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小姐给了我们一个她的电话号码,说如果徐思业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她。
她还给了我们一点儿关于当年那件事的资料,她做事很慎重,给我们的东西,如果不加上她亲口证明的话,是不能当作呈堂证供的。
她说:“我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结束。”
我点了点头,很郑重得答应了她。
“我也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结束。”
秦放等在外头,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平小姐把正事交代完之后就拍着我的肩膀半开玩笑半打趣的说:“秦放是很优秀的男人,你要是不珍惜我可有好几个小侄女还没嫁人的哦。”
我嘟囔着:“那感情好,您一定要记得到时候给我发个请柬。”
平小姐说:“人啊,要学会珍惜。别总以为还有更好的在前头等着。”
哪里是因为还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
我和秦放的事情,要对外人讲清楚,那不是一天半会儿能说清道明的。
我和平小姐告别,和秦放一起下了山。他的大背包已经憋了下来,里面的糖果文具早已散尽。只剩下那一件外套。
他的表情有点儿沉默,虽然他一向是这幅别人欠他多少钱的表情,今天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渗人。
他从昨天听到平小姐说出真相之后就是这副表情了,我实在是怕他被自己的郁闷给憋死。真相大白之后,很多人,很多事,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笑话。
有些人,比如我的信仰得以维持,而另一些人,比如徐子阳和徐思业他们会发现自己所执着的东西都是假的。
我故意引他说话,开始抱怨这两天都没有来得及洗澡,人都发臭了。
说完我就有点儿后悔了。
你说我这个人吧,开个玩笑也没必要自己诋毁自己吧。
秦放并不给我面子一直看着脚下的路并不说话。
这个人不是号称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么?
这条路也好像也比来的时候长得多,一直都走不到村口。
我说:“秦放,说说话吧,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不好受。”
虽然我的心理负担解除了,接下来就是他们几个复杂的心里,特别是徐子阳,难怪他不肯和我一起来找平老先生,如果昨天在场的人也有他,那知道真相的时候他真的是情何以堪啊。
秦放也知道我是担心他。
他说:“说话啊。”
我说:“嗯。”
他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说:“随便说些什么。”
秦放随手摘了点路边的小红果子给我吃,那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长相有点儿像桑椹。也不知有毒没毒,不过跟着他吃过的野果早就多不胜数了。从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
我把果子丢进嘴里,吃起来还挺甜的。
有吃的也堵不上我的嘴,我依旧找着话跟秦放说。
他有时回我一句,有时候根本懒得搭理我。
两个人站在村口,去镇上的正规营运车辆已经走了。下一趟还要等两个小时,除此之外就超载严重的面包车,一个车子里能装下十一个人,看起来就没有什么安全保障。
一连有几台面包车已经从我们面前驶过了,车车爆满,也有司机停下来想招揽我们上车,都被我谢绝了。
秦放如今已经“官复原职”
我便打趣他:“秦部长,您该给上头提提意见了,为什么正规的车子几个小时才有一趟?面包车却络绎不绝且超载严重?你们这种人民公仆应该为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某福利啊。”
“晗晗。”
秦放望着村口的一片还没有收割的水稻。金灿灿的稻田非常的喜人。
他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仿佛看到了这些东西才似找到了归宿感。
“晗晗,我累极了。”
中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即使是站在大树的树阴下也会觉得烦热的厉害。他很随意的盘腿坐下,背靠着大树的树干,丝毫不介意地上的泥土弄污了他的裤脚。
仿佛从很多年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做的。
我想了想,也坐到地上,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闭着眼睛,好像真的像他自个说的那样,他累极了。
他说:“你闻到稻谷的香味了么?”
我学着他的样子,闭着眼睛闻了闻。什么都没有闻到。
我说:“没有。”
他却说:“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年我娘病了,我一个人去割。天很热,我只管低头干,一天坐下来到了晚上,看着那些还没做完的活,我又累又急,站在田里第一次哭了出来。”
“我一连做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抢收完,收完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暴雨。你不知道,在乡里种田真的是和老天爷抢饭吃,我当时是真怕我娘辛辛苦苦种下的庄家毁在了最后两天。”
“可是那个时候不管怎么累,我也没有今天这样的身心俱疲。”
他这样说,是真的累了。
如果徐思业从前的所作所为还有个缘故的话,如今真相大白,徐思业毕竟是秦放的亲生父亲,他已经不能为他找任何的借口和理由了。
秦放说:“我好想回家去,种两亩田,到学校里教教书。家里养一只土狗,我走到哪里,那狗都摇着尾巴跟着我。”
他连这样的想法都已经有了。
是真的累了吧。
尽管,秦放在我心里一直是以一种强硬的形象出现。
但什么都不能磨灭,他其实也就是个刚刚三十岁的男人。接触的都是他从前不曾接触过的任何事,都是些勾心斗角,这个圈子里一向是黑白颠倒,真假不分。他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任何的东西,反倒越来越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