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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西班牙(6)

对于“性文化”来说,这个博物馆只是冰山一角。无论是抱着猎奇的、人文的、艺术的心态来,都会有些失望。但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性是一个绝对有资格以博物馆的形式来展示的文化,而不是被压路机碾轧再焚烧的盗版光盘,也不是带着病毒和小广告的色情网站。

性如此吸引人,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它有趣,二是它在很多领域内“被禁止”,对人性来说,“被禁止”直接导致“吸引力”。逆反心理和好奇心,一直是推动人类发展的重要因素。心理学中有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即所有有阻力的恋情一定会空前热烈,因为阻力会成为动力。很多遇到家长反对的情侣会选择私奔,但是结婚之后,一切进入正轨,反而容易离婚,就是这个道理。

有一间小小的暗室,在播放20世纪20年代的色情电影。男女主角很丑,且胖,其实这反倒符合生活本来的样子。场景仿佛是欧洲的宫廷,大意是偷情的故事。动作很快的黑白默片,像是在看卓别林的电影,有种滑稽感。

我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看了10分钟,忽然意识到我的生活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男人”这个性别了。失恋之后,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无性”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我的心像是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土地,没什么能发芽。

一路旅行的城市都是好天气、好风景,我遇到的每道笑容都像阳光,让冰雪慢慢融化。

现在,站在巴塞罗那色情博物馆的电影厅里,看着这两个100年前的演员的滑稽表演的时候,觉得有东西苏醒了。

张小娴说:“能治愈一段失恋的只有两样——时间,以及新恋情。如果它们没帮你忘记旧情人,那么或者是时间不够长,或者是新情人不够好。”

是的,我想要一个新情人,去治愈旧伤口。

亲爱的Z:

性博物馆很有趣,它让我想起我们曾经把彩色的安全套吹成气球挂在家里,还被我妈妈看到了,问“是什么?”

我还想起,你曾经说,要把关于我们的有意义的纪念品都留下来,以后用一个房间专门展示给儿孙们看,叫作“祖母和祖父的爱情博物馆”,你说,要教育他们“饮水思源”。

那些干花、项链,还有我给你手绘的帆布鞋,你给我定做的衣服,我都留着。该给谁看呢?

M

情人?药渣!

走出静谧到有点儿压抑的博物馆,我回到热闹的兰布拉大街上。

有一家卖明信片的小店非常漂亮,我埋头进去,琢磨着该给Z寄哪一张。

“麻烦你,能帮我照张相吗?”

这样的要求在旅行者中间太常见了,我应声接过相机。在取景框里的是一个帅气的男孩,皮肤黝黑,肌肉轮廓很好看。

拍完了,他还不走,主动说要帮我拍一张。

好啊!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会因为懒得麻烦人干脆放弃拍照,但是这个明信片街头小店我还是很喜欢的。

又拍完了,他还不走,问我从哪里来的,问我一会儿干什么去。

我从中国来的,下午要和朋友去锡切斯(Sitges)。

他说他从马德里来,他说我笑起来非常好看,他说晚上有一个party,有很多朋友,还有自制的鸡尾酒,他想带我一起去,问我要不要参加。

Party?鸡尾酒?为什么不呢?

我是热情的Cristina,对于新鲜的刺激,从不说No。

更何况,张小娴正在男孩背后冲我眨眼睛,是的,送药上门,谢谢“小宇”!

我们互相留了电话,他有一串长长的西班牙名字我没记住,我只记得首字母的发音是“An”,于是我在他的号码后面写了“小安”。

然后我回家,和媛媛一起出发去锡切斯,一个以同性恋著称的美丽小岛。

锡切斯几乎是白色的小镇,一切都明朗轻快,配上狭长的海滩,真是蜜月的好选择。我们来的时候,教堂里正好有一场婚礼。这样的佳人美景,让人看着欢喜得都忘了嫉妒。

在坐火车回市区的路上,接到了小安的短信,说在今天分开的地方等我。

媛媛像我的亲友团,一个劲儿地鼓励我去约会,说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她。

回到兰布拉大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看到他在街边等我,很高,侧影像雕塑。我内心不是没有忐忑的,但是脑子里的Cristina、Vicky、张小娴,还有国内算命的师傅,都在一起给我加油,他们说,浪漫不属于胆小的人,他们说我需要新情人,他们说这次旅行会有桃花。

小安问我去哪里吃饭,我说都可以啊!他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跟我走吧!

他带我穿过马路,走到街边,指着一辆赛车摩托对我说:“坐这个。”

“噢,天哪!”我抬起眼默默对着“小宇”竖起大拇指,真够意思,这么琼瑶的道具都搞来了!风驰电掣的男主角带着长发飘飘的女主角?太刺激了!

男主角没给女主角长发飘飘的机会,给我戴上了头盔。看我笨手笨脚地扣不上帽子扣的时候,他细心地帮我拨开头发,轻推锁扣。

咔嗒!

我心里的两半锁扣也严丝合缝地扣紧了。

摩托车开得太快了,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风驰电掣”的场景还是出现在电影里比较好。我坐在后座看不到前面的路,随时准备着下一秒钟腾空飞起或者车毁人亡。

终于到了,我赶快整理好失色的花容,摘下头盔,跟他走进一个小区。他说是朋友的房间,借给他的。他说party 晚点儿开始,先带我去家里吃饭。

家?

