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人的安全与联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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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前言

至今为止,关于联合国大家庭的历史还没有人进行过全面综合的描述,这很令人惊奇。的确,一些基金会和专门机构已经或正在撰写它们的机构史,但这也是最近才出现的。事实上,这只不过是所有公共组织都应该做的,尤其是那些要对国际负责的组织。它们还应该花更多精力来整理它们的档案,从而使独立研究者们也可以客观地记录和分析该组织的努力、成就和不足。所有这些都是过去的半个世纪中全球治理记录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

面对这样一个重大遗漏——它对学术和政策文献有重大影响——我们决定开始写一段“思想史”,也就是关于联合国萌发和培育各种理念的历史。读者将不会感到兴趣索然。其实我们行动背后的动机很简单:在人类进步过程中,思想和理念是一种主要推动力,也可以说是世界组织最大的贡献之一。

联合国思想史研究项目(The United Nations Intellectual History Project,UNIHP)始于1999年,它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项目,主要在纽约城市大学研究中心的拉尔夫·本奇国际问题研究所(Ralph Bunche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Studies)进行,在日内瓦也有联络处。我们很感激联合国秘书长和其他工作人员以及学者、分析家和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时我们也非常感谢一些国家政府、组织的慷慨解囊,他们分别是荷兰、英国、瑞典、加拿大、挪威、瑞士和日内瓦共和国;福特基金会、洛克菲勒基金会、麦克阿瑟基金会;纽约卡内基集团以及达格·哈马舍尔德与联合国基金会。这些支持保证了我们思想上和财政上的完全独立。相关细节和该项目的其他信息可以查询网站:w w w .unhistory .org。

联合国工作可以被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是经济和社会发展,另一部分是和平与安全。联合国思想史研究项目,已就第一部分中的主要议题出版了14卷书,如果资源允许的话,将会就后一部分内容中的主要议题继续出版3卷。这些书将以丛书形式在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出版。另外,这个项目已经完成了一份口述历史的采集,收录了对73位在萌发和培育各种联合国理念中,曾经起重要作用(有时候甚至是阻碍作用!)的人进行的详细采访。在《联合国之音:寻求发展与社会公平》中有这些采访的选录。这一项目不同书目的作者,包括这一卷的,都引用了这些采访内容来强调他们书中的重要观点。口述历史的全部内容也将会在这个项目接近尾声的时候以电子稿的形式与大家见面,用以帮助其他研究者和世界各地对此感兴趣的人士。

组织一项研究没有单一的方法,像这样一个大型的项目更不可能有。联合国的历史是按主题组织起来的——从贸易、金融到人权,从跨国公司到发展援助,从区域视角到环境生态平衡。我们为每个主题挑选了世界级的专家,书中所有的论点都由作者负责,他们的名字会被印在封面上。所有作者都有自由和责任来组织他们自己的洞见、分析和表述。我们作为项目的主导者以及同行评论,所提供的指导是为了保证在描述中的准确和公平,其涵盖方面包括这些观点在联合国体系内的来源、发展、传播以及后续。我们相信未来的分析者将会在我们这个系列的基础上继续努力,走得更远。我们的联合国思想史研究项目描述了联合国在思想理念方面做出贡献的历史,这是前无古人的,但相信后有来者。

《人的安全与联合国:一部批判史》是我们这个系列中的第八卷——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最具挑战和涉及面最广泛的一卷。奈尔·麦克法兰(S .Neil MacFarlane)和云丰空(Yuen Foong Khong)为此带来了很多世界性和实质性的专家意见。由于我们(作为这一项目的联合主席和这一系列丛书的主编)的支持,他们努力探究一个个理念的发展历史,这些理念现在都已成了高瞻远瞩的国际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比如,“人的安全”这一概念就体现在“威胁、挑战和改革问题高级别小组”【1】2004年12月的报告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家安全的观念发生了哪些变化?劳埃德·艾克斯沃西(Lloyd Axworthy)这样总结道:“在新世纪的开端,人的保护是我们面对的最重要的议题之一。”作为加拿大外交部部长,他在这一观念的演变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和平与安全——国家的、区域的、国际的——都无从谈起,除非它们源自人的安全。”【2】

