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西屋门前，弯腰隐在暗影里，仄耳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肃静无声。窗太高，看不着。
他就把眼睛贴到一个门缝上，看见靠西北角的那张床上，只有一个人的身子。细细一看，是苹果脸一双露在被子外面的脚，特别颀长好看。
他知道，苹果脸不回来，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女人来陪房东睡的，是她的小姑子。大概是她男人不放心她，叫妹妹来看她的。
可哪里看得住？现在，房东不在屋里，队长也不在屋里，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呢？这个想法弄得他睡意全无。
他站在那里想，他们会在哪里呢？
突然，他想到这屋子的后宅沟有个很大的竹园。一想到那个茂盛的竹园，他的心就怦怦乱跳，就像他自己要去那里跟谁幽会似的。
但他还没有起步往那里走就犹豫了。他们这里的土地一平如展，只有一些凹下去的小沟小坑，没有一个凸出来的小山包，根本没有隐蔽的地方。你走过去，他们如果真在一起的话，老远就看见你了。
虽然今晚的天色很暗，十步之内看不清人，但夜深人静，能听不到你的脚步声吗？被队长看到了，不要骂死你才怪。
他平时这么照顾你，你还管他闲事？可他像中了魔一般，控制不住自己了，仿佛心里有只手在拉着他向那里走去。
他有过姚玉梅和黄素英的接吻经验，也看到过周营长与蔡卫平的流氓行为，所以特别想那种事。无奈一个已经不睬他，一个鞭长莫及。这个房东的女儿也很漂亮成熟，眼睛一闪一闪的，对他很有那种意思，他却没有队长一样的本事。
到竹园，要穿过一条窄窄的田埂，绕过一个人工开掘出来的像芦葫瓢形状的小宅沟。
他猫下腰，沿着田埂向北走去。刚走几步，就看到那个郁郁葱葱象云一般乌黑的竹园，和竹园下层点点灰蒙蒙的空隙。那些空隙像无数只怪异的眼睛看着他。
他赶紧蹲下身，爬着走到西泯沟沿，滚下去，伏在沟沿上，活如一只壁虎，向北慢慢爬去。他爬爬停停，一直到爬过竹园，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他正准备往回返，北边那块棉田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刘学军将耳朵贴在地上听，是人声，而且是那种暧昧的男女声音。
他激动起来，往北悄悄爬过去。声音越来越响，渐渐的，听清了一男一女的嗓音。
他从沟沿上抬起头来，见黑黢黢的棉田里，有一团白影在地上扭动，紧紧绞在一起，像在激烈地打架。
男的急促地喘着粗气说：“我比他，谁的力量大，劲道足？”
女的说：“当然你劲头大，你才真正像个男人……”
刘学军的心一阵狂跳。他有些搞不懂，干这种事，也跟挑担一样，要劲头大的。
接着两个人都象牛一样边扭动边喘着粗气。突然，女人像被咬痛一样地尖叫一声，男人则像要哭似的，“嗷”地低吼一下，两人才慢慢静下来。
刘学军赶紧往回爬。偷偷溜进宿舍，以极快的速度脱衣睡觉。
他等了好长好长时间，正迷迷糊糊要睡着，队长才轻手轻脚走进来。他酱紫色的脸红红的，还现着没有消褪的兴奋，手里拎着一套沾满泥土的旧衣服。
刘学军呼呼装睡，偷偷看着他。队长的头一着枕头，就发出了鼾声。
绵延几十里的长堤像发酵似的，一日日高起来。筑堤会战进入最困难的时期。
挑泥的人挑着重担越爬越高，还要克服一个意想不到的困难，显得越来越费时吃力了。
一场大雨，使起泥处到大堤中间，形成了一个个方方整整的的深水坑。这些深坑都是起泥时掘出来的，计划以后把它们当作养鱼塘或盐池，谁知现在一下雨就蓄水成坑。深水坑与深水坑之间留出来的一条条七八米宽的通道，经千军万马踩踏，越来越泥泞难走。密密麻麻的脚在里面捣来捣去，像捣面粉似的，泥越捣越浓，越捣越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