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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两月衣裳寄相思,梦里梦外故人游(4)

这院子看着是刚搭起来的,木头还很新。构造虽是简单,却很是讲究——一个大屋子朝南,后面跟着两间小屋子,屋子之间间隔不大却刚好能走下两个人,开门的方向更是精巧到每一个门都看不到其他门的动向。这屋子如此建造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苏小荷总觉得有哪里不合理,或者说是觉得奇怪。

但她也没多想,她的注意力被门外马棚之中的两匹马给吸引了过去,这两匹马一棕一白,白色是之前少卿卿骑的那一匹,而棕色的……苏小荷愣了愣,这匹马的马掌是用普通白口铁所钉,但是与其他的马不一样的是,这匹马钉了双层铁。

苏小荷的记忆慢慢向前,想到曾经在军营里时,傅倾圣特意嘱咐打铁的师傅,要将他的马打上双层马钉。

打马钉的师傅皱了皱眉,然后摇摇头:“你这么做马钉太重,马蹄抬不动,跑不快的。”他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跑不动的马,要它何用?是上不了战场的!”

师傅唠唠叨叨着,傅倾圣斜靠在栏杆上,抱着胳膊,眯着眼看着师傅。苏小荷还记得那时候傅倾圣的表情,他深邃的丹凤眼微微一眯,那自信的样子让四周的一切都暗淡了下来,他那表情不仅仅是充满了自信,更是一种骄傲和自豪:“师傅,这可是我的马!”他抑扬顿挫地开口,对面师傅一边敲着铁,一边笑嘻嘻地回答。

“小伙子!我知道这马是你的。”

傅倾圣挑挑眉,声音更大了:“师傅,你错啦,不是这马是我的,而是这是我的马。”他说着,一旁苏小荷无语地撇撇嘴,心里默默想着这两个人的话有何区别,直到傅倾圣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是我傅倾圣的马,只可能跑得太快,不可能跑不快!我的马,必定是要历练许久的,所以师傅你就尽管给它打马钉,它只可能嫌马钉太薄不够磨,不可能嫌马钉太厚跑不动!”

傅倾圣说得自信满满,对面师傅笑弯了眉,“小伙子好自信啊!”师傅笑呵呵地道,然后给傅倾圣的马,钉上了整整两层马钉,“小伙子,要是要卸下来的话,再找我就好啊!”师傅眯着眼道,对面傅倾圣挑挑眉不语。

他一下翻上马背,然后夹着马肚,意料之外,这马儿竟然像只钉了一层马钉,飞一般地跑了起来。打铁的师傅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滞,他回过头看着苏小荷:“兄弟,这人是你家公子吧?”

苏小荷挑眉,打铁的师傅满意地抚了抚胡子:“小伙子,你好生劝劝你们家公子,他可是一个当将军的料啊!”

那打铁师傅满意又崇拜的眼神苏小荷至今还记得,而师傅说的“当将军”三个字,苏小荷至今都没和傅倾圣提起过,因为她都能预想到,当她告诉他,说打铁的师傅夸他适合当将军时,他定会自傲地把脚一跷,然后往屋顶上一翻,冷冷一哼:“那是必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当然苏小荷也没有把傅倾圣本来就是将军的事情告诉铁匠师傅,因为她不想让师傅这么一大把年龄,还要被吓到……好吧,其实就是苏小荷不想给傅倾圣任何一个骄傲的机会。

回忆慢慢淡出苏小荷的思绪,苏小荷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面前的这个棕色马之上,这马每个蹄上,都钉有双层马钉,而这个,分明就是傅倾圣的习惯。

傅倾圣就住在这里面!

这个结论如炸弹般落进苏小荷的心里,苏小荷的心跟着一紧,她抓着马缰的手开始激动地颤抖,接着她翻下马,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屋子,打算从窗户里看到一些东西,直到这屋子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着淡黄色与湖绿色相接的衣服的人冲出屋子。

这人高高束着马尾,苏小荷没看见他的正面,却见他一下翻上棕色的马背,然后狠狠夹了夹马肚,马儿飞速地奔跑起来朝着外面冲去。苏小荷的心跟着一惊,一个人名“嗖”地一下蹿进她的脑子里——傅倾圣!

