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是个执拗的人,他说了就一定要做到,所以他盯着言曦,死死地盯着,倔强而无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的眼中似带有着一丝对温暖的渴望,若有若无的,几乎让人以为看错了。
言曦用轮椅把他推了出去,因为他刚了手术,短时间内不宜运动,所以只能坐轮椅,一身病服的他显得很瘦小孱弱,让人止不住对他怜惜了几分。
“为什么想放风筝?”言曦把他推开一处草地便停了下去,坐在旁边的石椅。
伊藤不说话,只是坐在轮椅上遥望着天际,如水般明净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言曦承认这样的他很娴静优雅,像幅画似的好看,优美修长的颈脖就这么一直仰着,有如尊贵的天鹅,但他不嫌酸吗?
“你有看什么,到底有什么这么好看?”言曦也跟着望向天空,万里无去的天上什么都没有,连只小鸟都没飞过。
伊藤依然没有反应,眼睛连转动也没转动,如果不是还有气,必定会有人把他当成死人给埋了。
言曦很无语,手里拿着风筝,跟着他一起看天,究竟有什么好看,她还真搞不懂,她是没艺术家的天份了,看来看去,她还是觉得那只是一片天,再看它也不会塌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伊藤依然持着最先的姿势,换都没换一下,像僵化了的石头,言曦坐着觉得有些闷了,他比玉枫还闷葫芦呢,无力地问道:“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再不说话,我走了。”
听了言曦的话,伊藤才有了些许反应,一转头看着她手里的风筝,眼神有些无辜,红唇轻轻一启:“风筝还没放呢。”
言曦被打败,她对这种楚楚可怜,像个孩子迷茫似的眼神没有免疫能力,这才是真正的男颜祸水呢。
把风筝放在他的手里,自己拿着线跑了一段距离,才转过头,大声唤他:“放。”
伊藤手抚着风筝的纹样,轻轻地拂开落在风筝上的落叶,抬头看着前面笑靥如花的女子,嘴角不自觉扬上了微微的弧度,放开了风稳。
今天的风势很好,风筝很快飞了起来。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在草地上回荡里,言曦想起了自己也很久很久没有放过风筝,有多久呢,似乎在童年之后就没有了,不是不想放,而是找不到陪她一起放的人。
扯着线汗流浃背地跑回到伊藤身边,把线丢给他:“你放吧。”她就是个陪衬的。
伊藤接过,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像是想起了开心的事,唇角轻扬,露出天真纯净的笑意来。
“你看你笑着多好看啊,干嘛整天绷着一张死人脸?”言曦一仰头瞧见了他的笑容,真真觉得他的笑容好看极了,像清湖中静放的睡莲,美得安宁,他的相貌不比玉枫差,个性比玉枫少了一分温和稳重,多了一分纯净无瑕。
很少见他笑,他这一笑可算是弥足珍贵,言曦为他的开怀而感到开心,又不免有丝黯然。方才护士小姐悄悄地拉过她,告诉了她有关伊藤的病情,据说已经很严重,如果再不动手术,靠药物治疗,他只能活三五年,但若动手术却有百分之七十的机会痊愈,这种情况一般人还是会选择做手术,可他偏不,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有一天就过一天,护士看着都为他着急,拜托言曦一定要劝说伊藤,让他接受手术。
言曦挺搞不懂,小护士她怎么就能笃定伊藤一定会听她的话呢?她是做了什么让护士小姐对她那么有自信?
伊藤却是听了她之后,立刻收敛了笑容,又是高不可攀的冷漠样。
言曦转了转眼珠子,她决定把这座冰山攻破,她就不信不能从他嘴里挤出个字来:“伊先生,你好,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言曦,请多多指教。”说罢双手抱拳起来,做完又觉得不对,转而换成了握手。
伊藤当然不会鸟她,满眼只有一只风筝,周遭的一切全部自动屏蔽。
“喂,你怎么不理人,很没礼貌耶,又不是哑巴,多说两句话会死吗,你妈生你这张嘴巴是用来干嘛的,当然是用来说话的,你这么不利用它,你对得起你妈吗?知不知道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言曦在一边啐啐念,大冰山,长得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居然是这么坏的性格,暴殄天物!
“你很烦!”大冰山终于被她逼出话来,言曦阴阴地笑了,虽然这话不好听,但终归是让他说话了,是不错的进步!
“嫌我烦,要不是你一个在那边装冷酷,我用得着自说自话吗?喂,你为什么不肯动手术,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再不动手术,你会死的。”他如今正值青春年少,大好光景,若是这样死了,未免可惜。
“活着有什么好?”伊藤挺迷茫地看着她,褪去了一丝丝冷漠,他倒是有几分像无助的孩子,挺矛盾的综合体。
“活着有什么不好?”每个人不都是为了生存努力地活着,他这问题问着有些奇怪。
伊藤沉思了一下,漠然地摇了摇头:“早死晚死,总归是要死,有什么区别。”人的出生不就是为了等死,又为何要去抗拒?
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来没去想过,伊藤的想法挺奇特,也算得上有那么一点点歪理,只不过要她现在去死,她却是万万舍不得的,她有太多放不下,她的亲人,她的朋友,还有玉枫!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眷念的吗?比如你亲人朋友,生命不是一个人的事,你死,有人会为你伤心。”言曦扮起了知心姐姐,虽然她不是很会劝你,但在她认为,生命很重要,母亲的十月怀胎,产子的痛苦危险,生命不单单是个人的事情,谁也没权利放弃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