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蓝灰色的长款羽绒服,虽然略显臃肿,但依旧衬得他身姿挺拔。一张白皙清隽的脸,眉目疏朗,漆黑的眼睛里沉淀着一层层化不开的墨色,无悲无喜,冰冷无比。他说,他是我的父亲。他还说,我叫沈若初。他眉头紧蹙,厌恶的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垃圾。他说,我的名字,是我的妈妈起的。他提到我的母亲,眼中的冰冷悉数散去,眼神柔和,嘴角还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角出现一丝发狂的残意,他转头,眼里带着血丝恶狠狠的说:“你不该活着”
那一刻,我的脑袋有点懵,找到家人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隐无踪。我咿呀呀的叫着,我想问他为什么。可他像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立刻转身离去。我听到后面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我知道,是那群人贩子来了。我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企图他回头看我一眼,不用救我,只要看我一眼也好。可他却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毫不留情的走开。始终没有回头。鞋子像来时那般咯吱咯吱响,仿佛踩在我的心头,把我对于家人的所有幻想一点点的碾碎,化为尘土。
他,走了?他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丢在这个到处都是人贩子和罪犯的地狱。我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这是我的父亲?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他就这么看着我被带走。他到底对我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讨厌我,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来看我,告诉我这些。还有我的妈妈呢?她又在哪里?我的脑袋越来越混乱,眼角悄无声息的流下了一滴眼泪,砸落在雪地,流下一个小小的坑。
“小贱人,竟然敢跑”“看我不把你给卖了让你想死都不能”我被他们拳打脚踢,我浑身是血的到在雪地里,可我还是抬头,看向他的背影,他没有停步,他离开了,我依旧不死心,死死的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疼痛渐渐变得麻木。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可是我却第一次那么讨厌下雪天。我被他们拖走,我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我用手指扣住地板,指甲抠出了血,不顾他们对我的打骂。我的泪水无声的一串串流下。我再也没有力气了,只能任由他们把我带走,我累极的闭上眼,再也没有看他离去的地方。
我的爸爸,不,我此生再也没有爸爸了。
后来我执行任务时无意中知道,我的父亲,沈流年。是,马加里医药大学的教授,生物医学方面的天才。可他暗地里却在研究着被禁止的人体实验,他是个科学狂人。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妈妈,瞒着他在一个破旧的诊所生下了我,她本就极为虚弱,生下我大伤了元气,没两天就去了。怕我被他拿来做实验,她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我送走了。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改造成了怪物。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我的母亲在又挤又小的诊所里含笑的尸体。于是他成了犯罪杀手,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下无数的杀人罪行。
他还是被捉住了,执行枪决的时候,我已经15了。我站在人群里看着我的父亲,任由我被带走的父亲,告诉研究所的人把我送进地狱的父亲,以及眼前这个生不如死的男人,他已经认不出我了,只是当他死前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有几分恍惚,“挽歌”似有似无的轻唤,他闭上眼,一行泪水从眼角流下,他满足的笑了。挽歌,我妈妈的名字。他把我错认成了我的妈妈。“崩”枪声响起,我亲眼看着我的父亲倒在地上,一大滩殷红的血从他的脑后蔓延,却没有出手救他,并不是因为怨恨,研究所里的十一年,我早已看遍了所有的肮脏,也使我对家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巨大,即便他从不把我当成他的孩子,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人世,我只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或许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不想再看他死去的惨状,我转身离开。
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