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政治老师姓顾，面色圆润，身体偏胖，身材高大的中年老师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但如果你不小心惹恼了他，绝对可能将你从教室前门打到教室后门再拎到办公室，而且这一过程中，你绝对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表情。她是五班班主任，五班的学生们也无一例外地被他教成小绵羊。
“我曾经带过一个学生，那孩子学习成绩的确好的没话说，但是去了清华没到一个月就退学了。因为家长从来不让他操心学习以外的事情，上了大学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被子没叠过，袜子不会洗，水也不会烧，甚至连水壶都没见过，跟宿舍的同学也根本没办法相处。”
他说到这里，我们就开始在下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对于学习成绩不怎么拔尖的人来讲，的确是十分厌看不惯这一类尖子生的，甚至以取笑只会死读书的学生，来满足自己的某种虚荣。换言，我不是尖子生没错，但是我会做的事情比他们多的去了。他们只会考试，但我们会生活。
老顾就停了那么一下，仿佛也看穿了我们的心事，继续说道：“虽然说应试教育有很多弊端，教出来的尖子生在社会上也不一定有什么大作为，相反更多碌碌无为，平庸至极，可以说得上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但是不学习的你们，自认为走出社会就能有什么作为吗？在这个连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的时代，你们不考大学还能做什么？难道你要在应聘的时候说一句：我是堂堂五中毕业的高材生？”
我们低着头不发一言，他继续说道：“我们有些同学的家长确实没素质，自己孩子成绩不好，不爱来补课，就不来算了，还要害得其他人陪着不补课。你们觉得不用补课很开心吗？现在开始你们就应该意识到时间的重要性，你们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你们的人生只能由你们自己负责，班主任也好，任课老师也罢，跟你们也不过就两三年交集，等你们高三过了会考，我们也就说拜拜了，爱听不爱听我也就说这几句，走出学校，你们不喊我老师，甚至看都不用看我一眼都没关系。”
“其他任课老师都布置了很多作业吧？你们是理科班我也不为难你们，假期去练两本字帖，考场上写字漂亮的人最沾光。”
关于写字漂亮的事情，英语老师也曾经说过，某年批改高考试卷的时候，有个学生作文有一个老师几乎给满分，另一个老师给了满分，校队老师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前面的题目几乎没几道对的，认真看了一遍他的作文，发现他全部都用汉语拼音写的，大抵是写他学不懂英语什么的，但是因为他写的非常认真，字也很漂亮，改卷的老师看都没看就给了印象分。高考改卷老师看卷子看得多晕了，一份卷子就几秒钟的事情，如果没有人认真看一眼的话，估计都不相信那些都用拼音拼出来的。
中午一放学，大家就收拾抽屉里塞得满满的课本，以及课桌上面叠到半米多高的练习册回家了。
韩初晓她们商量着大家一会儿去哪里玩玩，我抱着重死人不偿命的书本伸腿去勾走在前面的易凉辰，却不料突然有人逆着人流撞了我一下，我重重滑了一下躺倒在地上，走在前面的易凉辰听见动静转过来看我，我无语地不知道作何表情，曾瑶大笑道：“沈安安，大家拌人都用一条腿，怎么你要用两条？”
我被她笑得无地自容，易凉辰浅浅笑了笑，弯下腰来拉我，逆光的少年仿佛沐浴在美丽的金色泡沫中，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伸出手放在他的手心，脸颊莫名烧红，他小心翼翼地拍打着我身上的尘土，还没来得及蹲下身去捡书，他便彻底僵直了身体。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美丽精致的少女正可怜楚楚地望着易凉辰，脸颊的泪痕明显没有干，泪水就又迫不及待地从红肿的眼角滑落了。
“凉辰……”哭泣的少女好不容易才吐出两个字来。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易凉辰就已经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了。我看见易凉辰掏出纸巾为她擦泪，突然觉得内心翻涌起了阵阵难言的酸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半晌，易凉辰才吐出一句和场景完全不符的话语来。
赵婉婉哭诉道：“我因为他的缘故没有考上北师大，所以就复读了。可是我前两天发现他竟然脚踩两只船……”说到这里之后泣不成声，再也没有办法接下去说完，然而易凉辰却清晰地意识到赵婉婉说的那个“他”，是去年赵婉婉和自己分手的最直接原因。
以自己影响到她学习为由和自己分手的赵婉婉竟然在事隔近一年之后来找自己，而且现状尴尬到难以启齿。
