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种内部核心是似本能的,有生理基础,但它们又表现出某种意义上的软弱无力。它们很容易被战胜、抑制和操控,甚至可能永久地被消灭。人不再具有动物意义上的、强有力的、清晰的内部呼声的本能,这些内部呼声明确地告诉他们,于何时、何地、怎样以及同谁一起去干什么。我们留下的一切全都是本能的残余。另外,它们是软弱、微薄和纤细的,很容易被学习、文化的期望、被畏惧、被反对等等所湮没。分辨它们是困难的和复杂的。真正的自我,知道或真正需要的或不需要的,什么东西是适合的,什么东西是不适合的等等。在这些冲动声音的强度上,表现出巨大的个别差异。
在这些的内部天性中,有的是人类共有的特性(种族范围),而有的是个体独有的特性(个性范围)。爱的需要成为每一个人的特性是天生的(虽然在一定环境之中,后来它可能消失)。然而,音乐天赋给予很少的人,并且这些人在风格上彼此又有显著不同,例如,莫扎特和德彪西。
从“科学”的真正意义上去客观地研究这种内部天性,并揭示其本来面目,再配合内部观察和心理治疗,二者相辅相成。一个展开的人本主义的科学体系,必须包括这些依据经验的技术。
这种深蕴的内部天性的许多方面,或者像弗洛伊德所描述的那样,被主动压抑了,因为它们是可怕的、不被认可的、自我疏忽的,或者是“已被忘记了”(忽视了、不用了、未语言化的或抑制的),正如沙赫特所描述的那样。
因此,许多深蕴的内部天性是无意识的。这不仅对冲动(驱力、本能、需要)来说可能是确实的。而且对于智能、情绪、判断、态度、分辨力、知觉等等,也可能是确实的。主动地压抑,要求努力和花费精力。有许多主动保持无意识的特殊方法,诸如否认、投射、反作用造作等等。然而,压抑不能扼杀那些被压抑的东西。这些被压抑的特性,仍然作为思想、行动的主动决定因素继续存在。
在人生的早期,似乎主动地压抑和被动地压抑大多都是作为对于父母和文化的一种反抗。
根据一些临床事实,压抑在幼儿或青少年身上更多地表现为心灵内、文化上的原因,即出自某种恐惧,如怕被他自身的冲动湮没,怕自己完全崩溃、“瓦解”、破裂,等等。这一点在理论上是可能的,即儿童可以自发形成对他自身冲动的畏惧态度和拒绝态度,并且以后可能为保卫他自己而以各种方式反对这些冲动。如果这是确实的,那么,社会的要求就不是唯一的压制力量。可能也有心灵内的压抑和控制力量,这些我们可以称之为“固有的、对立的精力投入”。
由于认知往往更易引起意识,并因此而导致改动,所以我们最好把无意识的驱力和需要同认知的无意识方式区分开来。初始过程的认知(弗洛伊德),或原始思维(容格),通过创造性的艺术教育、舞蹈教育或其他非语言的教育方法,大都可以重新恢复。
在一生的早期,这种内部天性很容易消失,但到了成年时期,它虽然“软弱”却很少消失。尽管它们是被压抑的,但是依然无意识地潜伏着。如智力的声音(这是内部天性的因素),它虽然声音很低,但总是被听到,尽管是以被歪曲了的形式,即它有它自己的动力学时必须运用努力,由此可能会有厌倦感。这种力量是“健康意志”的、成长动力的、自我实现压力的、以及追求同一性的一个主要方面。正是它,使得心理治疗、教育和自我改进,在原则上成为可能。
但是,只有一部分通过发现,揭露和承认这个内部核心或自我是原本存在的,随着年龄增长而成熟起来,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自我创造。对于个体来说,一生是一个继续不断的选择系列,其中,选择的主要决定因素是已形成的个人存在(包括他自己的目标,他的性格,他的责任感,他的自我力量或“意志力”等)。我们不能再认为人是“完全被决定的”,在这个短语里包含“仅仅由外在于人的力量决定”的意思。个人,在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的范围内,是他自己的主要决定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每一个人都是“他自己的投射”,并且自己创造自己。
健康成长的自我实现
