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已经没有天字旗了，某还以为，天策府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呢。”
墨晚青看着李归雁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晃就稳住了，略略有些失望的哼了声，嘴角蕴着的笑意特别惹人嫌：“军爷若是还想安稳的活下去，最好是忘了所有不该记得的东西，老老实实做个平头百姓也没什么不好。”
李归雁笑了笑，却看不出喜怒：“照你这么说，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权，也没什么不好。”
墨晚青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到没什么嘲弄的意思：“军爷看着还真不像是乐意参合这些麻烦事儿的人。怎么，不悔？”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哪来的后悔。”
在天策府里呆过的人，骨子里，都有那么点死脑筋。无论什么事儿，认准了就不会改。
纵使身历世间千百苦，甘之如饴，干卿何事。
李归雁也不管听的人作何感想，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吃着东西。不过才咽下了两三口就难受的停了手。
墨晚青看他这样，笑意更深，眯着眼道：“军爷你最近折腾的狠了，肠胃娇气的很，怕是要吃上几顿粥羹才能调理过来。贪嘴可不好。”
那你特么倒是别把吃的放这儿啊！
李归雁到了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财迷大夫就是来找自己不痛快的。
“行了，文绉绉的绕来绕去累不累啊，爷我读书少，有事直说，少整那些弯弯绕绕的。”
墨晚青一副茫然无辜地看着他，也不端着了：“好吧好吧……军爷莫忘记，你的脑袋现在可是价值千金，某也不过是个市井之徒，只要心意一动，什么都可以做。”
他顿了顿，眼睛已眯成一条线，悠悠然接着道：“更何况，军爷你的同伴还凶神恶煞的一点都不友善。”
李归雁瞅瞅墨晚青脸上的淤青特别不厚道的笑了。
想想方红莲那满口嘲讽冷得像冰脾气还大，再想想叶荀那毛毛躁躁娘胎里带出来的完全没自觉的嚣张劲儿，讨人厌关了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个货确实是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过，该说明白的事儿还的说明白。
“神医有所误会，那两个人于我而言，虽有救命之恩，但也不过萍水相逢罢了。所以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扯着病号可不讲究。”
墨菀青点点头，简单地回答：“嗯，某差点儿就信了。”
“……我说的是实话。”
“嗯，某说的也是实话。还真没见过让一个叶家人当了随身细软买药，让个恶人谷道人不眠不休守着直到清醒的‘萍水相逢’。”
爱信不信！
李归雁懒得解释，心下虽然诧异叶荀和方红莲竟然有那样的举动，脸上却还是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只不过在脚下一个踉跄后，变得不太好看。
头很晕，体力过度透支的后遗症虽然一直都有，但现在这种力气流失的速度，不太寻常！
“军爷可是乏了，不如再去躺一会儿吧。”
大夫低沉的声音飘飘忽忽的钻进耳朵里，让人更是提不起精神，只想睡他个昏天黑地。
眼瞅着快要合眼睡去的瞬间，李归雁却猛然惊醒，不可思议的看向视野里晃得越来越厉害的人。
“又给我下药？！”
墨晚青完全不否认，随着李归雁脱力滑坐到地上的动作走进俩步，弯下腰将一个烟圈吹到了他脸上，脸上笑的轻佻。
“哎呀，军爷半点都不对某设防，某简直感激涕零。不过，看你这么没戒心，不做点什么那儿说得过去啊。您说，是这个理吧？”
李归雁眼冒金星，双手无力的挣扎了两下，没能撑起自己的身体，反倒是掀翻了桌椅，乒里乓啷响成一片：“呵……我现在也不过是个笼中鸟，你们……又何必如此费……心……”
“可不是么，某本来也这么想。不过看了军爷才卧床三天就能活蹦乱跳后，某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更加方便稳妥些。”
昏沉的感觉越来越重，李归雁心里怒极却又无计可施，模模糊糊的紧紧盯着那表里一样黑的人。墨晚青看他这强打精神瞪圆了眼睛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微一用劲捏开了李归雁紧咬的牙关，墨晚青带着烟草苦味的拇指不容拒绝的按压着软软的舌头和牙齿，阻止那张倔强的嘴合拢。暗哑低沉的听起来异常好听，可惜声音中充满了胁迫和不耐烦。
“你轻点儿，牙可别咬断了，某可不是什么都治得了的。军爷也不想像个木偶似得完全被人操纵把？”
李归雁尖锐的虎牙深深陷在薄薄的皮肤里，怒意十足，让人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让胆敢冒犯他的人留下终身难忘的教训。
不过僵持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没咬下去。
其实咬断一两根手指的力气李归雁还是有的，他也不是没动这个念头，只不过说到底，到现在为止他也没在这些人身上看出恶意。
医者仁心这一点，墨晚青做得还算是不错。
况且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蛮干没益处。
“替我……办件事……”
墨晚青一愣，叹了口气：“军爷你还真是任性啊……问题只是，你的提议，有没有本事能令某心动？”
睡意越来越浓，李归雁连自己嘴里还含着别人的爪子都没有余裕计较，只是固执的拉住了那副墨色的衣袖。
“今天是头七……祭……枫……”
墨晚青饶有兴趣的扬扬眉，却得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室内沉寂了半晌，直到李归雁心凉了个透彻，再也撑不住的阖上了眼睛，才听到几乎是一字一顿缓慢地，嗓音沙哑而郑重的回答。
“军爷这个要求，某，定不负所托。”