“跟他好好谈过了吗？”易凉辰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一句话来。他实在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状况，这让他觉得有一些燥闷。
赵婉婉只是摇着头拼命哭泣。
韩初晓朝着易凉辰喊道：“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就等你一个人了。”
易凉辰缓缓地走到我身边，正当我以为他要跟我们一起离开的时候，他轻声对我说：“我以前的女朋友来找我，我要跟她谈谈。”
我一直以为自己和易凉辰是默契到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要什么的，可是此刻我的眼眶潮湿到快要流出汗来，他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仿佛再次被他丢弃在冰冷的角落里，明明太阳晒得人全身发烫，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有无数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寒流淌过了我身体每一寸肌肤。
不敢看他离开的背影，我倔强的转过身跟韩初晓她们一起离开，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狼狈潜逃的大笨蛋。
易凉辰对赵婉婉说：“我陪你去找他。”
赵婉婉拼命摇头。
易凉辰觉得如果一段感情没有处理好分手，会产生很多后遗症。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自己提议前女友去找她脚踩两只船的现男友交流。看着赵婉婉这么狼狈的样子，他缓缓问道：“那，你还喜欢他吗？”
“不知道。”也许也没有那么喜欢吧，她想。
易凉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彻底难住他了。
如果赵婉婉说还喜欢，那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带她去找他说清楚，如果说不喜欢，他也可以带她去找他说分手。这“不知道”又应该怎么做呢？
“饿了吧？我们先去吃午饭。”许久，易凉辰才做出了一个折中的选择。
赵婉婉终于点了点头。
附近的饭店，赵婉婉一直都没有动筷子，易凉辰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赵婉婉，也不知道为她出什么样的主意会好一点，因为如果他知道，当初也不会跟赵婉婉分手了。
打破沉默的人是赵婉婉，她说：“凉辰，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我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
“咦？”易凉辰诧异地看了赵婉婉一眼，没有想到刚才一直在哭的她竟然会注意到沈安安，缓缓点了点头，他说：“你忘记了？初中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参加奥数班，她那时候不是经常被补习老师拿来当特强典型吗？你还说要跟她PK奥赛来着，结果她没参加初中数学竞赛，你还为此不开心了很久呢。”
赵婉婉更加诧异地看着嘴角带着柔和宠溺的笑容的易凉辰，他看书是过目不忘，但是向来不留意不重要的人，估计他连自己家里有几个亲戚都记不清楚，更别提这样的琐事。
初中的时候，赵婉婉为了走捷径而去报奥班，经常拉着易凉辰去旁听，每次她补习，他都站在窗口发呆，起初他老大不情愿，后来变成他天天催着她去补习，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竟然觉得平淡的记忆被彻底推翻了似的，内心更是五味俱全。
先离开的人究竟是谁，到了现在还有什么计较的必要吗？可是赵婉婉却忍不住脱口道：“你们那么早以前就认识了？”
“嗯？”易凉辰浅浅笑了笑，淡淡说道：“她是到高二分班才认识我的。”
赵婉婉觉得，这种淡淡的回答里蕴含着太多微妙的情愫，因为易凉辰一直掐着吸管的手指突然无力地蜷缩在了下巴前，眼睛也越过自己的肩膀落到很远很远的前方。这紧张时才有的小动作，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做过了呢？
“凉辰你，已经变心了哦。”虽然是淡淡地笑着，可是赵婉婉平淡没有涟漪的话语里却蕴藏了多到无法数清的落寞。
就在这个时候，赵婉婉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瓷器打破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去，易凉辰霍地从座位上起来跑过去挡在她的面前，直到整个世界彻底无声，蔷薇色的温暖液体滑过她的脸颊，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袭击自己的女生是男友的另一个恋人。
