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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午夜风雷 (2)

莫小雅用床单裹紧马玉兰抱着她哭叫着:“马玉兰!马玉兰你醒醒······”马玉兰惨白的脸斜斜耷拉着靠在她肩头,眉头紧皱满脸痛楚,显见是疼晕了。又有几个女生挤进来,帮她一起把马玉兰抬到床上,莫小雅转身对着坐在地上的李二娃一顿乱踢,嘴里不知所云的乱骂着,嘎子和其他男生虽然不知道马玉兰伤到了哪里,但也猜到几分。两个女生把莫小雅拖开,油葫芦说:“留着他的狗命,为他脏手不值得!”大头和嘎子把被打得半死的李二娃紧紧捆了起来。莫小雅喘了半天粗气,好容易平复了一肚子怒气,忽然想起什么四面环顾着,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苍白神情恐惧正悄悄顺着墙根往门口挪,她扒拉开挡着的人冲过去大喊了一声:“吴欣璐!”那人一哆嗦啊了一声朝她看过来。她一耳光搧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无比。屋里的知青们这才转过来,惊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吴欣璐脑袋轰的一声如五雷轰顶,他直眉瞪眼地看着莫小雅,半天才哆嗦着挤出一声:“你、你、你是······”

莫小雅厌恶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等着回去坐牢吧!”

“不要啊!不是我干的,都是他下的套儿啊!”吴欣璐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老首长,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是被他们设计陷害在先,犯错误在后的啊!”他这一喊,所有知青的视线唰地都集中在莫小雅身上,原来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女生就是那个搞来指标的人!大家的心情都复杂极了,没有她这五个指标也许就不会把马玉兰害到这样,也不会把全公社知青的心火都搧起来了。为了这一点微小的希望,马玉兰是一个受害者,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要没这五个指标就连这渺茫的希望都没有啊!

莫小雅感到了大家的注视,她环视着周围,屋里的,还有院子里拿大片的火把电筒,半个院子都照亮了,外面人叽叽喳喳的,似乎还不断有人涌过来。她看着油葫芦和嘎子,油葫芦和嘎子也默默看着她,一时大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女生喊道:“马玉兰醒了!”莫小雅舒了一口气对嘎子说:“我们去会议室审这两个家伙,这里让马玉兰好好休息,一会儿医生来了也好看伤。你们都挤在这里不方便。”嘎子和油葫芦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嘎子说:“走,把这三个混蛋拖出去!”

大头和李民拖着吓傻了也疼傻了的李二娃当先走出去,小雅看一眼那李二娃的情妇,喝道:“把衣服穿起来!”那女人傻愣愣地看着莫小雅喃喃道:“他们绑着俄咧。”

“给她解开,还怕她跑了吗?”莫小雅说着横了那寡妇一眼冷森森地说:“敢跑就打断你的腿!”又对旁边刚才一起帮着抬马玉兰的女生说:“麻烦你帮着照顾下马玉兰。”那女孩儿一脸同情地点点头马上走到床边。

王晓春抹着脸上的血不动弹,嘎子过去把她解开,她才捡起衣服胡乱穿起,不情愿地被几个女生推了出去,莫小雅逼着吴欣璐也跟着出去,临出门对旁边刚才一起帮着抬马玉兰的女生说:“麻烦你帮着照顾下她。”那女孩儿一脸同情地点点头马上走到床边。

一群人进了会议室,里面已经被知青们挤得满当当的,几张桌子和椅子被抬到了后面墙边上面站满了人,所有窗户都被打开了,外面也围满了人。男生们指着光溜溜的李二娃笑骂着,女生们好奇地看一眼赶紧把目光转向一边。中间只留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大头骂骂咧咧地把李二娃推到桌前一脚踹腿弯里让他跪着,几个女生比较温柔,只把那小寡妇推到桌前站着便罢,莫小雅下巴指着桌前一把椅子朝吴欣璐冷笑一声说:“你坐着吧。”吴欣璐惴惴不安地坐了半个屁股,惊恐地看看一屋子怒目而视的知青低下了头。

嘎子说:“油葫芦,你记录。咱们审这狗日的。”转脸对李二娃喝道:“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利用招工机会骗奸女知青的?!”

