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谋略就学李鸿章(晚清名臣·励志经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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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通向富强的荆棘路(1)

1.攒鸡毛做掸子

马嘉理事件以英国人的武力威胁和大清国的委曲求全告终了。这件事给了中国人一个教训,国防,尤其是海防,不抓不行!

此时,向英国人订购的两艘三百二十吨的小蚊子船先交货了。试驾之后,认为两艘船的火炮威猛,操纵灵便,算得是一种不错的新式武器。于是清廷决定再买四艘四百四十吨的蚊子船给南洋舰队使用,其后又购买三艘,一艘配备给广东水师,两艘给山东水师。

当然,这些新舰都要先开到天津由李鸿章过一下手,试驾一下,然后才转到各地去。于是李鸿章动起了邪心眼儿。

先前的四艘蚊子船,有两艘是三百二十吨的,而后来订购的七艘蚊子船全是四百四十吨的。于是李鸿章在接到第二批的四艘蚊子船后,就把最早买来的四艘船给南洋水师送了过去,把四艘好船留在了北洋水师,取名为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其后,第三批蚊子船到货,他又和山东巡抚任道镕“商量”,把应该交给山东方面的两艘船留在北洋水师一起训练,实际上是把人家的船给赖了过去,取名为镇中、镇边——这又是李鸿章的一大“特色”,他的“痞劲”可不完全是对外国人的。

至此,整个大清国已经配备了十一艘蚊子船。北洋六条,南洋四条,广东一条,福建没有。

当时大清国的水师还没形成北洋、南洋两大块的格局,各省都在自办水师。其中福建方面因为闽浙总督左宗棠和船政大臣沈葆桢的苦心经营,兴建船厂,办起船政学堂,搞得有声有色,先后造出十几艘炮舰,虽然多是木壳船,式样陈旧,速度慢,火力弱,可在当时的大清国,这些木壳炮舰已经是第一流的战船了。

但这些木壳炮舰毕竟太落后了,哪怕和蚊子船相比也差一截子。所以看到北洋、南洋都在购买蚊子船,福建方面也动起了这个念头。

当然,这是后话。

想不到小小的蚊子船居然在大清国掀起一股热潮,沿海各省纷纷抢购,可这种炮舰真的好用吗?

根本不好用。

船小炮大,射击时极不稳定,火炮也没有准头。加上大炮不能转向,要想瞄准目标,就得把整艘船转来转去。而且这些蚊子船的航速极慢,像蜗牛一样,又去不得远洋,经不起风浪,纯粹只是摆在家门口唬人的玩意儿。买这些船只是眼下的权宜之计。

在海军建设和高技术方面,大清国和列强的差距太大了。这天大的差距绝不是几年工夫就补得上的,蚊子船,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水炮台”,只是打个底子,江南制造局和福建马尾船厂自己造出来的一批木壳炮舰也只能摆个样子,真正面临强敌时,它们全都站不住脚。所以李鸿章最想要的还是那些最新式、最强大的铁甲舰。

可是这些铁甲舰似乎距离中国相当遥远。花钱买吧,一艘铁甲舰动不动就要上百万两白银!这么一大笔银子从哪里弄来?自己造也不行。首先因为缺乏人才,不可能设计出优良的舰船,只能仿造;其次大清国的几个船厂设备陈旧,技术落后,造舰所需要的材料大多要从洋人那里购买,这样造一艘舰算下来比买舰还贵,而且造出的东西质量肯定无法保证。加上没有军港,没有专用的船坞,没有配合作战的快船,没有管驾人才……

这千头万绪如何理清?李鸿章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总算整理出一个方案。

一方面,先买几艘西洋炮艇,让中国未来的海军官兵们接触一下机器和舰炮,然后买快船,既可以强化水师的战斗力,又为培养日后驾驶大舰的管带作个准备。有了炮艇和快船之后,“海军”多少有个模样了,就可以奏请修建军港,等军港有了眉目,铁甲舰买回来有地方停靠了,就上折子奏请购买大型铁甲舰。另一方面,各船厂尽自己的力量先行设计、制造战舰,能达到什么水平就算什么水平,锻炼中国自己的技术人才,一步步摸索着来。将来这些国产战舰也可以当做新式海军的配属……

这是一个长期规划,是五年搞成还是三十年才初具规模?谁也说不清。

曾国藩说得好:古来成大事者,半是天缘凑泊,半是勉强迁就。

这千头万绪断不是李鸿章一个人能搞起来的。一定要靠大清国几亿子民人人勤奋,各个上进,不要懒惰,不要推诿。那些自己整天什么也不做,光知道鸡蛋里挑骨头、找碴子骂街的人,不算本事。

