空间里,丝毫不伤害到我。直到她被推入产房,站在漏风的过道的我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没有复习好功课的学生站在考场外,想进去有点不敢,回头逃开又完全不可能。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该起个什么名字?这三口之家的未来将会怎样?……一连串尚没有答案的问题涌入脑海,让人紧张的得无所适从,直到岳母打来报喜的电话把我拉回现实中来。

一朝梦醒,我做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