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夫人说着声音微顿,接着才抬头瞧着关白泽认真地道:“只是你那媳妇是个糊涂心思,该说的你也莫要只等着她自己悟,那是个榆木,别再因此事闹出大事,闹得生了大隙,却是要得不偿失了。还有你那妾室兰姨娘,也该敲打两句。”
关白泽闻言忙道:“母亲说的是,儿子都明白。母亲身子不好,儿子却还叫母亲担忧甚多,是做儿子的不孝。儿子瞧着母亲这两日气色有些不好,听闻那日请了太医院的卢医正来瞧过,姜嬷嬷只和儿子回报说都是些积年的老毛病,体虚了些多补补便是,怎这两日瞧着像是瘦了些,这脸色也……”
定国夫人闻言笑着打断关白泽的话,道:“不过是天热,人有些恹恹的,没什么胃口,夜里睡的也不好,都不是什么大事,待天气清爽些也就好了。行了,说了这一会子我也是累了,想躺躺,你也自忙去吧,不必挂心我。”
关白泽闻言便站起身来,亲自扶了定国夫人躺下,这才又吩咐了姜嬷嬷两句,轻步退出了屋子。姜嬷嬷将他送出去,回屋却见定国夫人睁着眼睛瞧着床幔出神,面色在暗影中显出一丝灰白来,那满头的银丝也越发显眼起来,姜嬷嬷不觉眼眶微红,快步上前,见定国夫人面带忧心,便道:“老太君快别想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卢医正也说不叫您多忧虑伤神,这样病才不致侵至骨髓。”
定国夫人这才回神,笑着道:“左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活头了,能有什么不可思不可想的。”
姜嬷嬷闻言视线便模糊了起来,忙道:“老太君且莫要说这些话,老太君长命百岁,还要瞧着三爷生子呢。”
定国夫人便道:“卢医正的话你也是听了的,既已无治,便就要看的开。这病在心肺本就难医,当年舒云还活着我便身子不大好了,如今拖了这么些年,能瞧着锦奴建功立业,娶了可意儿的妻室,我这心也算放下了,也该去陪老头子了……”
姜嬷嬷哽咽了下这才道:“老太君真不愿告诉老爷和三少爷,这将来岂非是叫他们愧疚难过。”
定国夫人摇头道:“这病既已转成痨病便是没得治了,也没那必要叫他们都跟着伤心难过,长痛不如短痛,他们都有事要忙,锦奴若上战场,却是最忌分心的。锦奴瞧着心冷,可我却知这孩子的性子,若是将人装在了心里,那便比别人来的更真,实是个最重情的,早年心想着我若去了,这孩子只怕是要越发的孤僻冷情,如今有了安娘,瞧着锦奴一日比一日更见笑模样,我便是去了也放心的下了。”
姜嬷嬷闻言拿帕子压了压眼角,这才上前道:“老太君且莫说这话,叫老奴听了心中不舒坦。老太君既知三少爷是个最重情的,便也该知道纵使有了三少奶奶,那也是不能替代了您了,您便是为了三少爷也是要好好爱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三少奶奶家中已没了长辈,这将来她为您添了重孙,还得您多看顾教导着呢。”
定国夫人闻言便也笑了,安抚地拍了拍姜嬷嬷的手,道:“是,是,都听你的,我还得等着抱大胖重孙呢,是不是又该喝药了,扶我起来吧。”
姜嬷嬷见定国夫人精神好些,这才笑着又宽慰了两句,自出屋子端药去了。
翌日却是慧安宴请各府夫人小姐前来赏花的日子,席面设在花园中,六月正是赏荷的时节。
关府的花园虽说不大,但是因早年仿的江南庭院而建,故而花园中多水榭湖泊,多养荷,荷花色多,品种也多,在京城各府邸中却也是极为出名的。
如今园子里白、粉、深红、淡紫色,后是间色花朵竞相盛开,单瓣复瓣交杂层叠,花艳池清,幽香远溢,吐红摇翠,凌波绿盖甚为美丽。
慧安天不亮便起了身,梳洗打扮。她今日穿了一套甚为清爽的翠绿色宽袖夏裳,明丽的绿色缎面起银丝暗纹底子,墨绿的绣线在袖口,襟口和裙摆处绣满了层叠的荷叶,下摆从八幅,走动间像是一池清波荡漾,莲叶浮动。
方嬷嬷给她梳了个简洁大方的流云髻,前头额发全都梳了上去,额间系着一块银链翡翠滴泪坠儿,那额间的泪型翡翠清透地如一汪滴在荷叶上的雨珠。发中吊着镶蓝宝石的步摇,缀着一副猫眼玉石耳坠,只右手上套了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又化了淡妆,越发映的唇红面粉,眉目艳丽,似极了一朵娇俏俏盛开在一捧绿色荷叶中的美睡莲。
慧安收拾齐妥,早膳早已在厢房摆上,她进了厢房却见关元鹤一身宝蓝色的儒袍束着玄金腰带,已坐等着她,见她进来目光闪过惊艳,慧安笑着在他身旁坐下,便听他道。
“你穿这绿色倒也极是好看。”
慧安闻言挑眉,上下打量了关元鹤两眼,一身亮眼的颜色将他本就俊美的五官映的更见张扬,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也越发彰显出来。慧安不觉抿唇点头,接着用同样的口吻和目光回他道:“爷穿这宝蓝色却也不错。”
关元鹤见她目光晶亮亮,隐含着戏谑,不觉失笑,道:“我向来不喜穿亮色衣裳,今儿这般和你这一身倒也相称。一会还有的忙,快些用膳吧。”
用过早膳,天才蒙蒙亮。慧安刚出了厢房,便见院外隐约过来几人,她在廊下站定,片刻就见小丫鬟奔了进来,笑着道:“少奶奶,是云姑娘来唤您一块去福德院给老太君请安呢。”
慧安闻言一笑,这才举步迎了出去,便正好瞧见白容扶着云怡的手下了轿子,慧安望去不觉一愣。但见今日的云怡打扮地极为精致,一身烟紫色的绫罗长裙,裙摆遍绣怒放的海棠花,紫红色的棉纱小袄,襟口袖口绣着粉蓝色海棠花骨朵,明紫色纱缎束腰,衬得身姿窈窕,肌肤白玉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