李二娃此时酒早醒了,挨了一顿臭揍又被凉嗖嗖的夜风吹了半天脑子也清醒了,他的凶悍本性又恢复了几分。他亢声道:“你们这是迫害革命干部!陷害革委会主任!”

大头朝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骂道:“你狗日的明天就不是了!臭流氓!”

“那些女娃子都是自愿跟我睡的!要是我是流氓,她们也是!马玉兰那个小骚货拉拢腐蚀革命干部!”

“你他妈还敢狡辩?老子不揍你狗日的你不知道厉害!”嘎子跳过去就给了李二娃两耳光。

李二娃不但不生气反而狎笑着说:“兄弟,看来你也尝过那大奶子的味道啊,怎么样?美不?”他目露凶光朝嘎子啐了一口大笑道:“可惜啊,可惜你再也尝不到了!老子把它咬下来吃了!哈哈!哈哈哈!”嘎子抡起椅子就要冲上去砸他,油葫芦一把抱住了他,小雅说:“不值得为他脏了手!让公安局办他!”

李二娃仰天哈哈大笑道:“你们不敢打死我!现在不是那两年了!要是搁以前打死我也白打,现在不行咧,你娃儿打死我要偿命!俄吃够了,玩够了,死毬也值了!拉你小子垫背还赚一个!”

嘎子跳着脚大骂:“狗日的老子豁出去了,我就是打死你谁看见了?”他抬头转着圈看着大家问:“你们看见了吗?!”大家异口同声笑道:“没看见!”不知谁在后面说:“我看见他去敲寡妇门被人家驴踢死的!”周围七嘴八舌一片道:“是啊,他是被驴踢的、车撞的、掉大渠里淹死的,关我们啥事儿啊?”还有人嚷嚷道:“送啥公安局?我们把他扔到山里喂狼去!”这一闹腾嘎子倒也冷静下来了。

莫小雅看着这乱哄哄的心想这不行,她对油葫芦使了个眼色,做了个记录的手势。油葫芦眼珠一转点点头,对嘎子说:“让她试试。”他看了一眼莫小雅,嘎子也看着她,她抿了抿嘴两只手不禁握成了拳头,点了点头,脑子里闪现出老爸那副审贼的架势。她拖过椅子坐在桌后,盯着李二娃眼睛不动声色看着,看得久了,李二娃心里发毛,咋呼道:“你是谁家黄毛丫头?你瞪着我作甚?”

小雅冷冷地说:“你没做坏事怕我看什么?说吧。今天的事儿你从头说!”

“我没啥好说的!”李二娃色厉内荏地看看莫小雅又看看周围怒目而视的知青们,心里暗骂自己那些不中用的打手们怎么还不来救他。

莫小雅看着他冷笑道:“别指望你的人来救你。全公社的知青都来了,你那几个人不是傻子,知道打不过我们。”

李二娃不相信地看着她,嘟囔着:“全来了······不可能,不可能······”他知道这些见过文革的学生们惹翻了是什么都敢干的······

莫小雅哼了一声忽然振臂高呼:“打倒李二娃!”她这一百二十分贝的生物汽笛若干年没用了,没想到依然非常好用。大家一愣本能地跟着高呼“打倒李二娃!”

莫小雅再次高呼:“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这下知青们都反应过来了,个个跟着狂呼,人人心想:“只有这一次造反是造对了!”口号声轰隆隆一浪高过一浪可谓是响彻云霄。李二娃眼前一下晃出文革初期批斗大会的情景,那可是随便斗死人的!光自己的大头棒下就有几条人命,他哀叹道:“报应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那桀骜不驯的表情终于不见了。而吴欣璐则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着掉到了椅子下面坐在了地上。

莫小雅看了他一眼说:“吴欣璐,你先交代呢,就算你有坦白情节,我们会如实记录,送交公安部门时我们也会替你说明情况。”

吴欣璐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连连说:“我坦白,我交代,我要揭发他!今天中午是他带人把我灌醉锁进招待所的,我醉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进去时马玉兰已经在里面了。对了!我隐隐呼呼记得那门是锁着的!那女娃儿是被锁在里面的!”他扭头指着李二娃说:“是他把我们锁在一起的!后来······我就犯错误了,都怪我喝醉了,都是喝醉了才犯的错误。”他跳起来打了李二娃两耳光说:“你还教唆人踹门捉奸,就是为了那五个指标!你想把五个指标全部据为己有好干更多坏事!”

