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卿趴在床榻上,看着手臂上的淤青。刘任的仆人每日都准时带她去见他,起初因伤无法行走,仆人便直接架着颜子卿。天已经渐渐暗下来,门外有人说着话,准备换班。颜子卿侧身躺着,背上的刀伤已经开始结疤,为了不让他人怀疑,只好暂时封了自己的法术,不让伤口好得太快。
刘任这大半个月来都问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消息。颜子卿半真半假回答,倒是有些惹急了刘任,昨日又挨了一顿打。
忽然门外的仆人没了声音,颜子卿嘴角带了笑望过去。门被轻轻打开,入眼的却是颜慕一脸焦急。
“嘿,颜慕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颜慕听了声音,看见睡在床上带着伤痕的颜子卿。皱眉走近单膝跪地,“殿下恕罪,颜慕来迟了。”说完起身,不等颜子卿说话,拦腰抱起。颜子卿敛了眉,却没有发声,颜慕却感受到颜子卿背上的伤疤,不由得心中更有恼意,“此番多亏了周侍郎相助,周侍郎还在外面等着。其余的事回去再告知殿下。”
“唔,”颜子卿点头,周侍郎周敛?
颜慕抱着颜子卿穿过旁边的树木,轻轻越过围墙。落地一晃,颜子卿皱了眉。颜慕却不敢逗留,巡逻的仆人一刻钟一班。想到这里,颜慕直直跑向约定的地方,周敛果真牵了两匹马。
“周兄,有劳。”说完,周敛点头越上一匹,颜慕将颜子卿轻轻放在马上,自己也坐上去揽着颜子卿匆忙驾马离开。颜子卿耷着眼,有意无意瞥过周敛。
颜清楼内客人来来往往,但除了正门后的几个院子外,奕青阁渚清阁与暮纾阁但是格外冷清,而临近的潋子居外却是有些热闹。今日颜一辰称病不待客,另有两个没有接待客人的小倌以及颜执围了一桌,殷茴看着桌上的酒菜,很是高兴,“今儿我让厨子准备这么多好吃的,这几日大家也是忙着。趁机希望颜姐姐平安回来。”
桌对面脸上搽着粉的颜适抿了一口酒,“这几日的确是累得够呛,最劳心的还是颜爹爹了,好几宿都没睡。”
殷茴听到这里,挑眉问道,“那颜慕怎么对我颜姐姐这么好?他可是喜欢我颜姐姐?”
颜执戳着面前盘子里的糖肘子接话,“这个嘛,咱们颜清楼之前就颜姐姐一个女人,你小茴儿年龄也太小,旁的又没有女人,颜爹爹喜不喜欢可就看不出来了。总之颜爹爹对颜姐姐是极上心体贴的。”
殷茴扯着嘴角,什么是她太小,整个颜清楼的人所有年龄加起来可都比不上她殷茴!想到这里,殷茴默默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好像是她有点老了。
坐在旁边的颜一辰方才一直吃着,见快冷场,说道,“我与颜慕早就认识了,说他要是不喜欢颜姐姐那才是不可能。”
殷茴忙端起茶杯喝一口。本来她也想喝酒来着,颜执说她年纪小,便不许她喝,只倒了杯茶给她。“这话怎么说?”
“那时不知怎么颜慕半夜叫了马,让人给颜执带话,让颜执打理颜清楼,一清早开了城门便骑马出了京师,回来时竟带了个女人。”颜一辰不紧不慢缓缓道来,这些事确实惊到了颜清楼许多人。殷茴听得内心有些激动,颜一辰瞥过咬着筷子的殷茴,继续说道,“颜姐姐初来时昏迷了半个月,颜慕每夜睡得极少,亲自照顾颜姐姐。颜慕早些年习过武,看过几本医书。可颜姐姐一有个什么不适的症状颜慕都急得不行。”
“哇,还有呐?”殷茴噙着笑,这事儿有趣得紧。看着颜慕平时不慌不忙,做事冷淡又寡言,却没想还有过这些事。
坐在颜执身旁的另一个小倌颜尚柏突然拍手,“我倒是想起来了,颜姐姐在颜清楼有一点名气后,对面风月坊的一个女人跑了来,说是风月坊第三名妓。说颜清楼收留了颜姐姐,她愿意来为婢女照顾起居。”
颜执与颜适齐齐点头,颜适接口说道,“颜清楼自是不会有妓女,那个名妓似乎对颜爹爹说了颜姐姐什么坏话,颜爹爹当时就生气了,直叫颜执送客,让颜执以后别什么女人都放进来。”
“那我颜姐姐呢?”殷茴眯了眼,“她对颜爹爹可有那些心思?”
