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使徒
20361000000004

第4章 鬼谷传道

云梦山,又名青岩山,属太行山脉,位于今河南淇县西部。峰峦迭嶂,山岚雾霭,云蒸霞蔚,气象万千,泉水潺潺,百花争艳,素有“青岩表仙境之胜”之称。

田光师父带我奔赴云梦山,一路上遇到乡绅恶霸、散兵游勇鱼肉百姓,师父总会出手相助。师父说,为侠者,自当铲强除恶、替天行道。

月余,抵达云梦山鬼谷。鬼谷,为人名亦为地名,谷内山深树密,幽不可测,相传曾有诡异隐现,电闪暴雨之际,总有乡民莫名其妙体裂暴毙,故附近乡村皆举迁远而避之,周遭已无人烟。师徒两人到达谷口而无路径可觅,正踌躇间,一青年文士自谷中披荆斩路而来。

“在下毛遂,鬼谷先生末徒。先生已获屈子书信,掐算时日,命我于此等候壮士入谷。”

毛遂在前仗剑开路,爬过无数山脊,钻过多处幽洞,走了几个时辰,终于来到深谷一处石崖前。云台之上端坐一黑袍老人,正是曾造访家中的鬼谷先生,只是面貌更加衰老。

“田光受屈子嘱托,携痴儿前来拜见鬼谷先生,恳请先生不吝授以道学。”师父带着我拜倒在石崖之前。

“壮士和痴儿请起。“鬼谷先生道。”老朽也曾收到屈子书信所托,三闾大夫一生才华俊秀、志趣高洁,但命运多舛,也是缘我那劣徒而致祸。老朽愧疚于心,故人遗命,怎不敢倾囊相授。”

“道可道,非常道。道法博大精深,老朽也只有缘旁窥四术。”鬼谷先生简要历数,娓娓道来。鬼谷四术,一术为点金,世人枉论为点石成金,哪有那般不劳而获之术?点金之术实为经商聚财之道,当年陶朱公范蠡觅得法门,传于后世。鬼谷先生晚年云游巴蜀之地,遇一聪颖童女子名清,传之。二术为兵法,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兵行阵,克敌制胜,鬼谷曾传授于庞涓、孙膑。三术为言论,广记多闻,洞察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鬼谷曾传授于张仪、苏秦,后又授末徒毛遂。四术为医卜,日星象纬,占往察来,修真养性,却病延年。四术有一共性核心,均需审时度势、洞彻天地、推断人心。

鬼谷先生望向我,“痴儿,你想学习哪一门道术?”

我不禁心中回想起父亲讲过的英雄故事,拜倒曰:“鬼谷先生,痴儿想学兵法之术,痴儿要做大英雄。”

鬼谷先生沉吟片刻,又说:“痴儿,你可知此崖何名?”

毛遂上前解释,鬼谷先生所坐之石崖,名为哭崖。兵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早年鬼谷曾在此石崖前传兵法与庞涓、孙膑,本意二徒以上兵之谋消止战端,令百姓少受些兵伐之苦,奈何二人不解其意,鬼谷一哭。庞涓下山后,妄行征伐之道,鬼谷再派孙膑下山,意图劝诫,怎奈兄弟反目,庞涓计陷孙膑,后被孙膑于马陵道伏杀,鬼谷二哭,亲自下山劝孙膑归隐山林。言论之道,明辨说,善辞令,通上下之志矣。先生曾在此石崖前传言论之术与张仪、苏秦,本意二徒以潜谋之道感化诸侯,以不争之法消除征战,奈何此二人也不解其意,鬼谷再哭。张仪下山后,依附强秦,便辞利口,倾危变诈,贼害忠信,覆邦乱家,我父亲的厄运也拜张仪所赐,鬼谷四哭,派苏秦入六国制衡张仪。从此世人皆称鬼谷为纵横之术之鼻祖,道法奇谋之长尊。鬼谷闻之又作第五哭,将授徒之石崖命名为哭崖,以铭心志。