“妈的你个龟孙子!你小子不是为了得好处?!你不是也要带走你妹子?你不是也睡了马玉兰?刚才你不是还想干她吗?你狗日的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吗?!”

莫小雅冷眼看着两只疯狗狂咬,油葫芦落笔如飞,转眼间今天的事情都清楚了,两人还在来回辩驳着,李二娃更是满嘴污言秽语,连带着把自己别的坏事也抖搂了出来。等油葫芦记录完,莫小雅一拍桌子喝道:“够了!闭上你的臭嘴!”

李二娃红着眼睛冲她骂道:“小骚货!总有一天我干死你!”站在他身后的大头早都听得火冒三丈了,顺手一绳子抽在他背上,一道血花溅出他嚎了一声才噤声。

莫小雅说:“让他们摁手印。”油葫芦把记录了满满一大张的纸先递到吴欣璐跟前,他仔细看了一遍,哆嗦着手在红印油盒子里沾了一下犹豫着用求告的眼神看着莫小雅,嘎子不耐烦地抓过他的手在他名字上摁下去。莫小雅想了一下说:“给他纸笔,让他自己写一份坦白材料和检举揭发书,明天一起交给县公安局。”吴欣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嘟囔了句谢谢。至于李二娃,胡乱喊着:“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我不按!”

莫小雅冷冷说:“你爱按不按,我们这么多人证在这里,还怕你不认账?!油葫芦,你再写一份联名上告信,大家全在上面签名,多抄几份,明天一起送到县委、县公安局、自治区公安局、自治区革委会。看谁能保住他!”她慢慢踱到李二娃身边轻蔑地说:“你想干死我?找死吧你!”说着又指指李二娃的情妇说:“你,过来!你是愿意跟他一起挨枪子儿还是揭发他?我党的政策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你想清楚了!”

那女人畏畏缩缩走过来,刚才打架时的凶悍样子连影儿都没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起来:“俄都是被他逼的啊,寡妇门前是非多,俄不跟他活不成咧,他干哈的坏事儿俄知道的俄都说,俄家还有两个娃儿呢,俄不能死啊,俄死了俄的娃儿咋整啊······”

油葫芦厌恶地喝道:“好好说话,嚎啥!再嚎揍你!”那女人一听这话果然擦干眼泪老老实实站在油葫芦面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五一十地把李二娃欺男霸女多吃多占贪污公社钱粮的坏事儿抖搂了个一干二净。也顾不得李二娃在旁边连喝带骂,只不时回头说一声:“俄要活咧,顾不得你咧。”倒惹得旁听的这些人气愤中哄笑不断。

莫小雅把这一摊撂给了油葫芦和嘎子,自己终是放不下马玉兰,不知道她怎样了。于是又跑去看她。

挤出会议室才发现满院子都挤满了人,真是全公社的知青都来了,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社员。里面的情况大家口口相传一波波传出来,人们七嘴八舌斥骂着李二娃,议论着他干过的坏事儿,看来这家伙真是民愤太大了。

进了招待所,一个女生背对门坐在床边椅子上,听到有人进来她扭头手按唇边轻嘘,小雅猜看出原来是二队的王莹。她诧异地悄悄问:“你怎么来了?”

王莹悄悄说:“不光我们队,连最远的天山牧场的人都骑马来了。”

小雅指指马玉兰问:“她咋样了?”

“医生打了针敷了药,睡了。”她摇头道:“太可怕了,医生说这辈子再没法奶孩子了。说如果感染了,只怕还要送大医院去做手术。”

“李二娃是疯子。这次搞不倒他我们就没希望了。”

“嗯。所以我们都来了。”王莹的眼睛红了。

这一夜,沙尘暴莎啦啦地让一切蒙尘,土腥味儿充斥着每一寸空气,不少人呛咳着。但大家都坚守在大院里,无人离开。愤怒、沮丧、不平、失望,各种情绪纠结在美国知青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