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心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便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慧安,见慧安面露担忧,满目歉意和惊慌地瞧着自己,她又岂会真因这事怪了慧安?
故而恼了半天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半响只跺了跺脚,坐下来叹了口气,道。
“罢了,我虽不知你为何瞧不上我二哥哥,但这事也强求不得,二哥哥也不是那放不下的人,兴许过些日子就会好了。你不是说没去给祖母请安吗,走吧,我陪你去。”
慧安心中本还装着此事,生恐因此和文景心生疏了,见她不怪自己,欢喜一笑,忙起身和她牵手一道向文老太君的衡富院而去。
谁知到了院中,却被老太君身边的红绸给拦了下来,说是老太君有些不舒服,已经躺下。明心院中的席面刚刚散场,也有几位小姐方才过来辞过老太君,可没听老太君有什么不妥的。
慧安心知老太君这也是因文思存的事在生气,不由心中黯然,勉强笑了笑,将自己扎的十指留伤这才勉强绣成的抹额留下,便告辞而去。
倒是文景心送她出了二门便转身回了衡富院,被丫头请进屋果见祖母正依在美人榻上和周嬷嬷说话,文景心上前问了安,又答了老太君的话,将辰宴上的乐事说道了一遍,这才笑着靠在老太君的臂弯上蹭了蹭脑袋。
老太君那里能不知她所为何事,摆了摆手,下人们便知趣的都退了下去。
文景心这才软声道:“祖母可是生安娘的气了?方才我瞧着安娘心情极不好的走了,瞧样子却是很伤心呢。”
老太君闻言一叹,瞧了眼放在旁边的抹额,道:“她是个好孩子,祖母岂能不知?若是早个一二十年,太后身子还硬朗时候,我倒有心叫你二哥哥娶了她。但如今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们王府风雨飘摇,今日的荣光却不知明儿能否保得住。你大伯如今正在为你二哥哥请封世子,他的妻子关系重大,却是不能任由他的性子来的。”
文景心咬了咬唇,道:“那祖母可是不怪安娘?安娘她一直将祖母当自家老人看待,若因此事被祖母厌弃,定会很难过的。”
老太君闻言却是一笑,道:“行了,你就瞧着祖母是那等小心眼子的人?”
文景心登时一乐,忙蹭着文老太君的肩头往她怀中拱,一阵的讨好卖乖。
慧安回到府中刚换了常服,准备小憩片刻,不承想云裳斋的秦老板竟带着两个绣娘冒雪而来。
这次宫宴既是京城闺秀都允参加,又是选妃宴,那还不知会是怎样个争奇斗艳的场面呢,在装扮上慧安想都没想过要出头,更何况枪打出头鸟,如今凤阳侯府的形势由不得她高调。再来便是她想出头也得有那能耐啊,慧安对自己几斤几两深为了解,压根就没想着能如何叫自己出彩,她的目标仍旧是不丢人即可。
故而对制备新衣的事慧安还真不怎么上心,方嬷嬷将秦老板带进来,慧安因方从鼎北王府回来,一身的疲懒,便冲方嬷嬷道:“叫她们先去秋兰院吧,我这边不忙,一会子再过来便好,也好叫我歇口气。”
一来瞧着慧安面色疲倦,再来方嬷嬷也想知道秋兰院那边会给孙心慈准备什么衣着,故而听了慧安的话也未多言便领命而去。
待慧安躺在软榻上被冰月、寒月两人揉按了半响腿脚,浑身酥软地用过一盏润喉的花茶,秦老板和两个绣娘才姗姗而归。
云裳斋的生意做的极大,京城官宦之家的女眷几乎都是它的老主顾。生意好的叫人眼红,忙时进了门的生意犹且还要往外推,而云裳斋的老板却是个已过三十的半老徐娘。
这老板闺名小双,因姓秦故而人称秦老板,慧安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时正见这秦老板在方嬷嬷的带领下款步而入。
她虽已三十出头,但瞧着却似花信之年姿色正好的美妇,极显年轻。她穿着一身水红色金丝镶牡丹花的锦绣缎袍,外罩浅紫软云罗雨后新荷的灯笼裙,头上只简单地梳着坠马髻,乌压压的侧髻上别了朵栩栩如生的鹅黄色牡丹绢花。
那大朵开放的牡丹花映的她本就妖媚非常的粉面更添了几分神采,五官其实算不上极美,但眼波流转间偏就有一股子勾魂摄魄的韵味,叫人直移不开眼。右眼角下长了一颗米粒大的栗色泪痣,瞧着却不显突兀,反倒给她平添了楚楚动人的风姿。
见她步履轻慢袅袅婷婷而来,便是慧安也瞧的一愣,暗赞一声,做女人做到如此妩媚也实属少见了。
这秦无双乃是贤康帝的四皇兄宁王的外室,在西四坊有一座园子,听闻每几日宁王必留宿一次,对她也算宠爱。
而云裳斋也算是宁王的产业,秦小双一介女子,既做了商人整日里抛头露面,又当了人家的外室,虽则那人身份高贵如宁王,但这么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女人免不了要被人指点说道。
据慧安所知,京城的夫人闺秀们便没一个瞧高她一眼的,说的话不乏那难听的。只慧安亲耳听闻便有一回,是在平王府的端午斗草宴上,众夫人们由衣饰说到了秦小双。
那安宁侯夫人当时就讥笑出声,说秦小双也是不易,勾栏院的姑娘招呼了男人犹且有私房银子可拿,而秦小双既要与男人暖被窝子还得帮男人赚银子,交的银子少了只怕还免不了一顿责骂,也恁是可怜,真真连勾栏姑娘都不如。
当时附和者何止一二,更有不少夫人猜测秦小双年纪已是不小,宁王又是那么个浑人,只怕再过两年被宁王玩的腻味了,她又失了姿色便会被弃之赶出云裳斋,到时候那些个被云裳斋抢了生意的还不活剥了她才怪,大家还断言,秦小双现如今犹且算是风光,可前面却定是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