“时下七国纷争,秦势愈强。痴儿年幼,便学些守城之法吧,将来可以仁心宅厚,守得一方黎民免收杀伐之苦。”鬼谷先生之意,只传授我一些防御守城的兵法,不传授攻城掠地的战术。先生又转向田光师父,“壮士将在谷中陪伴痴儿盘桓多年,也择一门道术习之吧。”

“点金为经商,兵法为战将,言论为拜相,医卜为散人矣。晚辈乃一介武夫,平生只想作游侠散人,仗剑江湖,锄奸诛恶。当世之间,战乱频启,生灵涂炭,倘若能占卜先机,杀他一两个暴王戾将,岂不痛快哉!”田光师父一席话,自是豪气干云。师父曾对我言,秦将白起用兵,不注重攻城拔寨,刻意诛杀六国有生力量。师父与我一路上看到尸横满地、民不聊生,曾立誓若觅得时机,必手刃戾将白起。

“万军之中刺杀敌将,谈何容易?壮士若习得医卜之术,窥破先机,精心筹备,从容举措,自然机会把握大增。”鬼谷先生颌首道,“江湖占卜之术,以龟壳、铜钱、竹签等俗物推断吉凶祸福,实为欺世盗名、蛊惑邪说。老朽之医卜,取之周易,以数术之理,以小明大,以微见著。易经有云: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医卜之术,入门易贯通难,盖因世事难测,人心难度。不然以老朽之力,当年仍难辨弟子品性之良莠,贻笑世人。壮士秉性纯直,爱憎分明,当合乎此道。小则洞悉人心,趋利避祸,大则审时度势,推演未来。但勿要沉迷于老朽之末技,而误了壮士之正道。“鬼谷先生告诫道。

“晚辈明了。”田光作揖。“光本修剑道,但剑心尚未通明,剑意难达凌厉,若能习得先生数术推演之理,洞彻人心之法,可辅我剑道大成。心中剑自为智慧剑,手中剑能敌万人剑。”

“壮士果然智勇双全。”鬼谷先生再次颌首道,“庞涓、孙膑之后,老朽誓言不再轻传兵法。张仪、苏秦以舌簧之辩,纵合连横祸乱七国,自毛遂后,我曾立誓不再收徒。壮士与我同为故人之友,且已为痴儿之师,你我三人可有授道之实缘,却无师徒之虚名,壮士认为可否?”

“谨遵先生之意。”田光答道。

“今日逢缘,平生四学皆有良人可继,此生无憾矣。”鬼谷先生起身仰天长笑。庞涓、孙膑、张仪、苏秦四徒已殁,现有巴清、田光、毛遂和我分别习得四术,将来行走于世,鬼谷先生自然心情大为顺畅。

翌日清晨,鬼谷先生在哭崖教我兵法。借崖上诸般地势,撒青豆、黄豆为兵,传我各种阵法,如何排兵布队,如何捭阖调度,如何后勤物资。我本愚笨,先生一遍遍详细讲解,遇到不解之处,先生让我暂且死记硬背,耐心教学直至晌午。田光师父依鬼谷之言,以练剑为主,辅修医卜。吃过午饭,师父要我扎习马步,练些外家拳法和剑法,强身健体。到了傍晚,师父又按照鬼谷先生传授的医术,将山中各般草药熬炼成汁,融在温泉里,令我浸泡全身,并呼吸吐纳足一个时辰。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说来也怪,背不出诗文歌赋的我,竟然在第二年就窥得兵法法门,从鬼谷先生青豆兵阵中,总能认出兵势所向、变化后招,以黄豆之兵从容阻之,鬼谷先生心情大悦,更加悉心教授。而且,我很快学习了田光师父所有剑术,在草药浸炼中身坚体健。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就是八年。我从入谷时的五岁幼童,成长为十三岁的粗壮少年。

这八年间,谷外也发生许多事。秦将白起于华阳大破魏赵韩联军,败魏将芒卯、赵将贾偃,斩士卒十五万。

三晋狼烟急,谷中岁月长。田光、毛遂和我在各自的修习路上进步,而鬼谷先生越来越衰老了。终有一天,鬼谷先生气若游丝,即将辞世。师父、毛遂和我三人守在榻前,想到继父亲之后,又有一个亲近之人离我而去,不禁失声痛哭。