实际上,自从《1994年人类发展报告》提出了与人类发展相关的“人的安全”的综合解决途径,正如麦克法兰、云丰空所记载的,经济学家和政治科学家纷纷对此进行大量分析。因此,现在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来认真关注人的安全问题——它本身是理论、政策、实践、进程等各方面的起因。虽然目前还没有成形的理论,但许多有益讨论的基石已经奠定了。

制定政策需要分析相关的成本、收益以及权衡得失。“人的安全”提供了一个广泛的分析框架。以早期一个有名的相关权衡问题为例,1977年,当时的世界银行主席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声称他坚信美国过多使用军事手段而过少使用非军事手段,尤其是在支持国际发展以巩固其安全方面做的太少了。【3】

说到实践,现在把“人的安全”这个精灵装回传统的安全分析的瓶子里似乎太迟了。过去10年中,三份被广泛引用的世界报告已经强调了有必要扩展“人的安全”这一理念,并且建议采取国际行动。在全球治理委员会(Commission on Global Governance)工作的基础上,经过人类安全委员会【4】的继续努力,高级别小组为“综合性的集体安全”提出了有说服力的论据,它定义了六种需要采取行动以应对威胁的领域。

最后,我们说进步是有根据的。联合国安理会已经召开会议用来专门讨论艾滋病毒/艾滋病、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地区和保护冲突中的儿童和妇女。高级别小组走得更远,它建议成立一个常设的安理会内部的小组委员会,设一个新的低一级的秘书长,由这个委员会来负责和平建设,该小组的行动除政治手段外,还需要涉及经济和社会重建手段。

当然,任何人都可以坚持己见,就像汉普蒂·邓普蒂(Humpty Dumpty)在《爱丽丝奇遇记》(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中所做的那样,“当我说一个词,它就只代表我想表达的意思——既不多也不少”。【5】麦克法兰、云丰空因为这个原因对人的安全的“分析导向”表示质疑,但对我们来说,它有希望成为21世纪早期综合的集体安全议题的一个合适术语。

确实,对于国家安全来说有什么比生命本身更重要呢?艾克斯沃西希望得到问题的答案,尤其是考虑到当秘书长科菲·安南开始大谈“个人的主权”时围绕这些理念的另一关键时刻所产生的狂热。20世纪90年代末,在一个由非常重视主权的多国所组成的机构内部,开始了关于人道主义干涉的一系列有争议的演讲。这无疑是走在时代前列的。【6】一位后来的诺贝尔奖得主提出的道德诉求:人权应超越国家权利,在之后的千年峰会中被更加详细地提出。这造成的反应是巨大的、激烈的,也是事先可以预测到的,尤其在中国、俄罗斯及很多第三世界国家。在那里,“干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包括人道主义的——都仍是一种禁忌。【7】

我们没有找人的安全“阵营”的成员,而是找到两位在国际安全研究中与“炸弹和子弹”(bombs and bullets)相关的传统安全专家,要求他们将注意力转向这一关键而又令人困惑的概念。我们认为,这样两位分析家关于改变和扩展“人的安全”理念的冷静看法——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方面无关紧要——是尤其重要的。虽然联合国的主要目的是促进国际和平与安全,但是“人的安全”在两个方面已经与联合国宪章制定者最初的想法产生了出入。首先,它把安全问题的谈论从国家重新转向独立的个人和他们所在的群体。其次,它扩展了安全分析和政策涉及的范围,超越了传统的军事范畴,着手处理范围更广的议题(从国内的、政治的到环境的、经济的乃至健康的议题)。

1945年以来,“人的安全”这一维度已经包含在许多世界组织的富有争议性的分析、辩论、行动中。不过,如果仅仅从字面上理解这个观点很容易忽略那些构成实质改变的东西。随着冷战制约的消失和内战频发,联合国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次国家行为体、群体和个人的安全上。就像联合国研究项目关于发展和安全的讨论有一个演变过程一样,性别权利和人权也对安全的“人本化”(humanization)进程作出了贡献。其实,我们的其中两位口述历史的采访对象绪芳·贞子(Sadako Ogata)和阿玛蒂亚·森(Amartya Sen)就是人类安全委员会的联合主席,这应该不会令人惊讶。他们在2003年的报告《人的安全现状》(H uman Security Now)中试图使这个概念在保障生命以及最低程度的生活质量两方面并重。

