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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自己,似乎要把自己看穿看透,突然怕了起来,怕被他看得明白了。怕吗?是的,怕!怕他知道自己藏起来的感情,以前面对风远的时候从不曾怕过,现在是怎么了?
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怯意,江凡修假装咳了一下,“我没说错吧?你这丫头还小呢!”
并不想让他支开话题,什么时候告诉他藏在心底里的事了?他还知道什么?“江凡修……”
“你不是说要给我也起个外号吗?想好了没?”
“江凡修!”
“没想好吗?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吧?”想有一个只属于她的叫法,想听她和别人不一样地叫自己,重要的是想绕过刚刚的话题。
“江凡修,这些以后再说。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这些我以前的事?我和你说起过我与容容、风远的事?说起过我对他的……”
“爱恋。”
爱恋?不是爱恋,如果那是爱恋了,那么现在对这个男人的感觉是什么呢?还有比爱恋更强烈的感情吗?
“不,江凡修,看来你还不太清楚啊!我想不起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些,也想不起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如果你不介意,就再听我说一遍吧。”
看着她坚定地摇头,他的心里竟升起了期盼。
“我是一个挺迟钝的人,尤其对男生,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是什么样的类型。小说、电视看得多了,就在心底里描了你刚刚说的那个样子的男生,而且还坚信着就是他!有一次去楼容的公司在电梯里我遇见了风远,吴风远,我没想过真的会遇到这样一个和我想象中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好像心里那个虚幻的人物一下子来到了现实的世界。我并没有弄清自己的感觉,就一味地前进了,其实说来是我追求他的吧,可能开始他碍于情面没有拒绝,后来怕伤害了我也就没的挑明。”
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想给她一种支持,一种安慰。
“现在想想我那时真的挺傻,我的义无反顾把我、容容、风远都陷到了一个无奈的境地,我是无知者无畏,而他们是真的两难。明明两情相悦,却还要顾虑到我,每次我和风远出去的时候,容容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和自己爱的男人约会。而风远常常走神,那时我以为他只是爱沉默,现在想来是心不在焉啊,可当时的我并没有现在的这份自觉,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从某个长舌妇的嘴里知道了这份尴尬的三角关系,我简直要气炸了,我觉得他们欺骗了我、背叛了我,我和容容大吵了一架……现在再想起那段时间还是觉得很灰暗,容容每天都哭,‘对不起’是她对我说得最多的话,风远虽然被容容隔在大门外,却每天必到。哎,后来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伤害,最让我气愤的竟是他们的隐瞒!”
再说起这些陈年的往事,他是不是只看到了自己的任性和傻气?有些担心地看向他,他听得很仔细,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这样的自己他会喜欢会爱吗?
“我受不了容容的眼泪,受不了风远歉疚的样子,而且我也不想给那些长舌妇、老姑婆们讲来讲去,所以我就留了个条子离家出走了。九个小时之后我就遇到了你,剩下的你都知道了,上次我也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差不多,不过没有这么详细,也没有这么有条理。”
“我很傻是吧?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后来我再想想,才知道那份感情真的不是爱,我只是太任性了,但这任性伤的却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她的爱人。这样说来,要歉疚该歉疚的人应该是我。”
“你……不爱那个风远了吗?一点也不爱了?”
“不爱吧!我改变了很多,变得不再是自己,这样的感情是爱吗?”
心变得明朗,缠绕着的牵绊渐渐地松懈,直到消失。放开她的手,江凡修环住她的肩,“丫头,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我喜欢那个穿着大T恤的丫头、我喜欢那个满脸笑容的丫头、我喜欢那个不好好走路一蹦一跳的丫头、我喜欢那个有话就说出来不高兴就写在脸上的丫头!你,不能把她换掉!”
“嗯,一切都过去了,好在容容和风远没有因为我的任性而分开,不然我真的罪过了!所以你看,那种标准的男人我遇到过,也追求过,结果他并不是我的所谓真命天子!我曾经固执的标准显然是不对的,我才知道自己的幼稚。其实没有人能预先知道爱人的样子,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给他一个预期的个性。”
“丫头,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和目的,标准很多人都定过。我也定过的,而且持续到现在。那时是被阿姨搞烦了,便说个子要高挑的、身材要苗条的、皮肤要细白的、个性要文静的、工作要安定的女孩子,达不到其中的任何一条我都不会喜欢上的。看,我的标准近乎苛刻了吧?”
他,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吗?好像自己一条也不具备吧!
“嗯,真的很苛刻啊!很不好找吧?不过,找到了便是人中龙凤,想不喜欢不爱真的是难啊!”真心话,虽然这话有些酸意,但却是真心话。
“错了,丫头!这样的人有,我也遇到过,可是我并不喜欢,只能说是欣赏。这并不奇怪,我要找的是一个爱人,不是一个完美的陌生人。其实那种所谓的标准,不过是相亲到不胜其烦的时候的一种权宜之策。”
“你说只是用来敷衍阿姨的?呵,你真的这么不喜欢相亲啊?可是我看你要是一天没有女朋友,阿姨便会留心为你介绍女朋友的。”
所以啊,丫头,让我知道你的心意吧!只是这话能这样赤裸裸地问吗?