“痴儿莫哭,老朽苟活多年,今天也算解脱了。“鬼谷先生用虚弱的手握住我的手。”痴儿,你怕死么?将来若有世间大义,需要你舍弃生命,你怕不怕?“

“父亲说过,凡人总有两件事堪不破,一是生与死,二是权与名。父亲希望我浩然正气,挺直脊梁,若能舍生取义,痴儿一定不会怕死。“我答道,”可是,先生曾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痴儿是个低智儿,能担此大任吗?“想到鬼谷先生即将离世,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隐藏在内心很久的问题。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是低智儿,怎么能那么快学习兵法和剑术。从我第一眼看到幼年的你,便发觉你身上藏有难解的秘密。世事本难测,世外还有世外,将来你会逢更多机缘,遇到很多你想也不敢想的离奇事情。“鬼谷先生悉悉索索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儿,艰难递到我手中。”这件双鱼玉佩,本是世外之物,从今以后你要佩戴于身。将来是福是祸,总是难为你了。“

细看双鱼玉佩,由两条鱼儿首尾相衔,游成环形,雕工细致,鱼须鳞片,栩栩如生。奇怪的是,一条鱼是羊脂白玉,温润明亮,另一条鱼是暗壁墨玉,内中隐有暗黑气息流动。明明两种不同的玉质,确实天然一块原料,一阴一阳浑然天成。

鬼谷转向田光师父,“田壮士离谷后,意欲何往?“

“晚辈想深入秦地,刺杀白起。“田光师父因为我羁绊谷内多年,一旦出谷,必然想了却平生第一志向。

“不妥,前日我占最后一卦,尔等可前往大梁,自会遇到可杀白起之人。”鬼谷先生授意。“老朽不懂剑术,但触类旁通,写有剑道一书,就在枕下。壮士取之,将来传于痴儿。“田光师父依言,从先生枕下取出一本丝帛之书,收于怀中。

“毛遂,可还记得当年誓言。“鬼谷又向毛遂。

“师父教授言论之术前,曾要徒儿立誓,可为谋士但不可仕官,徒儿谨遵师命。“毛遂答道。事实也如此,毛遂先生一生虽然屡献奇谋,但终生只为门客,从不任一官半职。盖因遵守鬼谷师命,不肯步张仪、苏秦后尘。

“我死之后,不许厚葬,只需一裹草席,随便扔到山野。“鬼谷先生言毕,奄然长逝。

鬼谷先生死后,我们未尊遗言,还是砌石坟葬了先生。当夜忽然阴风阵阵,电闪雷鸣。第二天,竟发现坟墓被掘开,先生暴尸荒野,胸腹洞穿,像被取走了什么东西。师父以轻功巡视方圆百里,未发现什么痕迹。周遭早无人烟,又有何人对鬼谷先生如此仇视?想到入谷之前听到周围村庄的诡异传说,难道真有鬼魅妖魔?我们不明所以,只能再次葬了先生。

公元前270年,鬼谷先生不禄,享年一百三十岁。不久,田光师父、毛遂和我依先生遗言,结伴出谷前往魏都大梁。

【章后语】:

本章,小朋友可以了解以下历史人文知识:

1、云梦山地理位置,以及哭崖由来的传说。

2、鬼谷子是个神叨叨的传说人物。一说鬼谷八十岁卒,收庞涓、孙膑、张仪、苏秦四徒。也有一说鬼谷一百三十岁卒,多收了毛遂为徒,共五徒。

3、道教是我国本土发源的宗教,所以相比舶来的佛教,我们更应该多研究自己祖先的宗教。老子西出函谷关,留下遗著《道德经》,创作道教的宗义本旨。自东汉张道陵,道教真正开宗立派,到三国张鲁手中,才显规模。如果能写到东汉,我会好好写写道教。

4、巴蜀奇女子清,即寡妇清,绝不是《寻秦记》里那个美貌睿智的持枪女侠,而是秦代工商界的奇才。一个女子能成为企业家,所以安排她得鬼谷先生点金术真传,相比黄易先生还不算扯得太离谱吧。小说后面她会出现。

5、不禄,就是死的意思。战国时代,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