达到健康和自我实现主要通过基本需要的满足而不是基本需要的受挫,这些结论与“承认”自我、命运、个人呼唤是并列的。这个结论与认为压制的社会制度、怀疑、控制、管辖是必要的,以及认为在人的深处有基本的、本能的邪恶,形成鲜明对比。子宫内的生命是完全满足和无挫折的。禁欲主义、自我克制、有意抵制机体的需要,往往会造成一种削弱的、发育不全的或残缺的有机体,达到自我实现的人,只是为数极少的、特别坚强的个体。
把基本需要的满足经常理解为意味着物、东西、财产、金钱、衣服、汽车等等,这是一种常见的错误理解。但是,这些东西本身并不能满足那些在身体需要满足以后出现的基本需要,这些需要是:保护、安全感,相属关系,如在一个家庭、一个团体、一个集团、一个班组之中的友谊、感情和爱,敬重、赞许、尊严、自尊,适合于一个人天赋和智能的最完美发展的、自我实现的自由。这些基本需要似乎是相当简单的,而且无论在世界的什么地方都已有少数人能够看出它们的意义。由于最低等和最紧迫的需要是物质的,例如食物、庇护所、衣服等等,所以他们就倾向于把这一点扩充为主要是实利主义的心理动机,而忘记了还有更高级的、非物质的那些需要,也是“基本的”需要。
但我们不能忽略同样的危险性来源于完全的没有挫折、痛苦或危险。一个人必须获得挫折耐受力才能成为坚强的人,必须学会把物质现实理解为对于人的愿望在本质上是中立的,必须懂得热爱他人像热爱自己一样,享受他人需要满足的乐趣像享受自己需要得到满足一样(不是只把别人当作手段)。有安全、爱和尊重需要的满足作基础的儿童,可以从适度的挫折中得到锻炼,并且由此变得更加坚强。如果要求他们的负担超过他们所能忍受的程度,从而使他们被压倒,那么,我们就把这叫做创伤性的,并且认为它们是危险的而不是有益的。
我们了解物质世界、动物和其他人的本性是通过它们或他们对我们的顽强阻挠,从而也就学会了区分希望和现实(哪些事物有希望成为现实,哪些事物以完全无视我们希望的方式在继续进行),因此才有可能在世界上生存下去,并在必要时去适应生活。
而我们了解和扩展我们自己的实力和局限,则是通过我们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克服困难,迎接挑战和苦难,并面对失败。在伟大的斗争中可以有巨大的享受,这个享受能够取代畏惧。此外,这也是抵达健康的自重的最好途径,自重不仅建立在别人的赞许上,而且也建立在实际的成就和成功,以及随之而来的现实主义的自信上。
溺爱就是说儿童没有靠自己的努力,而是由父母来代替取得他们需要的满足。溺爱倾向于把儿童婴儿化,阻碍他的力量、意志、自我坚持的发展。在溺爱的一种形式中,可以教会儿童利用别人而不是尊重别人。在溺爱的另一种形式中,包含着对儿童自己的力量和选择缺乏信任和尊重,这在本质上是恩赐和蔑视,而这可能促使儿童形成自卑的感觉。
为了有可能达到健康成长和自我实现,有必要认识到,智能和器官系统极力要活动、表现自己和得到使用与锻练;也必须认识到,这样的使用是愉快的,而不用则容易导致痛苦。强壮的人喜欢运用他们的肌肉,而且确实也运用了它们,以便“感觉良好”并得到自我和谐的、成功的和自由活动的感觉(自发性),这些是健康成长和心理健康的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对于智力、对于子宫、眼睛、爱的能力来说,也同样如此。能力一直在呼喊,而且只有它们被很好地运用时,才会停止呼喊。这就是说,智能也是需要。使用我们的智能,这不仅是乐趣,而且对成长来说也是必要的。不使用的技能、智能和器官,可能成为疾病的中心,不然就衰退或消失,从而使整个机体遭受削弱。
心理学家是从这样的假设出发的:就他的目的看有两种世界、两类现实,自然的世界和心灵的世界,强大的事实世界和意愿、希望、畏惧和情绪的世界,那个按照非心灵法则运行的世界和那个按照心灵规则运行的世界。除特殊情况以外,这种区分不是很明确的,毫无疑问,幻想、梦和自由联想是合乎法则的,然而这完全不同于合乎逻辑的法则。这个假设并不否定两种世界是有联系的,甚至也不否定二者是可以整合在一起的。
尽管心理学家一直倾向于承认这一假设为不能解决的哲学问题,但他们中的多数或绝大多数还是以它作为行动的依据。任何治疗学家必须这样设想,否则他就进行不下去。这是心理学家回避哲学困难和活动的典型,“仿佛”某种假设就是确实的了,即使它还未能得到证实。例如,“责任心”、“意志力”等的通用假设就是这样。健康的问题之一就是要有同时在这两个世界之中生活的能力。