“嗯,阿姨埋怨我的眼光太高,有时也会气愤地说我太自不量力了。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我要找的不过是一个合得来的人,一个我心甘情愿去宠爱的人,一个始终放在我心里的人,一个我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别怀疑,男人也需要一个港湾,也需要休息。这样的要求真的会很高吗?”
笑着靠进他的怀里,要告诉他自己和他想的一样吗?要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吗?
“要求是不高,但太过感情化了。所以,若只是相亲的话,似乎还不如你之前说的那些高标准好判断呢!要是把你真的想法告诉给阿姨,阿姨会更加埋怨的!”
适可而止吧,已经撤下了一层枷锁,不要试图在今晚再探求更多了。江凡修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开,就如往常一样,说一些轻松的事。
“哎,凡修,你的那个邻居怎么样了,搞定没有?”
正在吃饭的江凡修被这个冷不丁的问题给噎住了,猛喝了几口水,“喂,你小子想谋杀啊?问这么机密外加重大的问题之前,能不能先给我这个当事人一点准备?”
“高辰,什么邻居?不会我们的拼命三郎也要动春心了吧?”一旁的几个同事也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我们这个有名的大恐龙也终于开壳了!春心是动了,怕是还没有和人家女孩子说吧?要不,哥几个帮你去说得了!”
江凡修大手一挥,暂停了高辰这张他说不过的嘴,“不用了,大哥,你还是把自己的事搞定了再说吧,我这叫稳扎稳打,懂不?所谓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我可不想把那个丫头给吓倒了,慢慢地来!我是动了心,不过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爱上了她,所以,再等等吧,我也不想伤害到她。”
高辰做作地叹口气,扮作西施捧心状地说:“宁愿自己伤心,也不要她受委屈……说你是恐龙,你还真的要当恐龙吗?像你这样的男人怕是快要绝迹了吧?你这样为她着想,不是爱是什么?再说两个人可以先交往嘛,如果不是爱情就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点曲折应该承受得起。”
“是啊,凡修,先追求着,以后的事谁会说得准?结了婚还能离呢,更何况是恋爱中?重要的不过是一个过程和一种感觉,你千万别错过了啊!”
错过?不会!只是想确定一下,确定自己的感情、确定她的感情,自己太小心吗?是吧,正是这样才说明自己重视了,不是吗?
“也不一定非要把爱说出来吧?我现在每天都会和她出去散步,有的时候她会挽着我,有的时候我会拥着她,这和恋人有什么区别呢?”
同桌的几个男人个个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你还这样幼稚啊!你没听过爱要说出口这句话吗?还是先说出来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江凡修笑看着几个好友,“你们还有没有正经?就你们说的这些话,谁能想象你们是人民警察?”
“人民警察又怎么了?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也要交女朋友的!你歧视警察!”
“不,我是敬佩你们。”
几个大男人在食堂里爆出一片笑声。
“阿姨,我看还是算了吧。”
走到咖啡店门口,任秋桃打起了退堂鼓,阿姨今天在幼儿园里软磨硬泡了整整一下午,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她实在受不了了,最后总算应承了下来,想来江凡修每次也都是这样不胜其扰的吧!只是,相亲她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其实她倒不排斥相亲,可像现在这样真的太显突兀了。而且,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愧疚,愧疚什么呢?
“秋桃,来都来了,进去喝些什么也好啊,而且,我真的不是吹啊,我很欣赏很喜欢那个男孩子的!”
“可是,阿姨,他多大,做什么工作……”
“反正你们年龄相当,个性会很合得来就是了。哎,马上就见到了,到时候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难道年龄和工作真有那么重要吗?”
倒是不算很重要,只是介绍朋友,这些不是应该预先知道的最起码的条件吗?其实知道了又怎么样,每次江凡修应付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江凡修,如果他知道自己来相亲的话会怎么样?会不会有些气恼?忍不住笑出来,也好,相亲吧,看看他的反应,总是摸不透他的心,他对自己是好的,只是好到爱了没有呢?若是爱吧,他从来没有明确地表达过,若是不爱吧,他对自己又太过亲密了……
尹篱的手机再次响起,任秋桃觉得今天的阿姨有些奇怪,奇怪她突然地要为自己介绍男友,奇怪为什么刚刚很多个电话她都不肯接听,奇怪现在讲电话时神秘的样子。
很快,尹篱接完了电话,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任秋桃说:“秋桃,你先进去吧,我的朋友有点急事找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啊?阿姨,要不你和对方说一下,就不要相亲了吧。”阿姨走了,难道要她自己去相亲吗?