可当时大清国的皇上、太后、军机处、总理衙门、六部九卿、御史言官、地方督抚、知府知县、捕快师爷、绅士富户、大小商人、泥腿子老乡们到底是怎么做的呢?我们后人心里有数。既然有数,也就不提它了。

要说李鸿章这个老头子的干劲能顶十个小伙子,也许是真的。可要说李中堂一个人能顶一万人就不靠谱了。

李中堂不是神仙,他也是人,让他画张设计图?他不会!让他驾船出海转一圈?他不懂!他的本事就这么大,只能负责他这一块,那就是上奏要钱,花钱买舰。现在炮艇已经买回来了,大清国该购买快船了。

蚊子船到手后,李鸿章又跟赫德联系,从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订购了两艘“新式”快船。

和那些“蚊子”相比,这是两艘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战舰。船长六十七米,宽九米七,吃水四米三,排水量一千三百五十吨 ,马力两千四百匹,设计航速十五海里,船首船尾各配一门十吋口径的主炮,船头上还装有一根用来撞击敌舰的冲角——虽然在炮舰时代,这根冲角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处。这两艘舰的速度较快,又能撞击敌舰,所以又有个别名叫“兼碰快船”。分别被命名为“超勇”、“扬威”,总共花了六十五万两银子。

正在李鸿章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购买战舰、组建北洋水师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时任福建巡抚的丁日昌向朝廷上奏,说自己得了吐血之症,请求回籍养病,朝廷同意了丁日昌去职的要求。

听到这个消息,李鸿章大吃一惊。

几年来丁日昌先后在上海、江苏、天津、福建、台湾各地做官,一边和洋人斗法,同时张罗着办工厂,主持船政,选派船政学堂学生出洋,在台湾教耕使渔,苦心经营这座尚未完全开发的海岛,同时却又因为一心搞洋务,背上了一个“丁鬼奴”的恶名,所行之事不能得到世人的理解,和官员们也处不好关系,整天着急上火,精神很快就不行了,身体也垮了,连番数次地上奏请辞,是李鸿章屡屡劝告,又亲自出面替丁日昌与当地督抚大员说和,这才好歹留住了他。现在听说朝廷批准丁日昌回籍养病,李鸿章赶紧上奏阻拦,声称丁日昌因为经办洋务而屡遭世人詈骂,心气已灰,现在朝廷准了他的病假,此人一去必不肯再回官场。失此一能臣实在是国家的损失,请朝廷赶紧收回成命!

可惜已经晚了。丁日昌接了朝廷的旨意立刻挂印返乡,自此隐居家中,再也不愿回来了。

为了让丁日昌再次出山,李鸿章屡屡规劝,又借第二年山西、河南旱灾的机会请丁日昌在家乡募款救灾,希望用这些救民义举唤起他的热情,可丁日昌却屡次称病不肯做官。直到当年秋天,福州发生“乌石山教案”,李鸿章又以丁日昌长期在福建任职熟悉洋务为由连番恳请,丁日昌这才暂时接任福建巡抚,处理教案。

次年五月,由于丁日昌的力争,洋人最终妥协,把有争议的教堂迁出了福州城外。朝廷对丁日昌的能力大加赞扬,立刻任命他为会办南洋海防大臣、加总督衔,福建水师统归节制,可丁日昌坚辞不受,朝廷又让他兼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丁日昌还是不肯,死活都要辞官,终于挂印而去。自此闭门谢客,至死再未踏入官场一步。

都说人的舌头是软的,可伤起人来比刀子还厉害。

丁日昌一走,李鸿章身边再没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弟兄,此后二十年的“洋务”苦海,就要他一个人去渡了。

2.斗小人

就在丁日昌辞官的这一年,李鸿章又从别人的手指头缝儿里“抠”出来两个人才。

头一个是当年造出“恬吉”号火轮船的徐建寅。

徐建寅是江苏无锡人,在当时的大清国他算得一位奇才巧匠。不但能造枪炮,造船,还和洋人合作翻译出《化学分策》《冷机尺寸》《炮和铁甲论》等几本书来。此人一度在湘军的安庆军械所做过事,其后为江南制造总局设计出了“恬吉”号火轮船,不久就被山东巡抚丁宝桢挖走,成了山东机器局的台柱子,硬是一个洋人工程师都没用,单靠中国人自己的本事把山东机器局撑了起来。这一次李鸿章要建北洋水师,买铁甲舰,没有此人不行,所以千方百计从山东挖了过来,给他请了个驻德国使馆二等参赞的衔儿,专门考察各国的枪炮和造船厂,为以后购买铁甲舰作准备。

