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打开大门，看到街道两旁已有不少人倚在窗口看热闹，看来也是被这鼓声吵醒了。他将目光移向击鼓的男子，默默打量片刻才出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冤屈？”
可这击鼓的人却并不回答，只一味地敲打着鸣冤鼓。
“公子？”
“……”
张峦皱了皱眉，向大儿子使了个眼色。
张鹤龄点了点头，默默走到击鼓人的背后谨慎地拍了拍他的肩，再次问道：“公子有何冤屈？”
鼓声乍然停止，男子回过头看着张鹤龄。清冷的月光下，男子惨白着脸，嘴唇发青，两眼无神，神情有些恍惚。
乍然对上男子的脸，张鹤龄倒抽了口气，着实吓了一跳，差点失声惊喊见鬼了，幸好及时忍住，不然这笑话可闹大了。今夜看热闹的人可多着呢。
原来男子确实没听到张峦的问话。怕那群黑衣人还在暗处窥视，他不敢停止击鼓，可整个人早已是处在浑浊状态，若非用非人的意志支撑着，他早已昏睡过去。
“张大人？”片刻后，他意识到问他话的人是从衙门出来的。
“我不是，我爹才是。”张鹤龄指着站在门口的张峦道。
男子顺着张鹤龄手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张峦，脚步方想移动，却不想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幸好张鹤龄及时扶住他。
“大人。”勉强站稳身子，男子将手中婴儿往前托举，“孩子……”他重重喘了口气，才又接道：“太子……”话没说完便整个人软了下去，昏睡过去。
眼看孩子即将摔倒在地，张鹤龄急忙上前接住，却顾此失彼，到底还是让男子摔到了地上。
“鹤龄，你怎么不把人扶好？东西摔了便随它去摔。”张峦斥责道，并快步上前，打算查看男子的情况。
“爹，这是个孩子。”男子刚刚的说话声细如蚊蚋，怕是只有在他身旁的他听到。
“什么？”张峦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张鹤龄，“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怎么回事，我先把他扶进去。玉凌，你把孩子抱过去。”
“大哥，我来帮你。”张延龄说着便走了过去。
玉凌走上前接过孩子，手刚碰到孩子就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东西粘粘的？玉凌腾出右手就着微微的月光看了看，这是水吗？莫非是孩子尿湿了？她抬手凑到鼻前闻了闻，不由惊叫一声。
“怎么了？”张鹤龄和张延龄方把人扶起来便被吓了一跳，险些又把人摔了下去。
“血，大哥，好多血。”玉凌伸着手恐慌道，随即想到什么，立马把手指放在孩子的鼻子下方，片刻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孩子应该只是睡着了。”
听到玉凌的话，张鹤龄下意识低头查看眼前昏睡的人：“糟了，这人全身是血，恐怕受伤不浅。延龄，你快去请大夫，这里我来就行了。”
“好。”话音未落，张延龄便已不见人影。
待县衙的大门再次关上，所有看热闹的人也缩了回去。夜正深，还可再好好睡一觉呢。至于今晚发生的事，自有该管能管的人管，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灯一盏盏陆续熄灭，长街再次恢复原先的寂静。
小小的客房挤进了近十个人却寂静无声，只有江大夫偶尔发出的轻轻叹息。良久，他终于起身踱步至桌旁坐下，左手捻着胡须右手提起早已备好的笔沉思片刻便蘸墨写下药方。看他有了动作，张峦忙快步上前问道：“江大夫，这人伤势如何？”
“此人看似受伤颇重，但都是些皮外伤，倒也无妨，只是失血过多，补补即可。至于内伤，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此人有精疲力竭之象，此前定是用尽了力气，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元气，需用心调理才是。老夫已在药方中加入了补气益血之药，这药只需吃三副，之后他的膳食之中可加入些温补之物，不过量不可多。此刻他身体太过虚弱，大补不得。三日之后老夫酌情另开药方。”
“那就有劳江大夫了。”
“此乃老夫分内之事，张大人无需客气。”江大夫轻叹一声，“更何况老夫并无把握治好他。”
“江大夫此话怎讲？”不是说并无碍么？
“他全身共有七处剑伤，每处伤口皆有中毒的迹象，可见剑上是被喂了毒的。这伤易治，而毒却难解。”说完又是一声长叹。即便他已行医数十载，却还是看不破这生死之事。
“中毒？可他流出的血并不是黑色的，怎会是中毒？”张鹤龄问道。
“这正是此毒的阴毒之处。其实老夫也从未见过此毒，只在一本书上见过。据传此毒源于西域，中此毒者看似与常人无异，不仅无任何不适的症状，血也不会变黑，因此中毒之人往往很难发现自己中毒，等到发现时却为时已晚、神仙难救。”
“既然如此，江大夫又何以看出他中了此毒？”张延龄问。
“你们仔细看他的伤口，是否略有青翠之色？”
众人听闻此话忙上前查看，细看之下见果然如此。
“此毒有个甚是好听的名字，叫‘驻红点翠’。中此毒者，不仅血色鲜红依旧，且一个时辰内伤口会略显青翠，但极不明显，若不细看绝不会发现。等过了一个时辰，便与普通伤口无异了。另外，他的脉息明明很弱，在老夫诊脉时却有一股罡霸之气向老夫冲来，这也是中此毒的症状。”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此前中此毒者据说没有一个活过一个时辰。”
“那他……”张峦大惊。
“放心，只要不给他用金疮药，他暂时应该不会死。”
“金疮药？”
“正是。此毒一旦碰上金疮药，立刻毙命！而此时的血便是黑色的了。”
房中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好毒！倘若受了伤，岂会不用金疮药？谁又会想到这治伤良药会变成致命之药？
“幸好我们没有擅自帮他处理伤口，不然岂不害了他？”张延龄拍拍胸口称幸道。
江大夫点点头：“待会儿我把这些血衣带回去，看看能否查出这‘驻红点翠’到底是由什么毒制成，若是能查出毒物，这位公子便有救了。其他凡是沾上毒血的东西全部烧毁。”
“糟了！”换景惊叫，“小姐手上沾了不少毒血！”
“不碍事，只要身上没伤便不会中毒。”江大夫指指张家两兄弟，“他们两个也沾上了不少血，待会儿记得仔细处理干净。”
“可、可小姐手上有伤啊。”换景泫然欲泣。
“什么？！”众人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