“不要,反正咱俩来得早,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呢,你先进去坐会儿,用不上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没事的,我一定在相亲前赶回来。”
“我还是到别外逛逛等你吧,一个人进去我总觉得怪怪的。”
“你还是去吧,位置我已经定了的。要是人家来了,你就先招呼一下,如果你没看上他的话,先别表明自己的身份,等我来了便说女孩子有事,不就推了嘛。你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先观察,一定不会尴尬的。”
“可是,阿姨……”
“好了、好了,别可是了,我早去好早回来啊,你快进去吧,我走了。”不由分说,尹篱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江凡修百无聊赖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越来越浓。前几天阿姨打电话过来说最后一次给自己介绍女朋友,说这个女孩要是还不行,那她就不再管自己交女朋友的事了,彻底地放弃。为了不再受相亲的困扰,他如约前来,可是等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阿姨来,怎么回事?以前,阿姨总是会先到,然后展开强烈的电话攻势,这次怎么会这样安静?事先只打了一个电话,没有像从前那样一遍遍地叮嘱。
不对!可哪里不对?自己见过的没见过的女朋友加在一起怕是不下二十人了吧?阿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而且,听阿姨话里的意思,这一次她似乎志在必得,又是什么样的女孩让她这样有信心呢?每次阿姨都会唠叨地介绍女孩子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优秀,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说,身高、年龄、相貌、工作、性格、家庭,什么都没说,有点反常噢!
再看看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个小时,忍不住再一次拨通阿姨的手机,不再是没人接听,而是关机了。反常、反常,太反常了!心里突然想是不是阿姨在报复自己以前多次的失约?摇摇头,阿姨不会这么幼稚。算了,来也是来了,再等一会,过了这次,以后自己就可以有理由拒绝阿姨所有的相亲计划了。
徘徊在咖啡店的门外,任秋桃还在犹豫,如果阿姨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现在自己一个人进去,总是觉得不舒服,可是如果阿姨回来得晚了,自己又不在,似乎很不礼貌。
有些烦恼地硬起头皮,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任秋桃没什么的,你不是一直说相亲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吗?也许那个男孩子是赏心悦目那一类型的呢。一边打着趣她一边推开厚重的大玻璃门。
侍者有礼貌地走过来,“请问小姐几位?”
“谢谢,17号台。”
“小姐这边请。”
随着侍者来到二楼,走到楼梯的转角处,还没有看清二楼的布置,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丫头!”
这样叫自己的人只有一个,他怎么也在这里?循声望去,真的是他!
江凡修百无聊赖地盯着楼梯的转角处,阿姨一定会从这个地方上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姗姗来迟的身影。
正当耐心已经用完,想要招手请侍者结账时,看到了引领客人的侍者走上楼来,他的身后跟着的可会是自己的阿姨吗?江凡修定定地看着转角处,却没想到看到了任秋桃,她怎么也来这里?一声“丫头”脱口而出。
任秋桃开心地一笑,真没想到会遇到他,转身对侍者说:“谢谢,我的朋友在那边。”然后快步走到江凡修的身边。
“嘿,你怎么也来这里了?阿姨说这边的消费很高的。”
阿姨?她见到阿姨了?难道是阿姨让她来这里的?难道……江凡修突然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阿姨,真的给你算计了!转头看向窗外,果然阿姨就站在街对面的树阴下,她正看向这里,看样子在那里站了有一会了。看到了任秋桃,她向江凡修挥挥手,然后就消失在街的转角处。
阿姨,这次你真的看对了。江凡修在心里悄悄地说一句。
任秋桃却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好奇他怎么也在这里。
“你先坐下吧,喝什么?”
“橙汁吧。我不能和你坐太长时间,我在等人呢!”
向侍者点了橙汁,江凡修转过头来,却并不想立即向她解释,“哦,你和别人一起来的?朋友吗?”
“呃……”任秋桃摸摸鼻尖,脸突然红了起来,要怎么说?难道说出实话,告诉他自己是来相亲的?可如果不说实话,等会相亲的人来了自己又怎么向他解释呢?
她的小动作告诉他,她在紧张。这个丫头总是不经意间泄露了心思还不自知,她一定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和自己说吧。
“呃……是我先问你的啊,应该你先回答才对呢,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哦,我和别人约好了的。”这样不算是欺骗吧?是和阿姨约好了的啊。
她在心中惨叫一声,他也和别人约在这里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看样子好像他的朋友还没有到,而他似乎还要等下去。
“你的朋友还没有来吗?”
江凡修耸耸肩,不置可否。
任秋桃偷偷地扫一眼表,还有十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天!一会阿姨上来,就什么都穿邦了。她突然希望阿姨能晚点来,或者最好就不要来了。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看似随意地和他聊起来:“你在等同事啊?”
“不是,在等一个女孩子。”
所有的担心都被这一句冲得无影踪,人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哦,你有女朋友了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或者高辰说得对,爱就要说口,没有人喜欢猜测。终于决定不再隐藏,也不再等待,他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
“女朋友?还没有呢!不过我的确是在等一个女孩子,一个有可能成为我女朋友的女孩子。”
什么叫有可能成为他女朋友的女孩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是有可能?有可能?不会吧,难道他也是来相亲的?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俩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个地点做同样的事情——相亲?不,不是巧合!任秋桃把今天相亲的事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这个过程中的疑点太多了。为什么阿姨没有事先通知自己今天相亲的事?为什么阿姨一定要自己来?为什么阿姨不向自己描述一下对方的情况?为什么阿姨临时离开了……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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