“好啊你，看你还敢不敢说小白脚踩两只船，要不是我跟踪你，还不知道你要装到什么时候，竟然背着他跟男生约会！”
“赵婉婉你这个贱人，给我离小白远一点，不然我要你好看！”
“别以为每一次都能这么走运！如果你还敢纠缠小白，我下次就用硫酸了！”
女生很快就被保安拖走了。赵婉婉感觉到温暖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看见他唯美的脸颊开出来蔷薇。指尖不敢触碰的液体疯狂坠落，赵婉婉尖叫：“凉辰，凉辰你的脸……”
易凉辰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左脸颊划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抱着一大堆书回到家，我无力地靠着墙边，这个夏天热到不可思议，不管我将冷气调到多低也还是觉得自己不停在冒汗。
是不是我真的太过自以为是了呢？为什么总是觉得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事情的发展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进行呢？
吃午饭超没胃口，老妈将动静弄得很大声，好像要让全世界知道她不开心一样，而老爸则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将声音开到无限大，似乎在抗议老妈的动静。
这两个人又冷战了。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他们经常为一点小事吵架，以前是老妈玩离家出走，后来换成老爸夜不归宿，再到后来觉得实在没意思，就玩冷战。我觉得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所以也从来没管过，反正他们隔两天就和好了。
躲在房间不停拨打易凉辰的手机，他却一直没有接听。一想到他跟他那什么前女友在一起，我就觉得心烦意乱。正在这个时候韩初晓她们打电话跟我说约定好的时间到了，让我快点，我才想起我们约好下午出去玩的。
直到温柔耐心的护士小姐再三保证易凉辰脸上的伤不会留下疤痕，赵婉婉才放下心来。
“伤口不深，半个月就好了，没事。”易凉辰笑笑。
“亏你笑得出来，要是真毁容了怎么办？”
“再去整容呗。”
“凉辰真的不担心吗？”赵婉婉看着易凉辰的左脸颊，声音轻到了极点。
“嗯！”他点了点头，“我有的是智慧，外表就一点缀。”
“你还开玩笑！你不在乎，难道她也不在乎？”
易凉辰突然就沉默了。
赵婉婉说：“我已经知道我自己要怎么做了，凉辰，我希望，我们两个都可以幸福。”
我们广场绕了一圈觉得没劲，就杀到附近的网吧了。
其实上网也特没劲，我也不喜欢玩什么游戏，在网吧看电影又觉得不划算，聊天什么的更觉得没意思。暑假N多网吧爆满，等了许久才空出几台机。韩初晓她们玩的游戏我不会玩，网游什么的浪费时间的东西我也不爱玩，我无所事事地点了一游戏，随便玩了两把，旁边突然冒出一男音，“你玩哪个区，我来找你。”
我戴着耳麦没注意，旁边又说了一次，我看了一眼，不认识，于是持续被对手杀死。
“你进XX区，XX房间。”
我再次看了看他，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但很怀疑自己的眼睛，“你在跟我说话？”
对方无语地甩了两下头，然后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囧，特想回家，看了好几眼坐在我对面的对面的韩初晓，和坐在我后面的后面的某角落的曾瑶，在发现她们两个完全没看我的时候“悲伤”地进了某游戏房间。
其实我对那游戏丝毫没兴趣，只因我翻来覆去就会那一个弱智游戏才玩的，该男生超级激动地让我在游戏里捅杀他，似乎觉得为我增加胜绩和分数足以让我很开心，然而我觉得实在无趣，就退出了游戏，他问我联系方式什么的，我戴上耳机假装没听见，觉得每一秒钟都无比漫长。他则感觉到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无趣，过一会儿就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很多人朝那个方向观望，我看见王惜航跟某网管差点打起来，犹豫地顿了顿，韩初晓已经过来拉我了，我看见曾瑶拿出钱帮王惜航付了网费，才没惹出大事。
后来我才知道，王惜航在网吧泡了好几天，手头钱用完了，机子被锁很生气，网管让他走他也不吭气，三两句吵起来，最后动手打起来了。我对王惜航向来没什么好感，正打算要走，王惜航突然对曾瑶说：“再借我点钱。”
“你一天不回家一直泡网吧干嘛啊，你爸妈知道了铁定要骂你。”曾瑶说。王惜航家里家教很严，她之前跟王惜航交往就遭到他们家强烈反对。
“总之你借不借吧。”王惜航撇过头去不看曾瑶。
这是借钱的态度吗？平时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曾瑶将自己的钱包递给王惜航，王惜航扯过去就说：“完了我再还你。”然后就没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