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生命最后的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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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禁忌祈祷书(2)

我原计划在傍晚去父母那里喝杯香槟。当大卫和我到家的时候,母亲坐在她的老位子上,面前的中式茶几上放着杰拉丁的《禁忌祈祷书》。她刚刚看完它。

“布鲁克斯太棒了。”她说,“这本书让我想起在波斯尼亚做选举监督时的许多往事。”布鲁克斯出生于澳大利亚,曾是《华尔街日报》驻波斯尼亚和其他热点国家的驻站记者。“这本书太丰富了,简直就像许多本书结合的著作。你知道我从来不看惊悚小说的,但是布鲁克斯以《塞拉耶佛祈祷书》的起源为小说主题,讲述人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加以保护的历程,情节真的是扣人心弦。我好喜欢书中的古籍维护家汉娜,还有其他人物。但《塞拉耶佛祈祷书》本身就是个主角。你同意吗?”

我坐在母亲身边的沙发上。“我明白你说的《塞拉耶佛祈祷书》本身就是主角的意思。我开始看的时候也把它当作是一本书,后来我知道它的历史,知道有人为它做出的牺牲,就产生想要誓死守护的想法。书中留下的葡萄酒渍、昆虫翅膀、盐水这些痕迹,都是在暗示这本书是如何经历战祸,也告诉我们曾经有一些人用尽心力来保存这本书。”

“别忘了还有根白头发。”母亲补充说。那是书中另外一条重要线索。她的头发灰白掺杂,虽然渐渐稀疏,但量并不少。她把几缕乱发别在耳后,接着说:“但我真的认为汉娜的母亲很坏。”

主角的母亲是一位出色的医生,但总是忽略女人,尽管两人有短暂的相处时间,但关系也很糟。书中的谜团之一是汉娜的父亲,直到书快要结尾时,她的母亲才告诉她谁是她的父亲。汉娜与母亲之间的心结最终能否解开也是悬念之一。

“我不知道。我是说——我非常同情汉娜的母亲。”

“我不同情她。”母亲说。

“她是个需要工作的母亲,这在当时并不常见。”我突然意识到我其实是在指母亲。

“那不是个好理由,威尔,不是对女儿不好的理由。”

“但你不觉得人们会对不是很好的男医生更宽容,却希望女医生更为慈善?”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母亲回答,“我觉得每个人都必须要有一颗仁慈宽容善良的心,尤其是医生。你可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但同时也非常仁慈。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奥赖利医生超过我看的第一个医生,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温暖仁慈。”

“但你总是告诉我们,有时人们态度不好是因为他们不快乐。”

“是的,可能这些人不该承担照顾其他人的工作。而且我在说的是仁慈心,而不是态度好不好的问题。你可以板着一张脸,行事无理,但仍然抱有仁慈心,也就是说,你做什么比你怎么做重要。这也是我对《禁忌祈祷书》里汉娜的母亲没有多少同情的原因。她是个医生,也是个母亲,但她不仁慈。”

“但这一点是不是减少了你对这本书的喜爱?”我问。

“当然不会!这恰恰是这本书引人入胜的原因之一。不过这本书最有趣的地方还是在书籍与宗教。我喜欢布鲁克斯在书中阐述的,所有伟大的宗教都有着对书籍的热爱,对阅读的热爱,对知识的热爱。每本书都是不同的,但我们对每本书的敬意是相同的。在小说中,不同的人,穆斯林、犹太人、基督教徒为这本书都聚集在了一起。正因为这样,这本书里的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来拯救一本代表了世界的书。我去世界各地的难民营时,人们总是要书,有时书甚至比药物和庇护所更为重要。”

