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文理分班
三班班导绝对是那种白到发腻的奶油老生,高一一开学就把我两三句损到宇宙之外去了。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的母校校风很差。为此,他对我的印象,和我对他的印象同样差到极点。班导贵姓祁,四班有男生上他的地理课昏昏欲睡被他叫起,二话不说就喊了一句“祁连山”,为此,老祁跟四班班导结了私仇。因为老祁势必要给那个男生处分,而四班班导像鸡妈妈一样誓死捍卫着可怜的小鸡。故事最终以鸡妈妈战胜老鹰而大团员结局,老祁则黑了一下午的脸以示愤懑。
正巧语文老师许金辉为我们高一的最后一个月举办了一个小型演唱会占用了老祁半堂课,于是在许金辉抱着吉他离开班级跟祁连山打了一个照面之后,黑着脸进来的班导上演了一幕莫名其妙的诡异情景。
祁连山的倒装句用的尤为出神入化,即使是再短的句子,他也可以毫无阻碍地将倒装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全班的静默声中,他终于以一句“浮躁的要死简直。”拉开了故事的序幕。
放学铃响,他丝毫没有下课的意思,站在讲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学生们极其平淡地宣布道:“刚才你们占用我的时间,现在我也要占你们的时间。”正当全班即将哗然的时候,他又追加到:“现在让你们唱,你们唱啊,刚才不是唱得很开心吗?”
全班一阵骚动,他厉声喝了一句:“安静!浮躁的要死简直!快点,谁上来唱!”由于他的声音一直处于超低分贝状态,以至于没有人能听得见他到底絮叨些什么,大多数家长在开完家长会回去之后都只有一句话……你们那班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啊,大点声很费电是不?
正当全班绝倒的时候,他又无比温柔地重复了一句:“快点找人上来唱来。”
这一次的躁动十二分明显,李威在喧哗声中恶作剧地大喊道:“曾瑶,曾瑶要上去唱……”
李威是一个皮肤很黑,有着一头自来卷发的男生,他的头发卷得出奇,查仪容仪表的时候被主任以“学生不能烫发”为由扣分,无比委屈的男生声称自己是自来卷,全班也无比虔诚地点头告诉主任他没有说谎,于是无地自容的主任在扫了他无数眼之后说了一句“那也不能这么卷”,丝毫没有认错意识地扬长而去,将爆笑的学生丢在了身后。
“曾瑶是吧,上来唱来。”
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得逞,李威怪笑了一声,在曾瑶因为极度不满而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兴奋过度,动作夸张地砸了好几下课桌。于是,冷着脸的班导便淡淡地说了一句:“李威,你开心什么?”
“啊,没什么。”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班导表情似笑非笑,于是李威同学也跟着似笑非笑。
“我告诉你,这学期财物损失费你付一半。”
“为什么啊?”
对方显然完全没有理会李威的纳闷,淡淡追加到:“对了,这学期班里财物损失费一共九十一元钱,我给你打个折,四十五元就可以了。”
全班哄堂大笑,那个表情变化速度极快的班主任老师顿时又敛起了发腻的笑容,“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自己要上文科还是理科,下午交上来。”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没有办法让人听清,于是大家都摆出一副很努力去听的样子,就算是这样,他的声音也还是越来越小,“我带过这么多届,从没有学生像你们这样,进了三班就像是进了屠宰场一样,我就……”
“啊?”由于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全班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本来已经说着说着有一些缓和的班导突然又板起脸来:“别动不动就啊,我要让你们听见自然会让你们听见!”
大概所有人都很想问:不让我们听见你还说什么啊!
就在大家都极度出神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那一句大家亟盼已久的“放学!”,于是一溜烟,整个教室不剩一个人影。
三班是除了重点班之外最好的班级,简称次重点。至少在高一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由于老祁管得太过琐碎,以致各任课老师对他颇有微词。而三班的同学也早就想要依仗高二文理分班摆脱这个班级。因为班导是地理老师,所以三班内定为文科班。
韩初晓和曾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了。韩初晓身高一米七八,曾瑶那一米五几的小身板站她身边就跟小人国的国民似的。狮子座的女生特外向,韩初晓就一天大的例子,这不算,还死犟,好几个男生都被她给犟没了。曾瑶的嘴巴也向来闲不住,所以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就应了无比聪慧的古人那句……三个女人一台戏。
韩初晓说自己死也要报理科,曾瑶也说自己要报理科,让我很纠结的是对于完全没有任何偏科倾向的我来说,不管文理似乎都能报。本意是报文科,因为我的英语和物理都非一般的差,但又不想和韩初晓和曾瑶分开,于是推了推同桌。
同桌报理科的想法非常的坚定,口头上说是因为他讨厌背诵的东西,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想摆脱三班,因为班导实在管得太多,并且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他发誓三班超过半数的人会报理科。而前桌的女生则说文科比较简单,她学不懂理科。
类似的问题我问过无数人,突然觉得自己很没主见,为什么别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想学的,而我却不能。在我怂恿了另一个比较要好的女生张思红学理成功之后,就一直为自己灌输“学理可以转文,学文不能转理,学理可以反悔,学文绝对不能”的思想,大家的志愿从后桌一直传到最前排,我的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谁知道可爱的班导刚刚翻了翻志愿表,就超级大声地喊了一句:“沈安安!”
很抱歉,这个恶俗到无以复加的名字是我的。由于从来没有人这么大声喊过我的名字,以至于我心跳飞速加快,同时抬头看向班导,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你确定要报理科吗?”此时,班导的声音已经再次恢复到无穷小。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整张脸就这样“刷”的红了。我就是这么没主见的人,韩初晓一直都这么说我。班导还读了很多女生的名字,大抵在他看来,女生都只适合学文。
韩初晓冲进办公室就问为什么点她名字。祁连山不紧不慢地说道:“就你的物理成绩,你觉得学理有前途?”
“我物理成绩不好我承认,我早就把地理跟历史放弃了!”
面对韩初晓的挑衅,祁连山显得非常镇定,“你有本事就飞吧,你飞出学校,飞出中国,飞出亚洲,飞出地球,飞出宇宙……看有没有人管你。”
班导一连串的“飞出”让韩初晓飘了好多下,最终也没想明白他怎么一瞬间说出这么多排比来,只是倔强地说道:“我自己能把自己管好。”
祁连山连看韩初晓许多眼,最终无奈地耸了耸肩:“那随便你吧。”
就好像是韩初晓说自己放弃地理和历史一样,班导也在这一个瞬间漠然地放弃了执迷不悟的韩初晓。
我托着腮帮子想了很久,张思红说道:“我刚才进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老祁拿着名单画圈,跟二班班主任说那些画了圈的最后一定会学文的。”
我一听就反感起来,先前的犹豫荡然无存,不快意地说道:“他凭什么那么说啊,难道我就不能学理了吗?我偏要学怎么他了?”
原本三班应该被分成文科班,但由于报理科的学生超过半数,最后三班光荣的变成了理科班,而预定文科班班主任祁大人也升职为教导处副主任,再也不用管那些琐事了。
于是,那个“伟大”的抉择之后,所有和我同桌抱着同一种心态的孩子们终究没能摆脱这个班级。
年少时,我们总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整个世界。可是越长大,经历的越多,也就越觉得自己渺小。就好像这次分班,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决定可以改变什么,但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这个年纪的我们似乎也很容易看谁不顺眼,而小小报复的最后,受伤的终究是自己那颗尚未成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