在这一理念发展的“一部批判史”中,麦克法兰和云丰空认为关于“人的安全”的论述应该有两个维度:质疑传统的安全问题研究文献中聚焦于国家层面的做法,安全问题应聚焦于针对个体生命的威胁;拓宽“威胁”的讨论范围,从其暴力问题拓展至经济、环境和其他危险。关于前者,作者们认为“最终安全还得指向个人”,但是至于后者,他们认为“最重要的问题是概念延伸上的超负荷。比如,这一理念被试图延伸去涵盖方方面面可以想到的会严重影响人的安全的痼疾;于是,它几乎失去了其大部分的分析导向”。

这势必要激怒那些对这一理念的相关政策充满热情的其他分析家。举例来说,2004年,在《安全对话》里关于该话题的一系列论文当中,这一项目的国际顾问理事会(International Advisory Council)成员、联合国大学(United Nations University)副校长拉梅什·塔库尔(Ramesh T hakur)赞扬了“人的安全”的多维度性质,并且评论说“现实主义者? ?开始掌握现实”。来自加拿大外交部的唐·休伯特(Don Hubert)曾经与前任外交部长劳埃德·艾克斯沃西一起努力使其政府成为这一理念的拥护者。鉴于“人的安全”已经在禁止地雷、建立国际刑事法庭(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方面都证明了其政策价值,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分析要在细节上纠缠。他说:“人们本以为只有法国哲学家才会拒绝‘工作靠实践,而不是靠理论’这一观念。”【8】

我们相信,为了更好地理解和领会人的安全,联合国的历史应该被更好地记录下来。《人的安全与联合国》一书对此作出了卓越贡献。正如秘书长科菲·安南在《引领时代?——联合国的理念和全球挑战》的前言中所写的那样:“随着联合国思想史研究项目第一本出版物出版,20世纪学术研究和国际关系中一个巨大空白开始被填补。”【9】现在这一本书正是弥补历史空缺的又一步。

希望读者可以喜欢这些叙述,我们马上将进入穿越时空和各种理念的旅程。就像副标题所承诺的,这的的确确是“一部批判史”。一如既往,我们欢迎来自读者的评论。

路易斯·阿姆吉(Louis Emmerij)

理查德·乔利(Richard Jolly)

托马斯·魏斯(T homas G .Weiss)

纽约

2005年2月

注释:

【1】 High-level Panel on Threats,Challenges and change,A More Secure World:Our Shared Responsibility(General Assembly document A/59/565),2 December 2004,available on-line at http://www.un.org/secureworld/report.pdf,accessed 3 January 2005.

【2】 Lloyd Axworthy,“Human Security and Global Governance,”Global Governance 7(January-M arch 2001):23 .

【3】 Robert McNamara,“An Address on the Population Problem,”MIT,Boston,1977 .

【4】 Commission on Global Governance,Our Global Neighbourhoo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Commission on Human Security,Human Security Now(New York:Commission on Human Security,2003).

【5】 Lewis Carroll,A lice’s A dventures in Wonderland and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Baltimore,Md .:Penguin Books:1972),274 .

【6】 Kofi A .Annan,The Question of Intervention— Statement by the Secretary-Gen-eral(New York:United Nations,1999)and We the Peoples:The Role of the United Na-tions in the 21st Century(New York:United Nations,2000).关于1999年9月的演讲及与之相关背景的争论,参见Thomas G .Weiss,“The Politics of Humanitarian Ideas,”Security Dialogue 31(March 2000):11-23 .

【7】相关综述参见Mohammed Ayoob,“Humanitarian Intervention and International Socie-ty,”Global Governance 7(July-September 2001):225-230;and Robert Jackson,The Global Cove-nant:Human Conduct in a World of State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8】”什么是人的安全?”《安全对话》(特别版),第35期,2004年9月,第347—351页。

【9】 Louis Emmerij,Richard Jolly,and Thomas G .Weiss,Aheadof the Curve?UN Ideas and Global Challenges(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1),x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