这时,原本在跟大卫聊天的父亲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由于是新年,尽管距离2007年还有好几个钟头,他还是希望能够制造出点派对的气氛,所以打算播放一张演奏家现场演奏的CD,是他代理的艺术家演奏的。但他没能控制好音量,刚打开,开头的几个音符就震耳欲聋,打破了客厅的宁静。这不仅把母亲吓了一跳,父亲的脸上也划过一阵慌乱。母亲生病前,他们都习惯了选择性地忽略对方,这我在很多老年伴侣身上都发现了。但当母亲生病后,父亲变得异常注意,小心谨慎地留意任何影响母亲的事情:空调太冷、阳光太过直射、茶杯放得太远等等。父亲都会立刻为母亲把这些调整好。他的关照太过的时候,母亲会显得有点不耐烦。但她心里对父亲的关切非常感激。

我听着音量非常合适的音乐,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一本《每日的力量》,书签放在最后一页。

母亲说想要去休息一下。我不知道是否是她不舒服,她完全不说。父亲去拿香槟了,这是为我们和其他可能上门的客人们准备的。他和母亲都不喝。父亲如今滴酒不沾,他担心酒精会让他变得迟钝,必须在母亲需要他照顾的时候保持清醒。所以他为自己和母亲买了苹果类的碳酸饮料。他们并不是特别爱喝它,只是为了应付场景才选的碳酸饮料。我翻开《每日的力量》放书签的那一页,里面写道:

“对于已经无可挽回的事情,再多的遗憾也没有用,应该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不要抱怨没有合适的工具,而应该更好地使用拥有的工具。我们是谁,我们在哪,是上帝的安排、上帝的旨意,它可能通过人类的过错来体现。至于拥有智慧的凡人,是直面自己的弱点,设法从中得益。——F.W.罗伯森”

当母亲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看。那段话之后的文字更有宗教意味。母亲看见我坐在那里看这本书笑了,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但我觉得她是故意留下这本书给我看的。这个茶几很有意义,我们讨论的议题都在上面。接着我又注意到茶几上还有一封信。发现我在看那封信,母亲解释道:“这是我们要为阿富汗图书馆发出去的信。”

“那儿的反应怎样?”

“我们收到了一些捐助,但仍然不如预期。后来我们收到一封卡尔扎伊总统的支持信,这简直是太棒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这是我最担心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如果阿富汗人没有书籍,那里的人就没有多少希望。我的新年愿望,就是要把这个图书馆建起来。”

“你确定行吗?”我问。

母亲对我皱起了眉头,说:“如果做不到,我就不会做了。”这是一个提醒,她还没死呢。那天她感觉不好,但检查的结果是个好消息,我们还不必掰着指头数她余下的日子。接着母亲把注意力转到我的生活上来。

“我还有个新年愿望,是关于你的,威尔。”她说,“不要再抱怨你的工作了,直接辞职就好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可以去这么做的。”

我给自己又倒了些香槟,看着周遭父母的一切。播放的音乐是莫扎特的《欢欣,雀跃》。每面墙上都挂着绘画作品,以及他们收藏的英国和日本陶器。这些陶器按照颜色和制作者分类,占据了靠墙的几排架子,剩下的就全是书了。母亲的左边还有一张优雅的桃花心木桌,是母亲的祖父送给她的,上面摆满了家人、朋友以及母亲学生的照片:微笑着的父母与婴儿的照片;已经泛黄的外祖父母的照片;她和父亲幼年时代的黑白照片;孙子们多到爆炸的照片。从母亲喜欢坐的位子,可以看到她的陶器、书、画以及照片。

但母亲很少能安静地坐着,这个位子也是她的指挥中心,她把茶几充当办公桌,电话也近在咫尺。这个晚上,她给我看了几张她刚收到的照片,有些是她曾经帮助的前来美国读书的学生,曾经是难民;还有从老挝难民营来的人,现在住在明尼阿波利斯,已经结婚了,从事医学相关的工作。这些人都成为了母亲的亲人,在得知她生病后,都专门来看望她。母亲让我看他们及其子女的照片,告诉我他们都过得怎样。

那时我就真的开始考虑是否辞去工作。看着母亲那么自豪地向我展示照片,我清楚地明白母亲在辞去工作之后,获得了多么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