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好奇地问:“这个是不是算低档次的夜店?”娟告诉我,在日本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店,可能有些设施好一点,小姐年轻一点,收费会稍微贵点,但是差距不大。
“叮咚……”监视器里显示来了个年轻帅哥——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帅哥,居然也来这种地方,真不知道是该那些阿姨付钱,还是小帅哥付钱?我在心里有点愤愤不平地嘀咕着,赶快躲入电脑间。
小帅哥斜挎着个单肩背包,高高的个子,穿着垮垮的牛仔裤,有点街舞男孩的样子,估计只有20岁左右。他有点害羞地推开门,朝里面张望着。
娟连忙迎上去,拿出册子给他看,一边用日语说着什么。平时说话挺大声的她,忽然变得细声细气,像极了日本的女子,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那个小帅哥看看价钱,又看看照片,摇摇头,有点尴尬地退了出去。
娟撇了撇嘴,对着我说:“最近日本经济不景气,经常有这样又想嫖又没有钱的主儿!”
桃子凑过来跟我闲聊了几句,她是通过朋友介绍商婚嫁到这边来的。
她说:“我付了那个男人15万元人民币呢,都是借的。以后每个月还要付他8万日元,付三年。等我拿到身份才能离开他,现在每个月都要回去跟那个男人住几天的,不然会被移民局查的。”
我很好奇地问桃子,为什么那么大年纪还想到出来做这个?她说:“我们那里很穷。我儿子都很大了,要读书,要娶媳妇,都要钱啊!在这里,我还可以赚100多万日元1个月,几个月就把借的钱还清了。再好好做几年,给儿子留点钱,自己也好养老。谁也不会知道我做过些什么。”
原来,桃子嫁了个典型的大男人主义者。从嫁给他起,桃子就三天两头地挨打。
那个男人在家里是大男人,在外面却是个窝囊废,不但不能赚钱养家,在外面受了气,还回家拿老婆、儿子出气。桃子伸出手给我看,赫然醒目的疤痕。
好不容易熬到了儿子15岁,在儿子的支持下她选择了离婚。现在儿子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知道母亲是出门打工去了。一说起儿子,桃子的脸上就满是幸福的笑容:“等我赚了钱,就送儿子去美国读书,坚决不到这小日本的地方来。无论如何,我一想到这是日本,儿子要跟他们一起生活,就觉得受不了,因为很多男人来这都是找抽型的。”
那个猫妖,却又是另一番人生。她以前做二奶,后来受经济危机影响,包养她的那个香港男人家道中落,弃她而去。她过惯了少奶奶的生活,已经无法再过苦日子了。在朋友的介绍下,她走上了这条路。她的一大半收入都用在了买化妆品、服装和享受美食上,依然过着她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年纪最小的那个真的只有28岁,以前是出来读书的。因为家里穷,无法支付昂贵的留学费用,她从读书开始就在外面从事这一行。毕业以后,拿不到居留证,干脆也找了个商婚的,继续从事这行。她的愿望是做几年以后去美国,到没有人会知晓她过去的地方,好好地找个人嫁了,希望还能找到她的幸福。
我听了有点无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遭遇,旁人似乎无法也无权评说。不知道流落海外的游子,是不是一开始都是如此境遇?
不一会儿,又来了个矮矮瘦瘦的日本老头,看起来有60来岁了,不过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一过来就径自拥着桃子进了里间,明显是个老客了。
娟的丈夫在电脑间里马上打开了音乐,是轻快的日本民谣,音量适中。这个老头估计是个话痨,整个一小时就听他在嘀咕,间或传出桃子捏着嗓子的娇俏笑声。因为被音乐声盖住了,听不清说什么——当然我也听不懂。
陆陆续续地有男人进来,很多看样子都是刚下班,还穿着职业装。有帅气端庄的,也有猥琐令人厌弃的,反正来的都是客。一对对地拥着进去,有些很快就出来了,有些在里面折腾出很大的响动,听了不免让人有点儿脸红心跳。
真是个神奇的世界!每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存在着、生活着……这世俗的极乐世界!
随后,我走到外面,环视四周,两侧是连绵的杂居楼,街市的风景与黄昏到达时已经完全不同。浓重夜色包溶下越发凸显绚烂的霓虹灯,幽暗的街头,每个广告牌那里,都站着三三两两的男人,貌似皮条客。他们不时朝我指指点点,我远远地看着也不敢靠近去探个究竟,毕竟,这是黑道。
夜风吹过,渐渐有了寒意,可疑的脂粉香在空气中绽放。街市的灯光中,袒胸性感浓妆艳抹的女人幽幽地飘过,如黑夜之魂,仿若某种罪孽与诱惑的化身,又仿佛是洞察和感怀命运的女神。
沿路不时听到店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充满了甜蜜和诱人的气息,令人浮想联翩。
在一家店的门口,看到一堆男孩,穿着黑西服套装、白衬衫,系着领带却打着耳钉,头发染成夸张的金色、红色——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黑社会在聚会?
毕竟我胆子还是不够大,手里拿着大大的单反相机,不敢举起来反而瑟缩着想藏起来,生怕被他们看到惹来不知道怎样的麻烦。
因为怕迷路,我一直坚持着数路口,然后坚持向右转,我想这样总会回到原地的。
路经第二个转角的时候,从垂着帘子的居酒屋里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子,理着平头,中等身材,身上还穿着衬衫,看起来应该是下班就直奔居酒屋了。
他一看到我,就摇晃着凑过来,跟我叽咕。
我连忙晃晃手上大大的单反相机,跟他说:“我是游客。”
他倒是更来劲了:“You!Beautiful! Go! Beer!”他一个个地往外蹦单词,用色迷迷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我,也不管我使劲地摇头拒绝,依然不依不饶地跟着我。
看着他醉醺醺的满嘴酒气,我厌烦得一个劲儿地摇头,大声说:“No,No!”
心里却又有点好奇,不知道逗逗他会怎么样?到底还是不敢,黑黢黢的夜和陌生的国度,让我失去了勇气。
他看看邀请不行, 开始转变策略, 试探性地掏出一笔钱, 在手中直甩:
“Hotel,OK?I like you!”我真想举起相机把他拍下来,可是实在不知道一个喝醉的日本男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最终还是没敢那么做。
眼看着他已经跟到了娟的店门口,我犹豫着是继续兜圈子甩掉他,还是干脆把他带上去,介绍给桃子她们。正转念间,这个烂醉的男人看看实在无法得手,最后又确定什么似的问了句:“No?”得到我答复后,他才缓慢地转身,然后摇摇晃晃地往相反的大路上走去。我这才松了口气,因为这个醉汉的出现,更令我今晚的活动多了一分探险的成分。
从娟这里的夜店,看到了日本的另一面,真切真实。那些千辛万苦跑到日本用身体赚钱的女人,那些好色的日本男人,以及日本对色情行业的认同……都是另类的日本,也可以说是赤裸裸的金钱至上的资本主义。不过并没有见识到传说中的黑道是如何残忍地控制着这一切。我看到的都是一群善良的人,各得其所,甚至相互尊重,似乎一切只是人类最原始的需求,只是相互满足而已。
也许我总是把事物看得太美好了,不曾发现月亮的背面。抑或是,我毕竟只是一个过客,掀开帘子只能窥视冰山的一角而已,并不知晓真切真实的底下真相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