已经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再说。

桌上放着一只小锅,里面是青柠、冰块、薄荷叶,旁边还有一个朗姆酒瓶。他拿了两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自制莫吉托(Mojito),味道真不错,清新爽口。

小安打开音响,房间被吉他声充满,挤走了尴尬。

“饭呢?”我问他。

他腼腆地笑笑,开始从冰箱往外拿东西,西班牙火腿、法国长棍面包、西红柿、青菜、鸡蛋、橄榄、芝士、青豆、番茄酱、肉酱、袋装意大利面。

“我……我做给你,行吗?”

“行啊!当然行!”

我有点儿受宠若惊。

看到桌子上的西红柿和鸡蛋,我眼睛一亮,好久没有吃到中国菜了,很想让这两样东西以中国的方式结合一下。

为了吃一口“西红柿炒鸡蛋”,也表现中国女性的勤劳,我主动提出炒一个菜。

这回轮到他受宠若惊。

虽然有了西红柿和鸡蛋,但是没有葱花,没有白糖,只好学个形似,略解乡愁。

我们一起在灶台上忙乎了半个小时,一顿中西合璧的大餐登场了。

说是大餐,其实他只是做了一个面包加火腿配芝士和橄榄,煮了一个番茄汤。还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锅莫吉托酒。

足够了。

因为我们有很多精神上的佐料,足可以代替葱花、辣椒、糖和洋葱。

饭吃得很开心,从中餐和西餐开始聊。他的英语并不好,我的也一般,聊不下去的时候,我们就对着笑,然后开始下一个话题。

他说我炒的鸡蛋西红柿很好吃,我自己觉得也不错,很欣慰没有给这道大学食堂的看家菜丢人。看到他喜欢,我尽量少吃,毕竟这个可怜孩子下次再吃这道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吃完饭,他起身收拾,说party还有半小时。

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坐回椅子,而是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我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暧昧在我们之间狭小的范围里滋生,织成网,把我们网进去。

他看我的眼神含情脉脉,他开始拨弄我的头发。

怎么办?

怎么办?我在心里大声地逐一问过:“Vicky,你和Antonio的一夜风流让你后悔了吗?Cristina,你和Antonio的炙热恋爱让你满足了吗?张小娴姐姐,他真的能治得了我的心病吗?算命的大师傅,这就是你说的‘异域桃花’吗?”

他已经把手臂环绕过了我的头,一股深沉的香水味。

怎么办?

我脑子里闪过前男友的形象。我想躲在小安高大的身后,我希望小安变成一堵墙,把他挡在外面,再也别回来。

他用高高的鼻子轻触我的脸,我的心开始乱了。

怎么办?

这就是我要的吗?跟一个陌生男人开展一段注定短暂的感情,用它来疗愈我那血肉溃烂的伤口?我对他有感觉,可是我对他有感情吗?我不知道他的历史,不知道他的星座,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村上春树,不知道他认为花两万块钱去旅行或者买LV 哪个更值。

这服仓促配就的药,究竟是能治愈我的伤口,还是更深地伤害我的健康呢?

我觉得我现在不应该着急吃药,而是应该好好吃饭,青菜萝卜,踏踏实实地养好身体,不要投机取巧地抓偏方。

我扭头躲过他颤抖的嘴唇,执意要走。

他道歉,他说他是真的喜欢我。他说让我原谅他的唐突。他说为了我可以到中国去。

我还是走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

我需要的是好好学习关于自我和世界的知识,学会爱自己,学会被爱,学会生活,学会积极地面对人生。

盲目地投入到一段结果不明的感情里是愚蠢的。我不但会失去独自思考学习的机会,还会重复以前的错误。

如果我自己本身不是对的,那么遇到的所有人都是错的。

世界是个镜子,我只能找到自己。

我让小安用沉默的摩托把我送回兰布拉大街附近,我自己在加泰罗尼亚广场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夜凉如水,裙角被一阵阵风吹起,像翻飞的思绪。

我以为自己是随性的Cristina,其实理性的Vicky也是我。她们是一个女人的两个侧面,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我。抱歉算命大师,我辜负了你的“桃花运”。

张小娴姐姐,我不太同意你说的话。

“能治愈一段失恋的只有两样——时间,以及新恋情。如果它们没帮你忘记旧情人,那么或者是时间不够长,或者是新情人不够好。”这是张小娴关于感情的名言。

时间?时间是万能的吗?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哀号痛哭,时间流逝,带来的是痊愈吗?如果变本加厉,怨天尤人,时间也许会带来发酵的膨胀效果。即使只是麻木地坐在家里,时间也无力改变什么。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不是时间,而是用新的经历充实时间,用更好的体验覆盖在上面。去学新东西,去旅行,去重新感受世界的美好。只有在做了这些积极的努力的时候,时间才变得有意义。

新情人呢?他们能改变什么?聊胜于无的新情人在帮我忘记了旧情人之后,马上就会成为又一个需要忘记的旧情人,循环往复。在情人间奔波就像踩在浮萍上行走。如果没有情人是零分,那么坏情人就是负分。不是所有的情人都能做到聊胜于无,他们也会让你觉得“有不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