另一个人才名叫李凤苞,是上海人,精通计算、测绘,识洋文懂技术,不但绘出了中国的第一张世界地图,还跟洋人合作翻译过多本著作。和徐建寅不同的是,李凤苞不但有技术,而且办事的能力极强,从督造上海吴淞炮台到后来主持江南制造总局的译书院,再到马尾船政局的总监工,和上上下下都打得起交道,尤其在和洋人交往中得心应手。他胸怀大志,一心要为国出力,不但愿意带留学生出洋,还提出在欧洲考察船厂,帮朝廷购买铁甲舰,甚至想谋一个外交官的位子,替国家争取主权,跟洋人斗一斗。

对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又热血满腔的人李鸿章自然视为珍宝。一边准备留学生出国的具体事宜,同时通过关系悄悄地想办法给李凤苞升官,从五品郎中加升为三品候补道,以使他的官位配得上在国外的公职,然后又上奏举荐李凤苞担任大清驻德国公使。

为了李凤苞的事,李鸿章亲自跑来拜见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沈桂芬。

沈桂芬和李鸿章是同榜进士出身,这在当时称为“同年之谊”,在官场上最是亲密,所以多年来在仕途中就算不是互相倚重,至少也还处得不错。但是沈桂芬思想保守,认为洋人的东西进了中国,乱了中国人的头脑和思想,是“以夷变夏”,所以对洋人洋货极为反感,对李鸿章搞的这一套“洋务”也颇为厌恶,近几年两人之间越走越远,表面上还算亲近,其实已经日渐生疏了。

两人见面略作寒暄,李鸿章随即说起李凤苞担任驻德公使的事来。想不到沈桂芬哈哈一笑:“不好意思,你怕是来晚了一步,驻德国公使一职已经给了刘锡鸿了。”

刘锡鸿!了不得,这小子可是个“人物”!

还记得大清派驻英国的大使郭嵩焘吗?刘锡鸿就是和郭嵩焘一起派到英国去的副使。

那时候派人出使,谁也不愿意去,因为大清国太弱,和洋人打交道肯定得“丧权辱国”招人骂,谁愿意无缘无故背个臭名?可郭嵩焘是个实干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但接了差事,还下决心要把这中国第一个驻外使节的差事做好。

想不到,到了英国之后郭嵩焘一门心思对付英国人,他的副手刘锡鸿却一门心思“对付”他!就像钻进郭嵩焘头发里的虱子,一天到晚咬个不停,说他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有回郭嵩焘参观炮台,因为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把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就写折子告他,认为对于外国人的大衣应是“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巴西国王访问英国,在巴西使馆举行茶会,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刘锡鸿认为这一站有失国体!英国女王在白金汉宫举行音乐会,郭嵩焘去听音乐,顺手翻了翻音乐单,刘锡鸿认为这是效仿洋人,大不应该!郭嵩焘为了办事方便学习英语,刘锡鸿不但不学,还骂郭嵩焘学洋话是要做汉奸!如此这般,整得郭嵩焘如芒在背,实在待不下去,屡屡请求回国。

这就是刘锡鸿。所以听说让这人担任驻德公使,李鸿章一下子蹦了起来。还不等他说话,沈桂芬又把话锋一转,说李凤苞也是人才,现在已经由总理衙门议准,让他担任驻德国使馆的参赞了。

这句话可把李鸿章说愣了。

想不到总理衙门这次办事如此迅速,什么都给张罗好了。可问题是原本已经放出风声要让李凤苞担任驻德国公使,自己也和李凤苞说了,现在一眨眼公使变了参赞,反而成了刘锡鸿的手下,这么一来不但把李鸿章早先的安排全打乱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李凤苞怎么能屈身到刘锡鸿手下做事?以刘锡鸿的嘴脸心机,还不一天到晚给他小鞋穿?

事情变化得如此突然,到底怎么回事?

大约郁闷了半分钟,突然,李鸿章脑子里灵光一闪,抬起头来直盯盯地望着沈桂芬。

顿时,一切都让他给看清楚了。

刘锡鸿能有什么本事可以如此快地打通关节上下其手?那个在幕后扶植刘锡鸿、保举刘锡鸿的,不就是眼前这位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沈桂芬吗!

李鸿章“嘿嘿”地笑了出来。

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这几年一直埋头搞洋务,办实事,提溜着一张脸皮低三下四地跟洋人打交道,对朝里这些老人儿真有点生疏了。怎么就忘了大清朝廷的军机处是由这伙人把持着呢。自己没长脑子,居然跑到沈桂芬家来保举李凤苞,这要传出去别人都拿着当笑话讲了。

事已至此,李鸿章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