颜一辰继续默默吃着菜,颜执继续戳着糖肘子,颜适继续抿着酒,颜尚柏张口闭口却没说出话。看样子是看不出来啊。
一仆人从后门沿着回廊急急跑进来,“颜管家,颜主子回来了。”
才说完,殷茴便瞧见颜慕抱着颜子卿大步走过来。众人连忙走过去,颜慕吩咐颜执不要把颜姐姐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并让颜适颜尚柏去准备水与药。
颜子卿听见颜慕说话,睁眼便瞧见殷茴,抬手狠狠在额头上一弹,“你对周敛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到我房间去。”
殷茴瘪瘪嘴,委屈看了眼颜一辰,老老实实跟上去。
奕青阁本就在颜清楼的最里面,即使是夜里也十分安静。颜慕冷眼帮颜子卿上药处理,颜子卿瞧出颜慕眼中的愧疚,“我法力恢复了,三两日伤口便连疤痕都会没有的,不必担心。”
颜慕手一抖,叹了口气,瞥一眼带血的衣服,“殿下虽不是凡人,伤及体肤莫非连疼痛都不会有?上些药不会那么难受。”况且这大半个月来几乎没有用过什么药。
颜子卿眨眼,瞧着颜慕轻轻在她手臂上擦着药,“你瞧,你一有什么心思就唤我殿下了。被别人听见可不好。”
“我会注意。”颜慕检查了颜子卿的脚踝处,“子卿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颜子卿再没说什么,只点头。颜慕弄好便将衣服与棉布拿出去处理。殷茴这才低着头坐在颜子卿旁边,嗫嚅道,“这不是为了救你我才找的周敛嘛。”
“倒杯茶给我,”颜子卿瞥了一眼殷茴,眨眼皱眉,“颜慕的确是担心我,关心则乱,你找周敛救我,我并非就此责怪你。”
殷茴端着茶回来,递给颜子卿,颜子卿润了喉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周敛在怀疑你我。倒不是他猜出你就是施小茴,对你倒是起了疑。”
“我,我当时怎么知道他会怀疑到我。当时他明明都信了殷氏二小姐是施小茴了,谁知他下一刻就变了脸,我当时就懵了。这下因果恐怕会被扰乱,这可怎么办?”
“唔。”颜子卿沉思,叹了口气,“你二姐在周敛来颜清楼之前就已经离世,若真是你二姐,我又何必瞒着。你一个小丫头就算早慧,对他说那么些话,他也会猜测的。你该让颜慕去的,”说着将剩下的茶喝完,看着殷茴,“你也猜到周敛是你的情劫了,要是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你又不是凡人,我还会不告诉你吗?没办法了,虽然殷茴如今才七岁,情窦开得早也是有可能的。只有把你牺牲了,免得他再查到颜慕些什么。”
殷茴扯出难看的笑容,难道从现在起就要表现出喜欢周敛的意思?殷茴皱着鼻子,“你说我说完了,那你呢?好好的被别人捉了自己回来几天,弄出这么大动静。折腾了好些人。”
颜子卿却是许久没有接话,私自来凡界她必定是带着复杂的情绪。这些年来平静无波,这次被人掳走,颜子卿只想着如果情绪有波动的话,兴许能想起什么。而结果也的确如此,颜子卿神色有些暗,“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
殷茴盯着颜子卿,见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也懒得再问。耸肩夺过颜子卿手中的空茶杯,把玩的几下,望了几眼窗外。颜慕知道颜子卿的能力,还是着急地救她回来,周敛花了几日找到颜子卿的位置,颜慕习过武,当即买通了刘任的丫鬟了解情况。殷茴想到这里,最终还是开口,“我听闻颜慕对你还是以前那般好,姐姐你之前是不是不记得他了?”殷茴还记得,之前见到颜慕,颜子卿介绍颜慕的方式:他本是上仙。可在天界,殷茴早就认识颜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