她也顾不得这场景是多么奇怪——傅倾圣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她一下翻上了马背,还没等马儿反应过来,她便狠狠一夹马肚,马儿飞一般地朝前奔去。

傅倾圣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苏小荷夹着马肚的双腿越来越紧,喊着“驾、驾”的声音越来越大,苏小荷的马儿已经到了最快的速度,可无奈面前傅倾圣的速度比她还要快。眼看着她就要跟丢面前人了,“傅倾圣!”苏小荷大喊,面前的棕色的马儿顿了顿。

“傅倾圣!傅倾圣!傅倾圣!”苏小荷连喊了三句,面前人跟着顿住了脚。

原本还在狂奔的棕色马儿顿住了脚,它低下了头,动了动脚下的草。而它的背上,傅倾圣却依旧看着前方,然后苏小荷加大了夹马肚的力道,接着马儿飞一般地冲向面前的傅倾圣。

她每每靠近他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上一分;她每每看得他更真切一些,她的呼吸就加重了一下。眼看着苏小荷的手都要能碰到傅倾圣的衣服了,傅倾圣却突然举手一挥,加快了夹马肚的力道,再一次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苏小荷一看便急了,她也顾不得身下马儿发出的信号,直接强拍了拍它的屁股,命令它加速狂奔。苏小荷此时只是满心的怨恨和焦急,她好奇傅倾圣为何要莫名见她就逃,难道说,他有难言之隐?

曾经西湖湖畔说书人说的每个故事再一次在苏小荷的耳边回响,各种奇葩诡异的结局在她的脑子里盘旋着,难道说傅倾圣因为那一仗而毁了容或者伤了身子,所以不敢再出来见她,怕他的样子把她给吓跑?又或者说,是傅倾圣因为那一仗而患了什么重病,危在旦夕,所以无法与她相认?再者说他是换了一个新的身份,而无法与苏小荷相认,所以只能这样远远与她相见?

不!苏小荷在心中大喊着:不要啊!

“傅倾圣!”她大喊出声,“傅倾圣,你快过来啊!”苏小荷的心如滴血般难受,她抿了抿嘴,看着面前的人,“傅倾圣!我知道你就是傅倾圣。”苏小荷说着,眼睛渐渐变红,“我知道你就是他,我知道你就是我的那个他。傅倾圣,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想让你这样逃避我,我都想见见你,哪怕一面!”苏小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面前傅倾圣骑着的棕色马再是一愣,逃离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苏小荷只以为他是在等她,便连忙夹了夹马肚子,要身下的马更快地追了上去。傅倾圣站着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凹地之外,他背着手就这般站在这地的边上,苏小荷的马儿跟着远远地停在了他的身后。

苏小荷的手轻轻地拉了拉马绳,马儿跟着乖巧地停下了脚步。苏小荷倒吸一口气,她翻下马背,一点一点地朝着面前背着手的傅倾圣走去——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与心跳声了!声音是那么大,大到她的耳朵开始“嗡嗡”地响,直到她终于走到了傅倾圣的身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的温度。

他有些瘦了,苏小荷看着傅倾圣的背影,淡黄色的衣裳果然是最能衬出他气质的颜色,湖绿色的拼接将整件衣服衬得更加有活力些。苏小荷的心在这一刻都要激动地跳了出来,她颤抖地伸出手,细长的指尖发颤,慢慢地靠近面前的人。

分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可在苏小荷的眼里却是那么长。她好像是经历了一番岁月洗礼一般,终于,她的手碰到了面前这个人的背,几乎是同时,苏小荷忍不住,扑了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傅倾圣的背。

他是真的瘦了。苏小荷的心更是疼了起来,她的眼里都是泪水,她只在想,她的傅倾圣,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消瘦如此。“傅倾圣……”她细细地念着他的名字,“我们回家。”她说着,“我们回家好不好?”

面前的人很明显地一怔,苏小荷的泪更是多了。

“傅倾圣。”苏小荷抿了抿嘴,“之前,总是你带我回家,而如今,是我带你回家去,可好?”

苏小荷的话柔柔的,傅倾圣原本僵硬的背终于松了下来。苏小荷吸了吸鼻子,她轻轻地拉着傅倾圣的胳膊,强迫地扳着他的脸,试图让他正视着自己,直到面前的人回头望着她,她的一双杏眼落进了对方一双凶狠的眸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