从动机的观点看,不成熟可以作为按照缺失需要的层次来满足缺失需要的过程来同成熟相对比。成熟或自我实现,从这个观点来看,意味着超越了缺失需要。于是,这种成熟状态就可以描述为超动机的或非动机的(如果缺失被看作是唯一动机的话)。也可以把成熟描述为自我实现的、存在的、表现的而不是获得的。这种存在的而不是希望的状态,被认为是自我的性质、成为“纯真的”、成为一个人、成为完美人性的同义语。成长的过程就是一个人的形成过程,与一个人的存在显然有区别。
通过认知能力或怀感能力的方式,也能把成熟与不成熟区分开来。不成熟认知和成熟认知,已由维纳和皮亚杰极好地描述过了。现在我们可以在缺失认知和存在认知之间增加另一区别。缺失认知可以定义为是从基本需要或缺失需要、以及它们的满足和受挫观点组织起来的那种认知。
也就是说,缺失认知可以称之为利已认知,在这种认知中,世界被编进我们自己需要的满足组和受挫组,世界的其他特点被忽视或被掩盖了。对象的认知,按着对象真实的自我和它自身的存在,不涉及它需要满足或挫折的性质,即基本上没有涉及对象对于观察者的价值,或它在他身上的作用,这样的对象认知,可以叫做存在认知(或超越自我的、或非利己的、或客观的认知)。和成熟并行的事物并非说就是完善的(儿童也能以忘我的方式进行认知),但是,一般来说,随着日益成熟的个性或个人同一性的稳固(或一个人自己内部本性的认可),存在认知变得更容易和更经常了,这多半是确实的(即使缺失认知对于一切人、包括成熟的人来说,是生活在世界上所必需的主要工具,上述观点也是确实的)。
知觉如果想达到更真实的程度,就必须在觉察对象真实的、内在的或固有的完整性质的意义上达到无欲望和无畏惧的程度。因此,客观的目标和任何现实的真实的描述,都受到心理健康的促进或抑制。神经病、精神病和成长的受阻,从这个观点来看,全都同样是搅乱了知觉、学习、记忆、注意和思维的认知上的毛病。
更好地了解高级和低级的爱是认知所带来的一个副产品。可以在缺失认知和存在认知、缺失动机和存在动机大致相同的基础上,将缺失的爱同存在的爱区别开来。同别人没有完美良好关系的人,尤其是儿童,就可能是没有存在的爱。存在的爱和它蕴含的道教信任态度一起,对于教育是特别需要的。对于我们同自然界的关系来说,这也是真实的,即我们可能按照自然界的实际情况对待它,我们不妨以这样的态度看待自然界,好象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我们的目的。
必须指出,内心世界和人际关系有显著区别。我们一直在大量论述自我,而没有涉及人们之间以及或大或小的团体内部的关系。我论述过的那个一般人类的归属性需要,包括对于社会生活、相互依赖、亲属、伙伴关系和兄弟情谊的需要。在辛那侬、依萨伦型(两种以促进心理健康和改善人际关系为宗旨的群众性学术组织)教育、嗜酒者互戒协会、训练组和交朋友小组,以及许多更小的经由兄弟情谊的自助组中,我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在最基本的方面,我们是社会的动物。当然,最终,坚强的人在必要的时候能够超越团体。然而,必须认清,这种力量也是依靠他的团体才在他身上发展起来的。
自我实现虽然在原则上讲是容易的,但实际上发生的机率却很小。对于这一点,在各种水平的论述中提出了许许多多的理由,包括我们熟知的一切精神病理学的因子在内。我们已经提到过一个主要的文化上的原因,即确信人的内部本性是邪恶的或危险的,认为它是一个难于达到成熟自我的生物学上的决定因素,也就是确信人类不再具有能明确告诉他们干什么,以及何时、何地和怎样行动那样的强烈本能。
在以下两种看法之间,有一种微妙的但极其重要的区别:一种看法认为,精神病是对于自我实现成长的阻碍、回避或畏惧;另一种是按照医学方式看精神病,认为它好象肿瘤、毒物或细菌从外部的侵袭。对于我们的理论目标来说,人的削弱(人的潜能和智能的丧失)是比“疾病”更为有效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