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出发时分明刚刚过了夏日,正是秋高气爽时,到达边关竟然已开始飘雪花,慧安也穿上了厚厚的冬帽斗篷。
将军府的门前管家早已带着众人恭候多时,关元鹤却是迎出了城,待到了府门,他先自马车中跳下,接过秋儿手中的伞撑开,这才回身将抱着果果的慧安接了下来。
待慧安站定,管家便忙带着众人跪地行大礼,“给夫人请安。”
那声音将果果惊动,她本是在慧安怀中睡的香甜,登时便蹭了蹭脑袋,睁开乌溜溜地大眼睛来回瞧着,似想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一般。
不巧一片雪花自伞边上飘来,落在了果果的眉心,小家伙似感到冷了,登时便将小脑袋往襁褓中缩了缩,还尤自不满意的嘟了嘟嘴。慧安瞧着一乐,一面令众人起来,一面却冲怀中的果果道:“果果,下雪了呢,方才那是雪啊,是不是很漂亮啊。”
果果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人和她说话她便会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倒似能听懂人的语言一般。慧安轻柔的话语刚落,果果便真的咯咯的笑了两声,那声音在这飘雪的门前,静谧不声之处,竟是各外的动听,当即管家的婆子马氏便笑着道:“小姐可真真是可爱。”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笑着附和,这若是在京城,下人们随意插嘴,又在主人面前妄议小主子是定然要受到主子的责备的,可慧安上次在雁城住了一个多月,便发现这里的许多习惯都和京城不同。
下人们多宽厚老实,本分又朴实,规矩也没那么大,和主人相处起来虽是少了一份的敬畏,可却多了两分的人情,女人们也非常爽朗,街上常常瞧见打扮华丽的富家小姐纵马驰骋,放肆欢笑。
比起京城来,慧安觉着这雁城虽是不过繁华,可却天然去雕饰,朴实中透着一股子清透和大气,放肆雁城的天也更加蔚蓝,天空中只要抬头便常能瞧见雄鹰掠过的身影,映着那水洗般净透的天空叫人心也跟着飞纵了起来一般。
总之慧安极为喜欢这里,也很高兴未来的几年要在这里安家,这次前来落雪的雁城更加迷人,苍肃而古朴,令慧安自进入雁州地界唇角的笑意便未曾消弭过。
如今见果果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竟要探头往外瞧,似想看看母亲所说的雪,慧安便也扬大了笑意。
而关元鹤见果果自包裹中探出头来,本能地将手中的伞往下压了压,可当即果果便张大嘴哇哇的叫了起来,偏关元鹤还犹自不自知,只问着慧安,道:“是不是饿了,让乳娘抱下去喂奶吧,你都抱她半响了,莫要累着自己。”
慧安闻言却是哄着果果,嗔了关元鹤一眼,道:“你这怎么做爹爹的,孩子哭都不知为什么,分明便是你挡住了孩子的视线,影响了果果瞧风景。”关元鹤闻言一愣,将伞微微移开,果果竟然真的就立马不哭了,睁大了眼睛又去瞧天空洋洋洒洒飘下的雪花,那黑黑的瞳仁还跟着雪花动来转去,不时咿呀两下,接着却似又想起了坏爹爹来,瞥了关元鹤一眼,使劲的咿呀了两声。
慧安便莞尔地笑了起来,她方才说话声音虽是不大,可众人却都听到了,见夫人竟用满含指责的语气和将军说话,偏将军面上除了温柔的笑容,还是温柔的笑容,似换了个人一般,好几个人都险以为眼睛花了,抬手用袖子揉了揉。
慧安正欲举步进府,却闻远处的街角传来一阵极为清脆干净的马蹄声,慧安凝眸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红色骑马装的女子驾马疾驰而来,身影和雪幕揉在一起却是分外的动人,彰显着一股英气和洒脱。
慧安瞧的不由一愣,转瞬间那女子却已到了近前,勒马跳下,冲着慧安便是一笑,道:“沈家妹子,可还记得姐姐我啊!”
慧安仔细一瞅倒是一愣,竟是两年前自京城离去的韦圆,两年不见岁月却似未曾在她的面上留下什么痕迹,这女子还是我行我素,张扬无礼。慧安来此最大的难过便是要和文景心她们相隔千里,却不想竟在这里又遇到了熟人,当年她虽曾想利用韦圆,可对韦圆却还真有几分喜欢,如今见她笑容满面地冲自己打招呼,慧安自是欣喜万分,忙笑着道:“韦姐姐!你怎在这里!”
韦圆却是一笑,扬眉几分讥弄得瞧着慧安,道:“怎的这两年不见,你这小丫头片子当了娘,嘴巴也变甜了啊。我这将嫁来了雁城,今儿听说妹子来了,可是特意地过来给妹子接风的,我家便在这将军府背后的第二道胡同里,以后妹子于我常来常往啊。”
慧安连声应下,韦圆便又道:“这雁城的夫人闺秀们我最是熟悉,大家都急着向你讨教御夫之道呢,来日你这将军夫人可要在府中办宴,邀我们一道过来参观下将军府啊,说起来这将军府弄的神神秘秘从不叫女人接近,这会子大家可能进去好好瞧瞧景儿了。”
韦圆言罢便笑着瞧了眼果果,顺手自腰上扯了个编制精巧的马鞭就塞进了果果的襁褓,道:“见面礼,我便不多留了,再多呆你这男人脸都黑成炭底锅了。”
言罢,她却是再不瞧慧安一眼,一个翻身上了马,还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卷起一溜飞雪疾驰而去。
慧安何曾见过有人对关元鹤说话也能这般的不客气,半响她才反应过来,见关元鹤果真沉着一张脸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头去见果果竟用小手自行抓住了那马鞭的绳子,正扬嘴笑着欢快的舞动,露出下牙龈上两颗板大的牙齿来,可爱的紧,慧安的心情便愈发的美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